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顾凛带着诺言去了监狱。
顾远苦心计划的一切随着那一声枪响化为齑粉。短短不过几个月时间,从他听到父亲私下里对顾凛说要宣布正式退出时的不甘与妒恨到苏琳倒在他面前时的震撼,他也像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但是,一切都变了。
他想为自己保住一切,却亲手毁了这一切。他说不清楚到底是悔恨还是内疚,甚至是否仍有不甘。
他被狱警带到会见室,看到外面的顾凛和诺言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一个多月前,他还在悦里的高档餐馆里,虽然背后已经在计划着一切,但是将戒指套上苏琳手指的时候,心中洋溢的幸福感真的无法磨灭。
他是真的想娶苏琳。但他也无法放弃顾氏。
只是,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一场梦。梦醒了之后,会让人觉得恍惚和寒冷。
诺言掏出包里的手机狠狠砸在他面前的玻璃上,她的怨恨隔着玻璃震得他耳膜嗡嗡响:“顾远,你就是这样好好待我妈的吗?”顾凛怕她失控,忙伸手揽住她。
顾远看着她与苏琳有几分相似的脸,茫然地说:“我不想开枪的。”
诺言握紧的拳头下指甲嵌入掌心:“我会替妈妈报仇的。我会找律师让你在这里关一辈子。关到老死。”她脸上浮起一股怨毒的神情。
顾远仍是一脸茫然:“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会死在这里。”
他失神的样子让诺言觉得所有的怨恨都像是打进棉花里,她心里堵得难受,转身就朝外走去,顾凛忙跟着她。
诺言停下脚步:“顾凛,送我回我妈那。”
顾凛将她送回苏琳住处。几个月没人住的房子透出一丝清冷,门口摆着很多双苏琳的高跟鞋,还有一蓝一粉两双拖鞋。
苏琳当时买回这两双拖鞋,要诺言穿粉色的,诺言说不喜欢粉色,穿着蓝色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苏琳穿着粉色,对诺言抗议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穿个粉色,好难看。”
诺言看到两双拖鞋,眼泪又生生要溢出眼眶。
她穿上粉色那双,走进母亲的房间,趴在母亲的床上,闭着眼睛,呼吸着母亲残留的气息。
顾凛靠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眸中的暗淡浓得像团墨汁。
诺言擦了一把眼睛,坐起来:“顾凛,我饿了。”
顾凛这才想起两人都是连续几天水米未进,忙说:“好,我们马上出去吃。”
诺言看着他:“我要在这里吃。”
顾凛想想冰箱里肯定没有食材可用,又担心诺言是借故支开他,有些犹疑。诺言垂下眼睛:“呵……担心我想不开吗?”顾凛被她猜中心思,微微窘迫道:“一起去买菜吧。”
诺言没看他:“小区门口有家超市。我先睡一会儿。”说着,躺下身子,不再说话。
顾凛只好拿了钥匙下楼去买东西。
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的门关上了。顾凛不由得紧张起来,走近才听到里面低低的哭声。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到厨房来煮面。
苏琳葬礼那天,诺言哭得昏过去,醒来之后便再没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大多数时候平静而冷漠,只是在见到顾远时弥漫的那股怨恨让顾凛感到揪心。
他和顾远欠她的,这辈子都偿还不清。
顾凛知道,想让她忘记仇恨,需要时间,但他不希望她的人生由此被蒙上阴翳。她本来就让他感觉是个有着深深的心事的女孩,再经过苏琳的事,她……顾凛揪着的心拧得他皱起眉来。
煮好两碗面,顾凛敲门:“诺言,出来吃面吧。”
诺言很快走出来,眼睛红红的,径自走到桌旁,大口大口吃着面条。顾凛没动筷子,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地说:“慢慢吃。”诺言吃完自己碗里的,看他坐着没动,问:“你不吃?不吃再给我一点。”
顾凛忙将碗推过去:“你吃。”马上又说:“你不要硬撑。”
诺言嘴里含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我是真的饿了。”
顾凛鼻子一酸,眼眶胀热起来。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顾凛掏出手机一看,是医院打来的。那边说:“顾少,老爷子刚才又昏迷了。”
顾凛看了一眼低头吃面的诺言,走到阳台上,聊了一会说:“我半个小时后到。”转身走到餐桌旁。诺言默默将筷子放到桌子上,不等顾凛开口,率先说:“你有事先走吧。”
顾凛看她垂着双眼靠在椅子上,周身凝结起疏离的结界。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却又无法要求她跟他一起走。顾凛有些恳求地说:“诺言,你别锁门,我很快回来。”
诺言抬起眼来静静地看着他。
他全然没有了以往风淡云轻的模样,眉头紧锁,眼中满是血丝,脸有些消瘦,不知道多久没剃胡须,显得下巴有点脏脏的。
诺言皱起眉:“我不会干傻事。你走吧!”
顾凛深深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诺言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她恨顾远,肯定也恨他。
诺言听他的脚步声走远,靠在椅子上一动未动。
她确实吃得有点多了。
心里空了一大块,比当年父母离婚时的那种空洞还要大还要深,她需要将它填满。
听顾凛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莫名觉得有些可笑。在整件事情里,母亲只是个局外人,却成了他们一场争斗的无辜牺牲品。但是天下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无稽,本来毫无关联的事情,突然之间就侵入人的生活,将原本的平静打破。不,是将生活彻底粉碎。
她恨顾远,看见他的时候,心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但是她依靠什么给母亲报仇?
她也恨顾凛吧,以前在他面前会紧张慌乱,现在全部都变成了抗拒。她想也许他有其他办法夺过顾远的枪,妈妈中枪之后他应该可以更及时地救她,他甚至最初就不应该接妈妈去美国,他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去请保姆?
但是一切都发生了。
现在,她不喜欢看他用沉得像墨玉的眼睛充满悲伤地看她,不喜欢他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希望他从未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但是她的心里空荡荡的,他在身边,即使让她不舒服,但是起码让她不那么孤独。
诺言埋着头,吸了吸鼻子,却发现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她被门铃声惊了一下,坐着没动,有些厌烦地想:可是,顾凛,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门铃一直在响,有人喊:“诺言,我是爸爸。”
诺言这才想起父亲,她两条腿都有点麻痹了,一拐一拐去开了门。
许睿满脸担忧,扶住她:“诺言,你的腿怎么了?”
诺言朝他苍白地一笑:“没事,坐久了就麻了。”
许睿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女儿,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得知苏琳出事的消息之后,他也相当震惊,没想到前妻会这样仓促离世。
在苏琳的葬礼上,精神恍惚的女儿则始终被顾家一个年轻男人护在身边,他记得诺言去上学那天见过他,是诺言的叔叔。而他,身为诺言的父亲,似乎没有了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的立场。
和苏琳离婚之后,他结了婚,有了孩子,妻子温柔贤惠,家庭和睦幸福。他与苏琳,与诺言,越来越远。
但是,诺言是他的一段过去。过去的那些年,他没有给她太多温暖,此刻,他应该给她属于父亲的安慰与依靠。
许睿摸着诺言的头,低声说:“诺言,你还有爸爸。”
诺言将头靠在父亲肩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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