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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就象那剪不断的愁绪弄得人心烦意乱。薜映月得不到周权的半点音讯,她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窗外那绵绵秋雨,心中无时无刻不担心周权的命运。三天了,周权怎么样呢?一种深深的恐惧紧紧攫住她的心,她喃喃自语:“是我害了他。”一滴冰凉的泪珠缓缓地滑过面颊,掉在枕头上。
“妈,你怎么又哭呢?”梅露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不解地看着妈妈。
薜映月用手擦擦眼,不自然地对梅露一笑说:“没什么。”
“妈妈,这是鸡汤,您喝。”梅露把碗递给妈妈。
“鸡汤?你把鸡杀了?”
“嗯,方妈说给你补身子。我就把那只花鸡杀了,留了那只黄的。你喝呀?”梅露娇嗔地催促妈妈。
“唉,你喝吧,我不想喝。”
梅露一听急了,“妈妈,你喝,一定得喝,喝了你就会好的。”听到女儿天真的话,薜映月鼻子一酸,一滴泪珠掉了下来,她接过碗,抬头寻找着什么,她找到了坐在灶前的小林、小雪,两个孩子正眼巴巴地看着那碗汤。
“小林、小雪,来喝汤。”薜映月心痛地招呼他们,小林小雪听到了,刚欲起,梅露赶紧说:“小林、小雪,姐姐怎么给你们说的。”小林一听赶紧拉着小雪老老实实地坐下,并且看也不朝妈妈看,任凭薜映月怎么叫,他俩都不回头。
“妈妈,你喝呀,快凉了。”
“嗯”
“妈妈,给我买个小猪吧?”
“买猪?你又不会喂。”
“我会喂,我天天跟银荣姐打猪草。我认识好多好多的猪草。”梅露兴奋极了,说得唾沫飞溅。“过年时,我们就有肉吃了,好不好?妈妈,买只小猪吧?”
薜映月看着梅露黄瘦的小脸,不忍心拂去孩子的愿望,她点了点头,乐得梅露差点撞翻了她手中的碗。
“嗵嗵嗵”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使梅露吓了一跳,她脸上的笑一扫而光,露出惊慌之色,她战战兢兢地偎到薜映月身边,薜映月紧紧地搂着她,脸上平平静静,毫无畏惧地问:“谁?”
“开门啦,薜老师,是我,”门外传来方秀的声音,梅露又露出了笑容,跑到门边,抽开门栓,方妈一阵风地闯了进来。
“哎呀,方姐,我还以为是他们那一伙又来了呢。”
“他们还来?这群王八蛋缺德鬼。”方妈满脸愤怒,薜映月小心地问:“方姐,出什么事了?”
“薜老师,我到学校去打听周老师的消息,听人说,他们左逼右逼地要他揭露你怎样勾引他的,周老师死活不干,他们就把他关进了公安局,公安局给他定的罪名是:强奸犯。
”强奸犯?他强奸谁了?这不是莫须有吗?公安局为什么不调查就乱定罪?“
”调查个屁,现在公安局是造反派头子马小川的天下,听说杨刚那王八羔子和马小川好得几乎要穿一条裤子。杨刚还不往死里整周老师?听说,明天一大早就送周老师到北华农场劳改,哪儿离这可有几千里啊。“
薜映月听着听着,猛地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方秀吓了一跳,说”薜老师,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看周权,我要去看看他。“
”你不能去!“方秀一把按住薜映月。”方姐,你放开我,让我去看看他。“薜映月流着泪,死命地向外冲,方妈一双大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梅露也抱着妈妈的腿,哭了起来。
”薜老师,你冷静些,不能去,你去了,没什么好处,反而会害了自己。“方秀喘着气说。
”方姐,是我害了他。我不该答应他。“薜映月伏在方秀肩头放声大哭。方秀拍着她的肩说:”薜老师,你们都是正派人,你们没有错,这年头,好人遭殃啊。快上床吧,你还没好呢。“方秀扶着薜映月,梅露也扶着妈妈的胳膊向床走去。
窗外,秋雨沥沥淅淅,淅淅又沥沥,如诉如泣……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亮,也许要晴天的缘故,大雾像一个巨大的罩子,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两三米外就看不见任何东西,市郊的公路上,蹒跚地走着三个人,这就是薜映月和孩子们,潮湿的雾雨一阵阵地扑在她们的身上,薜映月抱着已有3岁的小雪,梅露和小林各拉着她两边的衣服在泥污的公路上艰难地走着,她想在远离人群的郊区见上周权一面,给他送行。
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辆缓缓地动着,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押送周权的车还没影,薜映月不由地暗暗焦急,难道迟了吗?不会,天亮之前是绝对不会走的。也许今天不走了。薜映月这样想着,但她是站在公路边上等着。
隐隐约约她听到了警笛的鸣声,她哆嗦了一下,一手紧紧地拉着小林,一手紧紧地抱着小雪,向公路的那头望着。一辆吉普车和一辆汽车正缓缓地向这边开来,尖厉的警笛鬼哭狼嚎般地响着,使人的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车越来越近,薜映月一眼就看到了周权,他正靠着车栏而立,低垂着光光的头,脖子上挂着一块大纸牌,上面是他的名字,打着大大的两把红叉,身后站着手持钢枪的民兵和佩着手枪的公安人员。
当车子开到了她面前,小林认出了周权,他大叫着:”周…周…叔叔。“同时,梅露也看到了周权,也大喊着周叔叔跟在车子后面追赶。
周权闻声一惊,迅速地抬起头来,一眼看到追赶在车后的梅露姐弟,眼光越过他们,他看到了薜映月。他和她目光相遇了,他有多少话要对她说,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只有用眼睛来告诉她,他想要说的话。
”低下。“站在背后的民兵喝叱一声,一巴掌打在周权的后脑勺上,用力地按下他的头,周权挣扎着抬起头,看看离他越来越远的薜映月和追赶汽车的孩子们,他微笑着举起戴着铐子的双手向他们告别。
薜映月望着远去的汽车,泪如雨下,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起风了,公路两旁高高的白杨树哗哗地斯叫,残留在树上最后几片叶子,飘飘落落地飞了下来。薜映月拈起落在小雪头上的一片树叶,举起来,呆呆地看,呆呆地想,呆呆地流泪。
”妈妈,周叔叔走了,他什么时候才回来?“梅露拉着小林的手,满身泥浆地站在薜映月面前问她。
”走了,他走了。“薜映月喃喃低语:”他要到回来的时候才能回来。“
薜映月带着三个孩子,向回走。前面的路太泥泞……
雨过天晴,薜映月上班了,周围的人象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议论她,有同情,有鄙视,而薜映月木然地面对这一切,她默默地干活。
”喂“,谁叫薜映月?”一个干部模样的青年人,走进车间时叫着。薜映月正在装化肥,她听到问声,抬头一年,周围的人盯着她看,她心里一紧,低下头说:“是我。”那青年人看了她一会儿说:“我们厂长找你。你快去,在厂长办公室里。”
“嗯。”她低声应着,跟着那青年人走出包装间,包装间里立刻象一把盐洒进油窝,炸开了。
“哎呀,她这回算是倒霉,肯定是开除。”
“什么开除不开除的,她一个小临时工,说声不要就不要了。”
“模样儿长得那样秀气,看上去象个正经人,却是个婊子,开除了活该。”
这些议论传入薜映月的耳里。她心如刀绞,她全身的血都快喷出来了。她想冲回去向人们辩解。但是谁会相信她,谁能理解她?她步履踉跄地走进了厂长办公室。厂长正在打电话,她站在门边,静静地等待着恶运的降临。
“薜映月,你来了。”余厂长打完电话,看到薜映月便走过来打招呼,“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余厂长,你不要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在厂这么多年,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的关照,我告辞了。”薜映月说完,站起来就走。
“哎,薜映月,你怎么不干了?”
“你不是要辞退我吗?”
“辞退?薜映月,我可没这么说啊,你误会我了。”余厂长爽朗的笑起来,转尔又严肃起来,“你和周权的事,我都知道了。周权被送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去看他了,他托我给你一封信。”林厂长,说完就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折成燕形的字条递给薜映月,薜映月颤抖着手拆开,这是张烟盒纸。
映月:我的爱人!
我要走了,临走之前,我不能见你一面,实乃遗憾。映月,我不能再和你一起照顾孩子们了,愿你多多保重,余明忠是个好人,他会替我照顾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坚强地挺住,世上做人难,做我们这样的人更难。但你不要放弃希望,记住: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映月,我们会有团圆之日,等着我,映月。
薜映月泪眼蒙蒙看着这张短短的纸笺。她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她心中的痛苦、委屈象开闸了一样涌了出来。她哭她悲惨的命运,哭她惨淡的人生,哭她不幸的遭遇。
“薜映月,别难过。人或多或少总有不幸之事,想开点,来,喝点水吧。”林厂长端来一杯开水,站到她面前劝着她,薜映月掏出手绢擦擦脸,接过茶杯。
“薜映月,你不用下车间了,办公室里缺秘书,你水平高,来补这个缺,我已给你们车间主任说好了,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薜映月一愣,断然拒绝:“不,余厂长,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在车间的好,我走了,厂长。”薜映月推开门,慌忙地走了,余厂长望着摇动的玻璃门,百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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