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成了,跟你婶子面前耍贫嘴,那叫班门弄斧。继续说正事吧,换了小帖儿,要是八字合适,这事儿就靠谱儿了。不过人姑娘爹妈还提了个条件,看你们应不应。”
“啥条件?”
“你要答应人家过了门之后,让人家闺女当家。家里大事小情的得人家说了算。”
“这应该没问题,我奶都那么大岁数了,巴不得我成家,自个能挑门立户呢。她老人家擎等着抱重孙子了。”
“那就成。那回头换过小帖,没事儿的话,挑个日子咱就给女方下聘礼吧。不过我可跟你说明白了,这礼你可要备双份。你婶子为你跑前跑后的忙半天,你可不能白了你婶子。”
“放心吧婶儿,我不是那不懂事的人。您老就帮人帮到底,把这喜事给撮合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回去把小帖儿写好了,麻利送过来,等我信儿吧。”崔金花满意地吐了个烟圈儿,下了逐客令。
“那行,婶子您歇着吧,我这就告辞了。另外下聘礼,您能帮着挑个近点儿的日子吗,我下半月可能要出趟远门。”
“看吧,日子要是太紧就等你出门回来吧。”崔金花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其实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份谢媒礼呢。
“别介啊婶子,您尽量给安排这几天吧。”
犟牛从老顾家出来走在街上,手里攥着那姑娘的庚帖,心里是五味杂陈。终于要成家了,但愿我俩八字匹配,别节外生枝。奶奶这些年苦熬苦盼的,终于把孙子拉扯成人了。可惜我那早死的爹妈,不能看着儿子拜堂了。他悄悄抹了把湿润的眼角,朝朱家走去。
进门犟牛就拉着杨氏的手,一蹦老高。
“大妈,我要定亲了。”
“呦,俺牛要定亲了?快给大妈说说,这姑娘谁家的啊。”
犟牛兴奋地把崔金花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杨氏母子听。最后还不忘强调一下:
“那姑娘的小帖在我手上呢。”
“那这换了小帖,要是没大事,就该下聘礼了。”
“是啊是啊,崔金花答应催紧点。”
“犟牛,过来。”
嘉贵把犟牛拽到厢房自个屋里,将门虚掩了。伸手朝墙柜底下一摸,掏出一个粗布包。打开一看,露出三把一摸一样的带鞘短刀。
“真亮啊,你打的?”
“嗯,上午刚从集上打的。”
说着伸手抽出一根炕席篾,用刀刃轻轻一沾,苇篾断为两截。
“真快,我也试试。”
“还有这个。”说着打开一个牛皮套,里面静静躺着两排钢针样的东西。
“这是……”
“这些钢针,人多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哥,真服了你了!想的太周到了。”
“嘿嘿!谁叫我管事儿来的。”
俩人刚把东西重新包好了放回原处,杨氏就推门进来了。
“你俩干嘛呢?做贼似的。”
“我跟四哥学崔金花怎么欺负顾老五呢,嘿嘿。”
“那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次又狮子大开口了吧?”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手绢包着的一摞大洋,硬往犟牛手里塞。
犟牛慌了,忙推辞:“不用啊,大妈,我奶奶早把彩礼钱预备下了。”
“小声点儿,别让他们听见嚼舌头。你就是我五儿子,快收起来。”
犟牛几次三番推辞不过,想起刚才来时路上的感慨,眼圈又红了,抱住杨氏双膝一软,跪地就喊了声妈。
杨氏扶起他,疼爱地拍着他的后背,连声应着,鼻子也是酸酸的。
“大喜的事,咱不掉泪。”随即叫哥儿俩出去吃晚饭。
嘉贵想知道程府准备得怎样了。吃罢晚饭,两人叫上程府同去犟牛家。
“累死我了,这两天。”程府屁股刚挨到炕沿儿,鞋也不脱,双脚对磕两下,就上了炕头,懒洋洋地歪在被垛上。
“你干嘛去了这么累?”
“找药去了。”
嘉贵已经明白三分了,“都找什么药了。”
“救命的,要命的,还有丢魂儿的都有,你想看那种?”程府慢条斯理地卖着关子。
“哎呀,少卖关子,快拿出来看看嘛。”
“救命的红伤药,要命的鹤顶红,倒没什么,药铺里就能抓到。还有就是我藏了多年的物件。”说着拿出个布包。
“什么宝贝啊,藏得挺严实。”
打开露出三支镖,由于长久闲置,看着并不光亮。
“可别小看它们,这是我师傅的旧物。镖用见血封喉泡过,打磨完毕,又抹了一层。是分手前师傅送我的。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伤人。这次出去我想带上。哎呀,最难找的,是这个丢魂儿的药。”
说着掏出一个油纸小包,打开来露出灰白色的药末子。
“就这个?”嘉贵和犟牛满脸狐疑。
“这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蒙汗药,也叫迷魂药。”
“你咋弄到的?”
“其实这玩意在咱这儿野地里挺多的,只是我记不清到底是不是用它加工的。实在是日子太久了,当时顺便听过一耳朵。”
“先看看管不管事吧。”
“犟牛,逮只鸡用用成不。”
“鸡可不行,老母鸡是我奶奶心尖子,药死她该心疼了。”
程府一眼瞧见他旁边卧着的狸花猫。“那就用它吧。”
“这活的好好的,你不会要了它的命吧。”
“放心吧。有什么荤腥没有?”
犟牛挑了一箸荤油,放到猫食碗里。
“掰块饽饽来。”
他又依言掰了块贴饼子递给程府。程府掰碎了,又捏了一小撮药末儿放进去,用荤油拌匀了。伸到呼呼大睡的猫鼻子底下,拿炕笤帚轻轻捅它。
狸花猫不耐烦地瞪着他。接着嗅到了荤腥味,它凑到碗前,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大概觉得味道还不错,便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过了大概有半柱香的功夫,那只猫的情形就有点不对了。
一束傍晚的斜阳从窗棂射进来,正好照到炕席上,形成四个拉斜的豆腐块。花猫围着它转来转去,如临大敌一般,又是挠又是扑,异常兴奋不安。折腾了有一袋烟的功夫,突然倒下,像死了一样。身子软绵绵的,扽爪子揪胡须,都没反应。
三人对望了一下。
“这是量小,再大点立马倒地。我家那芦花鸡,就是没吃完就趴下了。过了有一柱香的时候,才呼扇呼扇翅膀又站起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弄的?”
“野麻子的花。晒干了,用蒜杵子捣碎了就成这样了。”
“这东西,劲头儿不小啊。”
“嗯,所以用时候的小心掌握火候,少了不起作用,多了出人命。”
过了半个时辰,狸花猫悠悠醒转。它站起来像刚睡醒一样,绷腿弓背,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然后纵身一跃,轻盈地蹿上窗台,顺窗棱的猫道悄无声息地跑了。
初一的一大早,三人提着三牲祭品,来到了关帝庙内。设香案摆好祭品,程府在中间,嘉贵、犟牛分立左右。三人手中各执一柱香,还有写着三人名字的金兰谱,拜过关帝塑像,上了香。
程府斟满一碗烧酒,嘉贵提过一只白羽红冠的大公鸡,犟牛朝鸡脖子抹了一刀,立马将鲜红的鸡血滴入酒碗中。紧接着,三人各自将左手中指咬破,也将鲜血滴入酒碗。
搅匀之后,程府先在地上泼三下,然后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接着按大小排序,嘉贵犟牛也各饮一口。
三人跪地,左手紧握在一起,右手持金兰谱,朗声盟誓:三人同心,心传忠义。乐必同乐,忧亦同忧,虽不同生,死愿同死!
至此,三个异姓兄弟的命运,便紧密相连。
从庙里出来,嘉贵叮嘱二人,快点将手头的事该了的了,该放的放,及早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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