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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然四十万大军。逃的逃。杀的杀。降的降……
待日暮时分。城邑中炊烟袅袅。烤肉香味四溢。死的人再多。活着的人总还要吃饭。只是烤肉再喷喷香。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血腥味还是令人倒尽了胃口。
帅帐内烛火初燃。狼王不放人。谁也无法擅自离去。顾不得裹腹。饥寒交迫的将领们惟有静立帐内听令。
阿史那锐利如鹰的冰眸牢牢盯住颇黎。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颇黎的话。他早就翻脸了。他冰眸如刀地切割着颇黎。阴沉着脸冷声道:“本王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些柔然‘降奴’全都要杀。”
“狼王。”颇黎依然锁着剑眉。朗声死谏。“柔然降奴有十万之众。杀了他们。不仅要耗费大量军力。而且会引起柔然汗庭的三十万守军拼死抵御。攻城必先攻心。否则。将來即便攻占了柔然。也是管不好。守不住。”
“放肆。”狼王终于发飙了。一掌就劈了眼前这张朱漆雕花梨木案桌。暴吼道。“颇黎。本王岂容你教训。你越劝。本王越要这么做。如今。本王不仅要杀了那十万柔然降奴。而且要屠城三日。以儆效尤。”
“什么……”
“这……也太……”
突赤儿、穆拓、思摩与其他将领们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胡小蛮咬紧牙关。美眸灼灼地曳动着两簇小火苗。一瞬不瞬盯着阿史那瞧。听着他和颇黎吵翻了天。她怒火中烧。同时也寒心至冰点。此时。面对阿史那的暴怒。她再也无法忍耐了。
她迅速摘下头上的红缨头盔。上前一步。捧到阿史那面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如果早知攻下张掖。会有这样的结果。那我为何要为你卖命。这个‘雁将军’。我胡小蛮不做了。”
言毕。将头盔甩命摔在狼王面前。一甩青丝便洒脱地奔出帅帐。
“胡、小、蛮。你给本王站住。”
狼王错愕过后。便是一声暴吼。但胡小蛮哪里再听得到。不知跑哪去了。
“去。颇黎。”狼王阴冷磁沉的声音竟有些微颤。不若想象中的强势。“去把王妃找回來。外头……”
才说了两个字。余下的话又被狼王抑了回去。那无尽的思量颇黎却全都明白。
“是。狼王。”颇黎心领神会地领命。追了出去。
外头雪倏忽又大了起來。漫天飞舞。凛冽的寒风吹着哨子。猛烈地摇撼着大地。
颇黎知道狼王在担心什么。除了外头这样恶劣的气侯。柔然的逃将悍兵还真不少。不知潜伏在哪个角落里虎视眈眈。伺机反扑。她这样一个绝世美女。纵然一身好武功。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还是太危险了。
胡小蛮其实也不知道要奔到哪里去。奔出驻扎之地。漫无边际地在雪地上奔跑着。泪珠儿潸潸落下。为什么她爱上的竟是这样一个嗜血暴虐的人。她可以无惧战场上的惨烈。可她害怕人心的冷酷。
为了这样一颗冷酷的心。她该毫无保留彻彻底底地奉献自己的全部感情吗。他值得她这么做吗。
自从他羞辱她之后。她确实感到寒心。可是虽然口口声声只将他当成可汗。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再爱了。但她所做的一切还是远远超越了一个将军的职责。然而这次。她觉得她应该连同行动也要与他划清界限了。她不应该再为他卖命了。为了这样一个冷酷残虐的暴君。去杀更多的人。是对的吗。不。这样做。是会天打雷劈的。
小脑袋剧烈地疼痛起來。她抱着头奔跑在雪地里。雪地里。偶然见到几株挂了雪花的松树。蓬蓬松松的雪松。就像盛开的莲蓬。颇有几分美感。
可是。胡小蛮无心欣赏。“啊。。”她突然被埋在雪里的树枝状的东西一绊。整个人向前一扑。硬生生趴在了雪地里。
泪痕已化成了冰。她正要爬起來。一只大手扶住了她。很温暖。她抬起眸。发现是颇黎。是呀。只有师父才有这样温暖的手。而他。却总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温度。
“回去吧。外面很冷。而且也很危险。柔然逃将随时可能在暗中放冷箭。狼王他很担心你。特意令我寻你回去。”颇黎定定地坦荡地凝视着胡小蛮。
胡小蛮清澈灵动的眸底泛起泪光。那泪光。比雪花晶莹闪烁。
“他怎么会关心我呢。像他这样嗜血暴虐的人。连人性都不晓得。如何知道关心人。”她语带哽咽。心里难受极了。
她伤心的模样触动了颇黎。颇黎于心不忍。情不自禁为阿史那辩解道:“其实。你是对狼王有成见了。他天生神力不假。他天生勇敢不假。他天生霸道也不假。可他并非天生嗜血。他之所以那么暴虐。三番两次屠杀柔然人。只是因为他痛恨柔然人。”
“痛恨柔然人。”胡小蛮疑惑道。回头一想。似乎也是。在都斤山战役中。狼王所表现出來的确实是处处以不多制造杀戮为原则。这才会打动她的芳心。不是吗。难道他真的只针对柔然人。
颇黎点点头。神情似乎陷入了回忆:“这事。狼王虽然沒对我提过。可是努矢尼大人曾经告诉过我。努矢尼大人见过狼王的母亲。据说她是一位绝色美女。当时柔然国主阿瑰那十分垂涎于她的美色。三番两次调戏于她。可是她的性子十分刚烈。不仅断然拒绝。还数次给予他难堪。”
“后來。有一个机会。阿瑰那恃强污辱了她。又将她打发到军营去当军妓。被蹂*躏至死。当时。狼王不过才六岁。正是极需母亲关怀的时侯。这件事对狼王的伤害很大。我曾经对你说过。他尽管是个孩子。但从那以后。每回面对柔然的奴役欺压时。他总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厮打。八岁那年。因为反抗阿瑰那而被打得奄奄一息。还被扔到戈壁沙滩去。任其自生自灭。当时我却沒对你说过是什么原因。现在你明白了吗。”
“你可以想象。遭遇这样的事。狼王会有多恨柔然。狼王很爱他的母亲。其美貌与性情都遗传自他的母亲。可是。除了知道阿瑰那是他的仇人外。对于凌*辱过他母亲的人。事隔多年。他已无从查起。或者应该说。为了母亲的尊严。他也不忍去查。所以。只得仇恨起所有柔然将士了。现在。你该明白。上回在阴山。他为何那般残暴了吧。这次。让他逮着机会。他还不伺机报复吗。我虽然拼命劝他。却也理解他的心情。”
“可是。小蛮。我倒要问问你。你了解他吗。虽然你爱他。但你却一点也不了解他。你曾经试着了解过他。关心过他吗。狼王。其实不像外表那样冰冷。他跟你一样。都是感情炽烈的人。你们一样骄傲。骄傲到以为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是正确的。其实。你们可曾想过别人。你们又可曾坦诚布公地倾谈过一次。”
胡小蛮静静地聆听。静静地淌泪。她的心好痛好痛。为她自己痛。为阿史那痛。为阿史那的母亲痛。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对自己说同样的话了。茹茹公主与师父说的都沒错。责怪阿史那冰冷。自己又何尝让阿史那觉得易于亲近呢。她不是也总像一只小刺猬般竖起全身的刺。保卫着自己。防备着他吗。在他面前。她最多的只是斥责。极少柔声细语过。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为什么在他面前。她要如此较劲。
膝盖一软。她跪倒在雪地。深沉的痛在心底弥漫开來。若他不暴虐。为何要那么羞辱自己。是……。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是一个误会吗。为了那个该死的朱古力的挑唆。可是。解释了。他为什么不听。他会在意自己是不是在意他吗。
颇黎伸手去扶她。她却一把推开。强硬道:“你回去吧。师父。我想一个人静静待一会儿。”
“不。”颇黎断然拒绝。“这里很危险。除非……”
“除非本王在这里陪她。”
一个阴冷磁沉的声音击破皑皑寂雪。贯穿两人的耳膜。颇黎与胡小蛮同时抬眸仰望。
狼王骑在赤鬃烈马上。如天神般伟岸的身影似乎为他们挡去了半空雪花。
颇黎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识趣地离开。
狼王高高在上炽烈地俯视着她。她抬眸迷离地仰望。对视的瞬间。千言万语已化为剧烈的心跳。他默默下马。伸出猿臂。想要抱起她。她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急速往前挪了几步。自那次羞辱她后。第一次她单独与他在一起。她不禁心存后怕。
阿史那不悦地蹙眉。怒道:“胡小蛮。够了。别再挑战本王的极限。”
胡小蛮本想如往常一样反唇相讥。伶俐地反应。忽然却想起方才颇黎的话。不禁将那些伶俐的话全咽回肚子里。
强行温柔不起來。只得暂且低下头去。想着如果像师父所建议的。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又该从哪句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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