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马里兰州州立医院。
重症监护病房外的苏琳已经几天晚上都没合眼了。里面,顾远静静地躺着,只听见仪器有节奏的“嘀——嘀——“声。
顾凛在电话中说“哥哥出了点意外”的时候,苏琳就有非常不好的感觉。
顾凛从美国回来,去车站接了她直奔机场,路上跟她讲了些顾远的情况,虽然并未多说,苏琳已是听得心急如焚。到了美国见到顾远,才发现他伤得远比顾凛说的要严重。如果不是仪器上还显示着生命数据,她几乎以为顾远就是一具尸体了。
顾远只是来美国出了趟差,怎么转眼间就搞成这样?
顾凛说他当时恰好在加拿大,也是接到哥哥下属电话才匆匆赶过来的。据下属描述,出事当天上午,顾远只跟他们交代说要去见一个美国的同学,因为是私人会晤,无需他们跟着,就单独外出了。结果中午就接到酒店前台电话,说警察通知他们赶紧去医院料理伤者。
顾凛赶到医院,看到毫无生机的哥哥,当时就冒出一个念头——这是也许是一起精心策划的事故。
顾氏集团近段时间正在着手几宗涉外大收购案,这次来美国与当地一家大零售企业Mosty进行洽谈的正是其中一桩。不过双方因为在未来的市场拓展方向上存在分歧,迟迟没有签订合约。顾凛认为对方有意拖延,试图在后期加价,劝主要负责的顾远尽快搞定。顾远仍是一贯地温和口吻:“这点时间我们还是耗得起的。”随后打发他去加拿大考察市场。
没想到顾凛刚到加拿大,就接到了哥哥出事的消息。这种关键时刻出事,偶然之下,谁知道是否藏着阴谋呢?
顾凛当即将哥哥转移了医院,随后把苏琳接过来照顾顾远。毕竟是未来的一家人,比托付给其他人要放心。何况顾远手中还掌握着一些商业上的资料,他也怕有人趁机下手。
顾凛处理了美国一些事,又匆匆回国了。
现在,整个顾氏集团都落在他肩上。
这几年,顾氏集团的掌门人顾省已经逐渐淡出,将企业交给两个儿子手中,自己满世界做了闲云野鹤。
大儿子顾远性格沉稳,作风温和,在公司颇得人心,是个很好的管理者;小儿子顾凛,短短几年时间中表现出来的天才般的生意头脑,甚至已经超越他这个父亲。顾凛敏锐、果断,甚至,有几分绝厉,真是相当出色的商人,这几年顾氏一些重大变革举措都是他提出来的,其结果也让一些对他持怀疑态度的元老心服口服。让他欣慰的是,两个儿子性格迥异,却合作紧密,并未出现所谓家族内杠权力之争。
顾省暗中感叹自己命好。
四十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刚刚学成归来的懵懂年轻人,因为家族主张,与当时显赫的商业世家联姻,自此踏足硝烟弥漫的商场。凭借岳父柳氏的势力以及自己的努力,这些年,顾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到如今变成了一座庞大的商业帝国。
他很感激原配柳佩宜。从他们结婚到她过世,虽然谈不上鹣鲽情深,却也相敬如宾。所以即使中途出轨,他仍对她瞒得滴水不漏,尽量给她圆满。
他也愧对顾凛的母亲。他们认识的时候,她才18岁,那样纯粹的女孩,让见惯了商场逢场作戏的女人的他一眼就印在心上。她背着他生下孩子,独自抚养,坚强得让他心痛。但她却不肯接受他任何物质上的补偿,到后来,连爱情都还给了他。
算了最后为她做点事,在柳佩宜过世之后,他跟岳父提起顾凛的事,岳父只是抽着雪茄缓缓吐出一团烟雾:“接回来吧。自家的孩子还能让他流落在外?”
岳父和他都是商场中的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心照不宣。更让他意外的事,顾远对这个中途冒出来的弟弟也是疼爱有加。
顾省见过太多兄弟相残的故事,他不安地想过顾凛进入顾氏后的种种令人担忧的可能。事实却告诉他,他多虑了。
事无尽善尽美。顾省心里的痛是,两个儿子的个人问题始终都没解决,让他一个六十老几的老头,连含饴弄孙之乐都没享受过。顾远有过一段长达十二年的爱情长跑,两人迟迟不结婚,最后女方出国,两人不了了之。顾远现今都过了四十岁了,对待这个问题却始终不温不火。顾省每次想起,心就像搁在油锅里煎。
顾凛身边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但看他那样子,眼界够高,几年了,一次都没报过喜信儿给他。
好在,最近有个令他欣喜若狂的消息。顾远前段时间给他发邮件说遇见了颇为心动的女人。激动得顾省马上打了一通电话一再强调要他马上结婚,免得夜长梦多。顾远却说,女方离异多年,没这么快接受婚姻,他希望尊重女方的意见。
顾省一听离异,首先有些不太高兴,转念一想,能被顾远看上的女人,差不到哪里去,也就不再计较。过一阵,顾远又告诉他,双方已经准备结婚,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先去领了证,只等手头事情稍缓一点,再与家人朋友聚一聚。
顾省虽然还没见过这个未来媳妇,但是看她如此低调,顿生好感。
他恨不得马上回国,替儿子挑了担子,让他赶紧结婚去。无奈这几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前些日子想回国,医生都叫他先悠着点。
儿孙自有儿孙福,顾省笑着叹了口气,现在,是他们的天下了,任他们折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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