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翎和碧悠齐齐看向画帘。
画帘答得痛快,“小姐,你不记得了?这不是天香楼旁边的街巷吗?三年前中秋节的前一日,小姐去‘丹桂海棠斋’给夫人买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当时有一个孩童举着糖葫芦乱跑,差点被咱们的马车撞了,小姐怕那孩童受惊,还下车安抚了那孩童好久,又在街边买了个糖人给那孩童。”
说着,画帘指着桌上的画,道:“小姐,你看这孩童不正是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糖人吗?
这作画之人只不过没画咱们和马车,其他的基本上都画了个全。”
所以,三年前她去给她母亲买桂花糕,这一幕被安王看见了?
安王特意给她这么一幅画,究竟是何意呢?
林洛翎朝碧悠摆了摆手,示意碧悠先下去,捏着眉心定定的看着桌上的画,陷入了沉思。
画帘见此,识趣退下,不做打扰。
良久,林洛翎阖上双眸,将三年前那日所行所遇尽数想了好几遍,依然没有任何的头绪。
她以指叩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画上,天香楼处在丁字路口的正中央。
她那日去‘丹桂海棠斋’给她母亲买桂花糕,专门绕开了天香楼,从南侧街巷去买的桂花糕。
‘丹桂海棠斋’与天香楼相隔不足十丈。
她一直都纳闷,‘丹桂海棠斋’这么好吃的一家糕点铺子,为何要开在天香楼旁边的街巷呢?
对!
为何呢?
林洛翎忽然眸光一亮,命画帘派人去套了马车,又唤碧悠和碧芷随行,声称她要去‘丹桂海棠斋’买桂花糕。
画帘是个手脚麻利的,待林洛翎走至林府门口时,马车已是备好。
‘丹桂海棠斋’离林府有些个远,这次林洛翎故意没让车夫绕道,路过天香楼时,她特意将马车的侧帘掀开了一道缝。
头一次认真打量着天香楼,林洛翎被惊了一瞬。
三层华楼,玉楼朱阁,屋顶上的琉璃瓦如铺了一层银河般,闪烁着洁亮的光芒,只一眼望去,整条街上的酒楼、茶坊皆被这座三层华楼比得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一楼大门上方悬挂着金匾,赫然的三个大字:天香楼。
这处青楼与其他青楼无一处相同。
正常的秦楼楚馆、勾栏瓦舍,门口会站着几个年长,且尚算有些姿色的妓子当街揽客。
即便是青天白日,亦是如此,天色渐黑后,红灯初上,出来迎客的妓子更多。
然而,林洛翎却瞧见天香楼大门两侧站着两名魁梧大汉,身着深灰色锦缎华袍,眉目之间流动着不可冒犯之气,身姿挺拔,威武凛凛。
这哪里像秦楼楚馆啊?
林洛翎如是想!
尚未深思,马车已然在‘丹桂海棠斋’门前落停。
在画帘搀扶着,林洛翎下了马车,方一进‘丹桂海棠斋’。
‘丹桂海棠斋’的掌柜便迎了上来,笑着道:“林小姐可有些个日子没来了。”
‘丹桂海棠斋’的掌柜是个妇人,三十刚出头的年纪,夫家姓陈,皆唤她陈嫂,故而,她姓甚名谁,似是被人忘了个干净。
林洛翎点头道:“陈嫂,给我包些桂花糕。”
“好嘞!”陈嫂是个泼辣的性子,将手中干净的布子往肩上一搭,取了十几块桂花糕,整齐地摆在油纸上。
“这些可够吃?”陈嫂抬头问了句。
林洛翎看了一眼,故意道:“凑整吧!”
陈嫂闻言,喜眉笑眼地又取了几块桂花糕,往油纸上摆。
林洛翎故作闲聊道:“我记得陈嫂这家店,开了得有四五年了吧?”
陈嫂一边包桂花糕,一边道:“可不!快五年了。”
“之前天香楼不在此处时,我来的也方便,现下每次来都需绕道,陈嫂没打算换个地方经营吗?
您这桂花糕做的极好,开在天香楼的南侧,想必闺阁小姐和夫人们,因着名声,来买桂花糕的就少了吧?”林洛翎问道。
陈嫂将桂花糕用麻绳一系,笑回道:“林小姐有所不知,天香楼的老鸨于我有救命之恩,还是我建议她在此处开的天香楼呢。
先前我做桂花糕,每日都有剩,现在可不同了,天香楼的姑娘们都爱吃,每日都要让我送百八十个过去,给那些姑娘们打发嘴呢。
呵呵……那些姑娘们爱吃,迎来送往的客人们,少不得也要尝上两口,从天香楼出来,许多的客人会来我这铺子买些桂花糕带回家去。
每日未到子时,我铺子里的桂花糕是做多少卖多少,有些个客人买不上,还要预定呢。”
安王给她的画,难不成是知道陈嫂和天香楼老鸨的关系?故意引她来问出真相的?
林洛翎道了句:“原来如此。”递给画帘一个眼色,示意画帘付钱。
随后,林洛翎浅笑又道:“这一两年天香楼的花魁娘子名声大噪,就算我一个深居闺阁的女子,偶尔出门时,都能听到有人议论她,说她才艺双绝,容貌极美。”
陈嫂眯眼笑回道:“林小姐所言非虚,天香楼的花魁娘子名唤凤莺,是天香楼老鸨精心培养多年的丫头,凤莺打小就是个俏模样。”
林洛翎正欲再套话,店门被推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进来便道:“陈嫂,我来取昨夜订的桂花糕。”
声落,接二连三来客人买桂花糕,林洛翎也无法再和陈嫂套话,只好向陈嫂告别而离。
上了马车后,林洛翎顺着马车的侧帘,再度看了一眼天香楼,恰好三楼一处窗户半开半合,影影倬倬可见到一个身袭粉色衣裙的女子,似是垂眸看着她们的马车方向。
离的有些个距离,林洛翎未能看清那女子的容貌,马车缓缓而行,林洛翎收回了目光,从袖袋中拿出那幅画,又细细看了一遍,暗想:
天香楼的老鸨子是陈嫂的救命恩人,从陈嫂的言辞中,得知了一件事,陈嫂与老鸨子很多年前便相熟,且还见过凤莺年幼时的模样。
所以,想查天香楼老鸨和凤莺的秘密,陈嫂是个突破口。
只是有一事,林洛翎很是想不明白,既然陈嫂见过凤莺年幼时的模样,焉能不知道凤莺是个男儿身吗?
林洛翎捏了捏眉心,她觉得安王肯定知道这其中之事,为何偏生画一幅画,让她去猜,直接告诉她真相不就好了吗?
“阿嚏……”
安王揉了揉突然发痒的鼻子,捏着纸,放在红烛上燃了,失笑道:“这丫头着实有趣,她自己已陷入了永宁侯府的荆棘之中,反倒还有心思提醒本王防着刘柏。”
“呵呵……”身穿粉色华裙,外罩薄纱的凤莺,笑得眼尾微扬,“安王殿下口中有趣之人,可是在查属下呢!”
貌若天仙的凤莺,用着男儿音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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