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果真是“直言”,直剌剌撕去了他们往日里假意维系的温情表衣,直抵沉浸在血腥中的真相。
白英一震:“你这是听了谁的挑拨?这等事……”
薄光兀自自说自话:“前段时日,到云州内向叛匪献计擒拿我为人质要挟司大人退兵的那位汉人大夫,是受你们茯苓山庄哪一房的指使?还是说,是白英表哥亲自委派?”
“……什么?”白英急剧摇首,“断无可能!”
“那位大夫为了取信叛匪,还曾在匪巢为受伤的匪众疗伤,我亲眼见过那些独特的缝合方式,等于是贵庄的名帖。”
白英目眦欲裂,厉眸横向亲妹:“白果?”
“你怀疑是我?”白果不敢置信,“我前段时日被你押着几时离开过铺子?”
白英厉色不改:“你总与三叔那边的人来往甚密,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白果气势一萎:“我何时与他们有什么来往?你休要冤枉人……”
“三叔?”薄光眸光一闪,“是那位曾与前任庄主争夺庄主之位的白微舅舅?他与家母并非一母同生,他对家父的芥蒂,则因家母当年本应嫁给他的姨家表兄,那位巨贾承诺送他一座不输于茯苓山庄的庄园。但这点不快,不足以酿就恁大的仇恨罢?或者有人威逼利诱?”
白英喟然:“小光,当年的事已然造成,我们为何不着眼未来?”
她不由纳罕:“如何个着眼未来?有你们老庄主的临终留言,我们还有容缓的空间么?”
白英一窒:“老庄主也是怕茯苓山庄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她挑眉:“因为你们的确参与了薄家的倾覆。”
白英不肯不否,道:“祖父当年年事已高,而我那时尚无力改变。如今祖父去世,继任者的责任是拓展未来。因此,我才不顾庄中各房的反对,接纳你派去那边的诸多下人。”
“那诸多下人里,除了有两位老人确实年事已高需要找个气候温润的地方养老送终外,其他人皆是受过良叔**的人手。他们最大的本事是自断心脉,最大的心愿是为家父报仇。”
“……我想到过中间必有什么内情,我接纳他们,就是为了向光儿表妹表达我的诚意。”白英道。
“为何?”
“家父一生没有当上庄主,但他告诉我,当薄家人拥有第二次机会的时候,那场冤案的所有参与者皆难逃一劫。我是庄主,不想带着全庄老小勇赴黄泉。”
她莞尔:“舅父高抬薄家人了,我不会杀任何人。”
“但皇上会杀,明亲王会杀,太后会杀,而你会借他们的刀。这也正是薄家人的真正可怕之处。”
“果然是明人不说暗话。”她明眸波澜淡淡,语意娓娓,“我手中的确收集了一些贵庄与外邦来往的信件。虽然谈得是药材生意,但大宗的买卖,总是以大量的铜器铁具盛载。我晓得这是外邦人的特殊要求,且额外给了贵庄价钱。但那些东西除了占用运载的成本,最大的用处是打造兵器,对于资源匮乏的外邦来说,着实帮助匪浅。”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白英仍如遭雷殛。
“当然,还有一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比如贵庄当年曾向善亲王捐助过一笔五十万两银子的巨款,过后不久善亲王即起兵谋反。这一点,某位在善亲王府内当过幕僚如今流落江湖的可怜人可以做证,他甚至留着令尊的亲笔书信以及那笔巨款的银根。资助反臣这个罪名,应当比资助外邦稍稍逊色几分。”
白英面色一白:“这些是误会,本庄只是还款,当年山庄遭遇过一次危机,善亲王慷慨解囊……”
“有谁相信么?”她轻声反诘。
白英起立,抱拳抵额:“光儿表妹,茯苓山庄几百口人的性命,请你手下留情。”
她淡然:“先查出那个混进匪巢的人是谁。”
“一定。”
“我曾向几个叛匪俘虏打听过那个人的形容相貌,教人画了几张草图,是可以给你参考,现在一想,更应在有所眉目后作为核准的依据。当然,纵是找到那个人,也是由白英表哥全权发落,我只希望得到他背后主使者的名字。”
“……好。”
她眸波轻闪:“表哥已经想到主使者是谁了?”
“不,不敢确定。”白英迟疑摇头,“今天是个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日子,我也不瞒光儿表妹。我这个庄主之位坐得并不稳,三叔那一房联合几房的叔辈处处给我设坎。我频繁走动天都城,本是为了巩固这个位子,但显然有人认为合作了几十年的人比我这个毛头小子来得来得可靠。所以,我选你。”
“有人”么?她一笑:“你们的庄园恩怨我不参与,但我可以给一句承诺,有我薄光一日,白英表哥的庄主之位便可坐稳一日。”
白英瞳仁倏亮:“这句话,我记住,希望光儿表妹也记得。”
“我的记性好得很。”她盈盈一礼,“如此,恕不远送。”
“留步。”白英拱手,唤妹子离去。
“你……”白果却是举足不前,回头直直望着薄光,“你会害王爷么?”
她微哂:“如果我说是,你又要怎样?几百口的族人性命,抵不过明亲王一人?”
白果蓦地逼了两步,定声道:“我不会让你害王爷!你手中握着那些证据,还不是要借王爷以及太后、皇上才能有用?你敢害王爷,我就敢向太后、皇上揭发你谋害皇族的用心,让你的那些证据变成一堆废纸!”
“唉。”薄光摇头,目内盈满怜惜,“看来你在庄内确实饱受冷落,没有人对你寄予厚望。”
“你说什么?”这可是白家姑娘的痛脚,激动得向她扑来。
“果儿!”白英旋身站到妹子跟前,寒颜道,“你的确没有受过进入皇族为妇的**,你不懂其中的利害,也权衡不清自己的分量!”
“大哥……”
白英森声道:“你对光儿的嫉妒天都城内没人不知,你说她的每个字皇上都不会信。皇上不信,你的话便是废话!你是当真想为了一个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的男人拉着全族的人为你陪葬么?”
白果望着对自己疾言厉色的兄长,恁是伤心失望:“她那样威胁大哥,你就低下头任她欺负。我是你的亲妹子,你帮她一道欺负我是不是?”
“白果表妹。”薄光笑语如珠,“你如果想告状,不妨直接告到太后面前,太后因此拿我问罪,我正好将手里的东西奉上。你因妒生恨,又受了族人的挑唆,为防薄光呈上尔等罪状,选择先下手为强。太后此生最恨的人是曾逼迫他们孤儿寡母的善亲王,你真想拿全族的性命冒这次险?”
“她若敢,我会先废了她。”白英道。
白果一栗:“大哥?”
白英寒声:“你如果认为大哥和庄里所有人的性命都不值钱,我何必留你这个祸患?”
“可是,王爷……”
薄光“噗哧”失笑:“我今日叫你来,为得可不是听你对明亲王的真情表白。”
白果切齿:“你故意让我知道,又威胁我不许透露出去,你故意做这样的事,你就这么恨我?”
“非也,仇恨是一种很奢侈的情绪,还用不到你身上。”
“少装清高!”白果冷笑,“不然你方才那些话为什么不避开我说?”
“我对你没有恨,可你对明亲王妃却是有恨的罢?”
白果一怔:“你要我害齐悦?”
“怎么可能?”她煞觉好笑,“明亲王妃与我无冤无仇,我害她做什么?”
“她是你的情敌。”
“她从来都不是。”
“她……”
“打住。”她颜色一冷,“无论你想借我这个由头对齐悦做些什么,那只是你的一己狭隘,与我无关。过不几日,明亲王妃的父亲齐大人会犯上与我症状相若的病,太医院必定举荐白家人前去应诊。四下无人时,你为他服下那味白家专产的吐实药剂,从他嘴里打听一些话出来。”
三品御诏虽只是一个拿饷无权的空衔,进入到藏书阁的权限却是大有增长,使她得以翻阅一些归档许久的陈年奏折。些许蛛丝马迹与那位齐大人隐有干系,她须一试。
白果面上阴晴不定:“为什么找我去?”
“你是女子,也是得太后信赖的白家人,不易使人生起戒心。不过,如若我不是这般情形,这趟差事轮不到你。”
“我替你做了这件事,你就不害王爷?”
她秀眉一动,笑道:“或许。而且……”她将人拉到跟前,俯耳数语。
“你——”白家姑娘高扬螓首,“你想让他说什么?”
……
白家兄妹正式告辞。
薄光服下药,继续沉睡。
江斌回到宫内面见天子,回禀“经白庄主和白姑娘的诊治,薄御诏气色见好,成效卓著”。
天子大悦,重赏白家兄妹。
白英看着那些金银锦缎,对妹子道:“你看见了罢?皇上对薄光的宠爱显而易见,你若敢莽撞坏事……”
“我不会。”白果喜气孜孜,“我一定帮她这个忙。”
轮到白英纳闷:“你这么大的改变,薄光和你说了什么?”
“秘密。”白家姑娘跳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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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哄得我高兴,助你进入明亲王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翌日,薄良从四小姐嘴里打听到了昨日的耳边私语,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薄光笑颜灿烂夺目:“白果倘若进到明亲王府,明亲王后院失火,对我们有益无害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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