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将白家兄妹严加叮嘱过后,责其出宫待命。
诸人移身明元殿正殿,王顺宣读皇上旨意后,交予太后、皇后一一鉴别。天子御书、玺印加封,处处经得起推敲琢磨,无伪无欺。
“德亲王爷,皇上近来最为两件事烦扰,一是西北战局,二是江南讯灾,如今西北有明亲王掌控,情势暂缓。江南赈灾虽由司相督办,但后续事宜,最适合的人选当是阁下无疑。为解圣忧,请王爷速作准备,择日动身罢。”薄光道。
慎太后眉目内峥嵘立现:“贤妃好大胆,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祖宗律法,前朝之事几时轮得你来说话?”
薄光依然恭敬有加:“太后忘了臣妾是皇上钦封的三品御诏么?确保皇上的圣旨得以履行,亦是御诏职责之一。”
“我朝御诏实属闲职,皇帝封你为御诏,不过是为了赏你三品的俸禄,你不知感恩,还妄图以它指使堂堂亲王,真是笑话!”
“我朝御诏闲职之说,后宫法典上从无明文界定,无非因为之前内宫女官少有位至三品者,此职空闲多年,久而久之,约定俗成罢了。臣妾上任之后,多次遵从圣意履行御诏之职,早在尚宁行宫时便记录皇上与各位封疆大吏的会晤纪要,回京后更是数度御前拟诏,整理旧年存档。臣妾为报答皇上知遇之恩,从不敢玩忽职守,空食国俸,尤其在皇上病重之际,更须殚精竭虑,确保圣意得行。”
她话声不疾不徐,眉目明澈清定,说得周后连连点头,援声道:“姑且不提御诏之职是实是虚,皇上的圣旨决计不容置疑。德亲王,你当从速动身,希望在皇上醒来时,可见你圆满返程。”
德亲王盯着那道圣旨多时,确信字字出自皇兄御笔,纵算对薄光疑思难消,当下却寻不出一点破绽,遂颔首:“微臣领旨。”
“不可。”慎太后断然否之,“皇上病重,德亲王正该守护圣驾,如何远行?”
薄光淡然回道:“德亲王才干不俗,但论及治国安邦的才能,如何及得上纵观全局多年的司相?尤其皇上病重期内,更需要司相这般忠正贤臣主持朝政。而论及核检财簿、讯问贪吏,德亲王爷则略胜一筹。逢此多事之秋,自是人尽其能、各司其职,最可贴合圣意。”
周后颇为为然:“如今皇上病重得消息尚未对外公布,甚至为此还将诸太医留在偏殿。但纸包不住火,此事迟早须公之于众,在朝野尽知前,必须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面主持大局,论才能,论资历,论德行,皆非司相莫属。还是说,太后更中意魏相监国?”
这个淑妃啊,了不得呢。若其仍在妃位,自是无足轻重,但既为皇后,言语的分量迥然不同。慎太后虽对自己的识人不清不无懊悔,更知当下还须平心静气,从容计议。
“皇后所言不无道理。怀恭,你即将远行,随母后到康宁殿来罢,母后与你话别。”
“儿臣遵命。”
慎太后、德亲王起驾。
周后放松了紧绷多时的胸臆,长松口气落下座来,抚胸道:“本宫真是吓死了,方才几乎就撑不住了呢。”
薄光淡哂:“皇后娘娘魄力非凡,若没有娘娘的鼎力维护,臣妾此刻必定身陷宗正寺大牢之中。”
周后柳眉舒展,笑道:“本宫过去对太后唯唯诺诺,不敢有一个‘不‘字,这两日几乎将进宫以来忍埋在心底的话一气倒出,虽害怕,却也畅快。不过,本宫对太后算有几分了解,她很难轻易罢休的罢?本宫不明白,她为何非向贤妃妹妹身上栽个罪名不可?”
她无奈摇首:“太后不喜欢有人违逆其意。臣妾入宫,太后本就诸多厌恶,为此甚至不惜逼死臣妾家中的老管事以示警告,幸得皇上不离不弃,臣妾终可陪伴圣架。但太后毕竟是太后,臣妾的苦日子只怕还在后头。”
.周后叹息:“贤妃妹妹明明对太后有救命之恩,比起太后的脸面,竟没有半点分量。”
她自嘲一笑:“臣妾为了皇上的龙体,势必竭力自保,届时免不得会令皇后娘娘左右为难,还请见谅。”
“你这是哪里话?”淑妃好大不喜,“本宫和贤妃妹妹乃根枝同脉,有本宫在,绝不让你孤军奋战。”
“可这趟浑水若趟起来,谁也不知结果如何,皇后娘娘的今日得来不易,不能……”
周后摇头,探臂握住她一只素手,道:“本宫只知道,你是这后宫内除本宫外惟一一个想浏儿好的人。想咱们后宫的女人,若无子嗣,惟有指望皇上。你全力救治皇上,本宫全力保住浏儿,将来无论经历怎样的风大浪急,我们一起承担。”
她定了须臾,目内湿意涌动,低语道:“那么薄光发誓,豁出平生之力,必助娘娘问鼎太后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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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殿里,母子也有另番考量。
“江南的吏治打先帝在时便是心头之患,那些人为了保住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财富地位,指不定施出什么险恶手段对你,你切记事事小心,不可太露锋芒,还须多带几个精明强干的人随行,保护你的周全。”慎太后殷殷叮咛。
“儿臣晓得。儿臣这些年游迹江湖,对江南官场的水深水浅多少也有所有了解,定然不负皇兄所托。”
慎太后轻微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唉……”
胥怀恭一怔,道:“母后还是在担心皇兄的龙体么?”
慎太后连声吁叹:“倘若你皇兄当真是旧疾复发,哀家反而不会这么担心。”
“您仍然怀疑皇兄的病另有隐情?”
“哀家昨儿想了一夜,实在想不透天下怎有这般凑巧的事,皇帝偏赶在薄光侍寝的时候发病发?”
胥怀恭边忖边道:“儿臣初闻时也有怀疑。但天下谁都知道薄光精通医术,就算她有异心,也不该选在自己侍寝时候下手,薄家的女儿不至于笨到那般地步。”
慎太后不以为然:“就因为所有人皆作此想,谁知她不会兵行险招?”
“皇兄前度病发时,她们姐妹受尽挫磨初回天都,她曾以御医身份当值榻前,若想加害皇兄,那时更为顺理成章。”德亲王就事论事。
“那当下,她纵然有不臣之心,也须顾忌着她的姐妹不是?”慎太后就事论实。
“皇兄病发,王顺等一干宫人俱在现场。他是皇兄多年的心腹,皇兄对其信任甚至超过儿臣与三哥。是皇兄给他今日内侍省第一人地位,他有何理由为薄光说话?”
“就是因为有王顺作证,哀家方无从落手。”慎太后捏着泛痛的额角,“哀家已命宝怜和伍福全去清查当夜值夜的其他宫人,看有无破绽。”
胥怀恭不无忧思:“母后如此焦虑,不如儿臣推迟江南之行?”
“有皇帝圣旨在,你若推迟不去,岂不让外人说你趁皇兄病重公然违旨?你只管去罢。”慎太后目露深芒,“薄光若敢谋害皇帝,哀家定教她后悔终生。”
愿意放德亲王远行,太后娘娘还有另个目的——
这个儿子不同皇上,不同明亲王,过于正直,过于敦厚,为人母者的那点琐碎伎俩,还是莫曝露在这个儿子面前为妙。
“儿臣此行除了带着王府卫兵,还打算去向南府卫队借人,将两队善于两近身保护的禁卫队借走。如此一来,南府卫队与北衙禁军的轮值暂止,宫中守卫交由卫免全责。真若有事,母后使唤起来也顺手些。”
慎太后颔首:“哀家虽不认为那个司晗为了那点所谓的兄妹之情胆敢偏颇薄光,但与他相比,卫免的确更易为哀家所用,怀恭的这个安排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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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绯冉赶到明元殿西便殿,向守候在此的薄光禀报德亲王领旨出宫之事。
“微臣明白您把德亲王调回来,是为防他在外面听见皇上病重的消息后不知用什么法子向您发难。与其防不胜防,不若调回来再用光明正大地将之远远支开。但微臣还是后怕,万一太后执意不放人,您岂不是更加麻烦?”
薄光转着一双乌黑大眸,悠声道:“到现在,太后仍然不认为我是她的对手。她坚信我只须露出一点马脚,便将在她的光辉下死无葬身之地。既然是巨人和幼儿的较技,实力委实悬殊,巨人何须刻意留人助阵?这是太后娘娘的骄傲。”
轻敌果然是大忌呐。绯冉佩服主子心术了得,仍无法完全释怀:“太后的心腹正在内宫各部清查,万一司药司那边有漏洞可寻……”
“阿翠早已被王运送出宫去。”
“微臣正是担心这一点,您安排的人突然失踪,不是更易招来太后疑心?”
她冁然:“她若不疑心,如何向我发难?若不发难,我岂不无隙可趁?”
“但您也明白咱们能让皇后知道的只有明面上的那点事,一旦她晓得皇上是……无论是出于对皇上的忠心,还是惧怕连累家族,都难以与您同行。”
“太后查到司药司的阿翠之际,为了使我没有机会得到皇后的庇护,自会设法将皇后支开,与我单独对垒。绯冉姑姑,届时便看你我的表演了呢。”
绯冉莞尔:“微臣等得就是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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