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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一队兵卒们在村子里来回巡视着。偶尔传来了佩刀、盔甲相碰撞的叮当声和犬吠声音。又迅速地沉寂下去。
明前觉得疲倦极了。这两天的遭遇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身边接次发生。使这个十岁小女孩身心疲惫,满心疑惑,仿佛做着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深夜,她睡得很沉,屋子里的火炕烧得很热,夜风从门窗缝隙里吹过来。她睡得迷迷糊糊的。
周围是一片朦朦胧胧的亮光,从四面八方照着明前,她紧闭着眼睛还能感受到刺眼的光亮。窗户没掩好,月光太耀眼,让人睡得很不安稳。她觉得身旁的火炕旁边挤着一群人,围拢着她,在用一种非常奇特的眼光窥探、揣摩和观望着她。好讨厌!她不想睡觉时也被外人的奇怪眼光和私语声包围着。
一个浓重的身影遮住了光线,其他黑影子退散下去了。她终于可以轻松自在地睡着了。随后,是一段长时间的寂静无声。死寂的环境带来了一种窒息感和压迫感。压迫得明前几乎没法呼吸了。是谁?他在看什么?那个高大身影上沾染着独特的香味和压迫力,牢牢压迫着明前。忽然阴影向她扑过来。
“啊——”明前冷汗淋淋地张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来,心跳得极快,浑身都不舒服。她颤抖着手摸摸头脸身体。还好,她是在做梦。在梦中她敏锐着感觉到自己在做梦时,就立刻强迫自己醒来了。她擦拭着脸上的冷汗,松了口气,然后就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
周围,北疆小山村的破旧民居不见了。她正站在一片广阔虚无的天地间。天地灰朦朦的,荒砾地上没有边缘,到处是留下的断垣残壁和死尸兵器,这是一个凶狠残暴的战场。战场上还有一些兵卒,在相互厮杀,黯淡的阳光照耀着布满混沌的战场。
还是在恶梦里。一瞬间,明前又紧紧地闭上了眼。她知道自已又做恶梦了。两年来她经常做这个走在混沌战场的恶梦,使她养成了“一发觉在做梦就强迫自己醒来”的好习惯。但今夜,她再次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醒来!再度睁开眼睛,周围还是一片混沌的战场。
她第一次长久地陷入了战场上。她惊恐茫然地拨开草从往前走,想走出凶险的战场。但处处都是死尸、兵器、箭雨、陷阱、相互厮杀的人们,黑暗中还有着一双双绿色眼睛在偷偷看着她。吓得她在战场上东奔西走,只想逃到一片安全的地方。
混沌里的奇怪眼睛为什么会盯着她?是她的衣服穿错了?是出现的时候地方错了?还是她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明前努力地去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悻悻然地放下了回忆。
前方隐隐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影,匆匆地劈开了挡路的兵卒,走在了前方。小明前的眼前一亮,忙提起裙子追上他。这是她在恶梦里看过的距离她最近的人了。那人身材高大,脚步快速,黑色锦衣仿佛融入了深深的灰暗混沌里。明前跑得很快,叫喊得声音很大,却怎么也追不上他。她摔倒了,焦急地大哭起来。前方的黑影顿时停下,回过身看着她。灰暗的日光下,那个人有一张英俊绝伦的脸,手里提着一柄蓝汪汪的宝剑。
竟然有人在战场上看到了她并停下脚步了!明前惊讶至极,也凝神地看向他。他大约二十岁,穿着如水般华丽流畅的紫黑锦袍。头发漆黑如墨,头戴着镶宝嵌玉的金冠。面容深邃五官凌厉,眼珠子黑亮如星,眉飞斜睨得如高高在上的君王。紫袍玉带泛着星火般的光芒,人又英武霸气,只是面容有点恹恹的,沮丧地望着她。
这应该她看过的最英俊的青年了,也是最气势如虹的贵公子。小明前年龄幼小,却不愚笨。她见到这青年紫袍玄冠,玉带朱履,金冠上簪着金丝珠花,一幅龙章凤姿之态,如光彩夺目的君主。虽然身处在这个醒不来的睡梦中,她也意识到了这个人的不凡。威仪气度恐怕不输给白天所见的狐仙,可能是位权贵或高官。
在这个明知做梦却醒不过来的噩梦里,见到了这种人。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心悬在嗓子眼,觉得头晕目眩。她不认识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噩梦里?
紫黑衣服的年青贵公子转过身看向前方,分辨着前方的路。他举起碧蓝色的宝剑劈开了挡路的兵卒,走进了战场边缘的一条小路。
明前害怕自己深陷在恶梦里醒不来,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远远地跟着那人一同走进了混沌。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前胆战心惊地询问他:“是你救了我吗?”
“不,不是我。”那位衣着长像华丽不凡的青年竟然回答了她的问题:“不过,如果你认为这是‘救’的话,就算是‘救’你吧。你曾经救过我,我也想尽力地救你。”
“救过你?”明前惊讶地看他,她觉得自己没有见过他。她歉意地说:“您认错了人吧?我叫明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请问你尊姓大名?您是县里来的大官吗?”她不会认错鞑靼人和汉人的装束的。青年头顶簪缨金冠身着紫袍,分明是位汉人的勋爵贵族。
紫黑长袍俊美无双的男人紧蹙着长眉,脸现痛苦。似乎不想回答,但又不得不回答:“我的名字不重要。……是,是的,我是位明朝大官,比县里的官员更大些。我是位郡王。”
明前有些糊涂了,但她无法怀疑他。簪花的郡王继续顺着山路往前走,她紧紧追着他:“谢谢你救了我。我差点吓坏了,这里太可怕。你帮了我的大忙。”她止不住好奇心:“可是,你怎么来战场的呢?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为什么我总是出不去?”
英俊的簪花郡王,陷入了深深的愁思中,面上很严厉:“你问的话真多,明前。总是问为什么为什么,问这些废话对你现在的处境有用吗?你该抓紧时间想起来自己是谁,想办法离开这儿才对啊。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被责备了。对方俊美无俦的外表下是一个冷酷强硬的性情。他肃穆的神情,暴戾的眼神,都带着郡王的权威。明前害怕的低下头,忽然又吃惊地抬起了头,惊疑不定:“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我想回家呢?我一直盼着回家,我的家在豫北山村。”
簪花郡王用修长的手指握握宝剑,略微痛苦地看她一眼,就将眼光移到了远方。他冷酷地说:“不,你不想回家。你的家也不在豫北山村。我知道的事很多,也明白你的心事和痛苦。但这个世界有很多比你的痛苦更苦的事。你如果不自己想起来,就没人在乎你了。我也不能帮你想起往事和心事。你得自已去解决。明前,现在,你得为眼前的麻烦想个解决办法,不解决这个麻烦你就永远出不去混沌了。你明白吗?”
明前瞠目结舌的看着紫袍簪花郡王。不知道该否认还是承认。他说得对,她的心底压着很多厚重严实的东西。又好像说得不对,她又怎么也找不到这些东西。她楞楞得看着他问:“你是专门来梦里点化我的神仙吗?”
美貌郡王感到意外了,想了想道:“差不多算是吧。我马上就拥有天下,也知道一切前陈往事。说是梦里的神仙也不过如此。”
明前大喜过望。她脑子里想知道的问题太多了。这八年的奇怪经历,她要怎样走出这片混沌的恶梦,父母妹妹都怎么样了?她都想问。但是看梦里这位惜字如金的郡王。她权衡了一下问题,问出了最紧要的:“大人,我要怎么才能从恶梦中醒来呢?”
“好问题。明前,你知道这是在做恶梦,很难醒来。”他目光炽热,口气却平静地道。面孔上的冷漠严峻变成了关切痛苦:“你现在一直生活在恶梦里。你得赶紧想起来,如果你想不起以前,就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
那位美貌的郡王亦或是神仙,风尘仆仆地走近,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俊美凌厉的五官变得无比痛苦,艰难地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明前,好好想想,你只要想起了我就能走出这片混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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