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变化提供着无限可能的契机,对变化的适应能力决定着事物的生命力和能动力。野人先生的诗歌总有一种冲力到达我们的内心,那些对客观现象及事物的精准构拟与透析,对大时代、大社会、大人生、大历史的深刻感悟、捕捉与析透等等,令人在诗人缔造的空间中唏嘘不已。
《大城市的心态》是野人先生创作的含义隽永、大气磅礴的组诗,从中我们似乎感受到那种冲力的震撼与开启。组诗的创作需要诸多因素的支撑,组诗中的每首诗既可自成表达空间,又可以相互关联,表达一种浑厚的大意境,《大城市的心态》同样表征着这一空间的呈现。组诗由意象类似但构意维度不同的四首诗构成,每首诗都分别揭示出诗人截然不同的经验世界缔结,但这不同的四首诗又存在某种隐秘而必然的联系,弹性构意之外深蕴着线性构意缔结机制,这也就更加重了诗歌拓开可能空间的意蕴。
诗歌应用了重迭反复的意象:城市、苍蝇、人、孩子和大人,在每首诗中隐喻的事物可能不同但也可能类似,但其象征含义却在线性关联中显得殊途同归。不妨回溯诗歌本身来感悟诗人是如何巧妙地通过意象的构拟昭示其表征涵义的。
“在城市里/人和苍蝇都在移动/苍蝇无理想地飞来飞去/浮肿的人在理想的天平上/找不到自己的力量皱脸和自私的心态/都在悸动/而他的影子/却比他的娘娘腔更真实他使劲鼓着肚子/很傲慢/可一点不绅士/倒像旧时上海的瘪三黑暗来临/苍蝇趴在墙上沉迷在/真理和非真理的困惑中孩子为了未来的自由/像孵窝的母鸡似的在灯下读着大人们却在记忆里生活”。第一首诗透过凝练而批判的画面,建构出一座大城市和大城市人的物象,这是怎样的一个大城市和大城市人呢?通过诗人的笔触,大城市默默无语;而带着娘娘腔的、像旧上海的瘪三的,自私、自负、傲慢、爱慕虚荣、缺乏宽容和品德的大城市人形象栩栩如生地呈现出来,俨然一个自卑猥琐但却表现出不可一世的暴发户。这样的人能不“浮肿”?而这样“浮肿的人”又如何拥有力量?因此,这种人“在理想的天平上/找不到自己的力量”。在诗中,人和苍蝇建构出对比的意象。那么苍蝇又是如何介入大城市的呢?它从何而来,又向何处去?它隐喻的又是什么?苍蝇的流动性不由得使我们产生对流动人口的联想。傲慢的大城市人多以“主人”自居,并对流动人口盲目的排斥已是不争的事实。诗歌又通过两者隐性生存境态的对比,来揭示两种人不同的生存处境。“孩子为了未来的自由/像孵窝的母鸡似的在灯下读着大人们却在记忆里生活”,“孩子”和“苍蝇”的异质同构表征着流动的人们在困惑中“为了未来的自由”不断地寻求学习的途径并尝试着和城市乃至大城市人融合,“像孵窝的母鸡”暗喻着希望和憧憬;而“大人却在记忆里生活”,以“主人”自居的大城市人却依然生活在从前,生活在过去,生活在旧梦里,生活在“不变”中。那么,诗人试图通过意象的构拟表达什么呢?推开联想的闸门,我们又怎能触摸不到那昭然若揭的勃勃象征?纵观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尤其是近二十年的艰辛历程,对于物质创富和积累层面可谓突飞猛进,势不可挡,这是人们赖以欣慰和自豪的因由,但恐是百年来的创伤乃至千年对于求富所造成的创痛使我们产生了深度的隐秘于生命深处的自卑,以至于在意想不到的“富裕”面前,无所适从,无意识地滋生出暴发户的心态。诗歌中大城市人的意象岂非更像这浮躁、自失的暴发户?那种傲慢、自负、不可一世的神态,就像睡在祖宗温床上做着自大的迷梦。这样的梦还能做多久?不由得引人深思,实际上,我们真的富强了吗?缺乏文化基石和弹性动力的膨胀会不会形同泡沫和散沙,任何微末的因素都可能导致其崩盘?生活在“记忆里”,恪守陈规,不再移动,张力和活力又从哪里生发?诗人对大民族心态的忧患意识与理性警告似乎留给人诸多的思考。一个质询的空间打开了。
第二首诗则描摹出一幅麻木的看客观看绝望的人跳楼的过程。一方面是对看客心理无情的鞭挞,另一方面却有它深层的社会现实意义。诗人对大世态的精确捕捉,表达了一种呼唤。面对跳楼,一个生命的终结,人们却麻木而“坦然”地观望,而对于场景的勾定“在吵闹着/叫喊着/像罗马竞技场”更能体现释放恶的众生相;“孩子在灯光下/枕着书睡了/脸上挂着迷茫”,孩子迷茫地思索却不得其解;“夜很黑/被惊吓的苍蝇/在夜空中飞着”,连苍蝇都不知道在何处落脚,人的心是何等的残忍和茫漠?人们的良知何在?同情何在?扭曲而畸形的社会心理留给人的只能是茫然与困惑。那么,造成这种集体无意识的原因是什么呢?是逐利的社会环境,还是精神本真的缺失?诗人敲击着每一颗良心,谁又能够领悟弦外的那抹浓重的惜痛呢?
读到第三首诗的时候,人们似乎感触到一个类似“围城”构拟的情境,“在城市里/在古城门前/人和苍蝇都在移动人很多/进城的人/黯淡的思维代替着嫉妒/焦躁地等待着移动/出城的人/坠落的表情静止着/在一种麻木的秩序中/控制着意志”,一些人走进去,一些人想出来,其实不然,其中似乎还有更深邃与透彻的表达。与其说诗人在构建,不如说是在试图开启某种启蒙。大人生和大历史被诗人不着痕迹地引入诗中,人们的思维定势使人习惯于生活在既定的秩序和惯性生活中,但是正是这种定势与习惯使超越受到桎梏,也就是说创新的动力和契机都被“麻木的秩序”和习惯遏止了。试图超越的人又被“大人瞪了他一眼”,为何不敢逾越呢?因为面临像“僵硬的舌头”被“钉在十字架”的危险,而这种危险却不是通过语言实现的,这更是一种无形的黑压。幸好希望依然存在,毕竟孩子“心灵响着沉重的足音”,那或许正是开拓的脚步,而他后面,还有苍蝇。但是诗中似乎是突然出现的一个意象很值得深思与考量,“一辆轿车/从出城和进城的队伍中间/驶过”,轿车何以可以在秩序之外随意地进出,它表征着什么,又隐喻着什么?是特权,还是自由的思维?透过诗歌的语境,一个质询的空间再度打开了。“在古城门前”的意象是否即是对传统乃至缺乏弹性制度的暗示?传统是前人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但同时也给了人们太多的束缚,传统的故纸堆已被前人穷尽地挖掘,我们还能寻获什么?重复前人只能徘徊于原地,而世界已经抛开我们越来越远。固守定势,因循守旧,发展从何谈起?不变,不过是理想的碎沫而已。人需要“自我救赎”,用自己的大脑思考,界定属于适应时代趋向的规则和秩序。思维定势、习惯和传统秩序无非是欺骗的锁链,等待人们冲破,纵使面临“十字架”的考验,也决不放弃维新的种子。
第四首诗营造出关于“移动”的意象征。“移动”在诗歌中反复出现,似乎是诗人贯穿全组诗歌的“题眼”,那么这“移动”指代什么呢?“万物恒流,无物常驻。”也许就是变化,诗人对于变化的感悟可谓透彻而灵动。“苍蝇在移动/大城市在移动/”,事物总是在移动,在变化,但是“有理想/有未来/有善与恶/有团队精神/”的人何以“却站在那里”呢?诗人的质询随着意象的高度递进,再度打开人们思索的空间,停滞不前的、缺乏活力与弹性的事物还能支持多久?诗歌的哲理性随着意象征构拟的语境焕发出光彩与活力,也使整组诗通过不同侧面的构意雕塑,趋向完满。
事实上,组诗《大城市的心态》隐含着大量趋近事物内部的信息,以上仅仅是依据对诗歌本身的解构关联而出的可能的剖析与理解,需要更深层面的挖掘与开启。
另外,通过对组诗的品读,我们不难理顺出野人先生在语言运用上的精准与到位,对力度的把握,功力充盈。如对场景的描摹,对语境的构造,“上面的人跳下去了/去的壮观/下面的人笑了/笑得坦然”,简短的四句话言简意赅,却充分营造出一幅惨烈的震人发聩、发人深省的情景。“壮观”和“坦然”的对比造成强烈的反差,令灵魂也为之震动;又如第三首诗中对出城的人和进城的人心理的描摹,通过“黯淡”、“嫉妒”、“焦躁”、“坠落”、“麻木”、“控制着意志”等等语词的应用,将麻木的人们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可见,诗人对于语言和组诗的把握上是很见功力的。
综上,可见野人先生的组诗《大城市的心态》从人生、社会、民族、历史、文化出发,运用娴熟的语言技巧,从缔造中质询,通过对心理探寻,开启出一个可以使人充分介入的空间,令理性的人们原发更多的关于变化的思考。面对变化,惟有不断地变化及对这些变化的适应、开启才可能是生命的一种主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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