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自己安顿下来,诺言才想起要给母亲一个电话。
电话里,苏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乏:“对不起,妈妈忘记给你打电话了。”诺言简单地跟母亲说了学校的情况,问:“顾叔叔怎么样了?”苏琳很低落地说:“情况不太好。被车撞了,现在还没醒。”
电话里出现了一阵寂静,诺言听到那边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像是医生和患者家属在争论什么。随后有个男声说:“顾太太,对不起,车已经到了。”苏琳应了一声。另一个男声说:“大嫂,东西我已经帮你拿过来了。”苏琳说了声谢谢。
诺言不等母亲再开口,对她说:“妈妈,你先忙,注意身体。我下次再打给你。”听母亲在那边如释重负地连连说好,诺言率先挂了电话。
顾太太,大嫂。这两个称呼令诺言觉得很陌生。
她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想法多了,反而什么都没法想,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听到开门声,哗哗的水声,脚步声和哐啷哐啷整理东西的声音,仍然闭着眼睛静静躺着。直到清脆的“啪——”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诺言才睁开眼睛。
对面书桌前一个女孩正把摔散了架的手机拼起来,听到背后的动静,回头对诺言说:“吵到你了吧?”诺言爬下来:“没事。”她往洗漱间走去,发现洗漱间一片狼藉。门把手上挂着一扎衣架,洗手盆里泡着一堆衣服,连自己的桶和盆里,都泡着衣服袜子。
诺言感觉自己的汗毛一下竖起来了,心里腾地冒出一股怒气。正要转身开口,女孩已经走过来:“你要上厕所吧?没事,我把桶挪一下。”她从诺言身边挤过去,把桶往旁边拖了拖:“这桶是你的吧?我还没来得及买,先借用一下。”
诺言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已经无力吐槽,淡淡地说:“你用吧。我再去买一套。”女孩赶紧说:“不用不用,我会还给你的!只借用一下!”诺言说:“你不要就扔了吧。”也不看女孩的反应,转身拿着自己的包就出门了。
她有些愤愤地想,这女孩也未免太自来熟了吧。漫无目的走出门口,诺言迟疑了一下,朝另一边李翠的宿舍走去。
诺言和李翠在不同的系,诺言学工业设计,李翠学商业管理,两人的宿舍之间有段距离。
李翠正在拖地,看到诺言站在门口,很高兴地说:“没事,直接进来就是了。”诺言站着没动:“我们出去走走吧。”
李翠拖地的动作加快了,说:“好,等我一下。”诺言看她手脚麻利地忙完,笑嘻嘻走到她身边,心情不由得明媚起来。
李翠看诺言又跑到超市买了一套桶和盆,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不是买了吗?”
李翠不会刻意修饰自己的表情,她笑的时候,笑声响亮,露出一大排牙;惊讶的时候,眼睛则瞪得大大的,微微有些粗的眉毛往上扬起来。诺言喜欢她这副率真的模样。
诺言诺言只好把宿舍的事跟她说了。李翠先是感叹说:“你这个室友也太不讲究了吧!”过了一会又说:“诺言,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诺言不免诧异。李翠接着说:“你明明很讨厌别人这样做,又不把原因跟人家说明白,只是像战士一样把人家打回去,这样别人可能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惹恼了你,下次说不定还会这样做。你自己心里也会一直憋着一股气。这样问题一直都不会解决掉。”
诺言好像被她点中穴位。
记得高中时,有一次学校举行晚会,诺言因为有画画功底,被安排画宣传橱窗,另外一个同学协助她完成。时间比较紧张,诺言不敢怠慢,但那个协助的同学却有些敷衍,经常找不到人,即使出现,也只是在旁边评头论足一番。
终于画完去张贴,诺言爬在梯子上半响,等着下面递胶水上来,却看见那个男生手里拿着东西一直跟旁边的女孩嘻嘻哈哈打闹,不由得恼火,丢下东西就走了。
她听见背后有人大声说:“跩什么跩?真是莫名其妙。”
诺言这才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懂事开始,在父母面前,在学校,在其他人面前,她几乎从来不将内心的真实情绪和感受表露出来,觉得厌恶的,便只是带着一股嫌恶远远避开,或者将这股厌恶揉成一团抛回去。
同学都觉得她清高冷漠,而她,仔细盘点一下,这么多年竟连贴心的朋友都没有。诺言觉得有些悲哀。
李翠看她愣愣的,说:“诺言,你生气了?我说得太直了。”诺言把她低下来,下巴抵着她的肩:“没有,我觉得你很好。”
转眼开学近一个星期了。因为军训的缘故,她和李翠很少见面,和宿舍另外三个人却慢慢熟识起来,自来熟的那个女孩叫张可,是个干什么事都能弄出很大声音的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女孩,跟诺言相邻床位的女孩叫林一丹,烫着卷发,看起来很成熟,大部分时间都在煲电话粥,另一个女孩叫冯晶莹,个子小小的,很爱笑。
诺言觉得在学校的生活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距离军训结束还有一周,诺言被开水烫伤了手。
她跑到宿舍,对着烫得发红的右手不停地冲水,却越来越痛。只好用湿毛巾裹着去学校药房,那里的人给了她一只药膏,就让她回来了。
回到宿舍,那种被火生生灼烤的疼痛让她忍受不住,又打了一桶冷水,把整条手臂泡在水里,泪水哗哗地流下来。
室友都不在,李翠没有手机,诺言坐在地上,抱着桶,觉得特别无助。
晚上,诺言艰难地洗了澡,手上套个塑料袋开始洗衣服。
李翠一进诺言宿舍,看到的就是她呲牙咧嘴洗衣服的样子。看她手上裹着个袋子,疑惑地拉过来一看,惊呆了,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怎么搞成这样?搞成这样怎么洗衣服?你不洗就没衣服穿了吗?宿舍没人帮你洗吗?”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诺言看见她的眼泪,心里霎时涌起沉沉的暖意,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好多了。有人要帮我洗,不想麻烦别人。”李翠已经麻利地将桶拉到自己跟前搓洗起来,一边洗一边有些生气地说:“有多麻烦?你搞成这样自己怎么洗?你怎么这么倔?”诺言看她低头搓洗着自己衣服的样子,眼眶就潮了。
此后几天,李翠每天晚上都过来帮诺言洗衣服。看她的手肿得厉害,长了好多大水泡,拉着她上校医院看了一次医生。回来的路上,拿着病历本忍不住又数落了诺言一通:“你看看!都三度烫伤了,还要逞强。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诺言跟在她身后,看她像个大婶似的唠叨着,从心底冒出一朵微笑。
第一次看到李翠的时候,诺言只觉得她是个极普通的乡下女孩,带着农村人特有的质朴、憨厚,甚至冒出一股穷酸气,接触下来才发现,她身上有一股令诺言觉得惊奇的力量。这股力量大概源于她有着极强的适应能力,却也有自己善良积极的处事原则,因而坦荡又无所畏惧。
她让诺言觉得又可靠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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