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苗寨。
瓦木,苗人现任大图司,由父亲手中袭任尚不足,已因其胆识魄略征服各方。十年前,十一岁的瓦木曾远涉天都,并在国子监学习皇朝文史乐章,与胥启维、胥允执、司晗、薄天等人皆有交识。
胥允执赶到云州后,曾三次修书苗寨,约见这位旧识,直至数日前一场力挫乱匪主力的大捷后,方得到了片纸回音。
实则,个中端倪不难体见。作为一族之长,族众利益无可比拟,在战局不曾明朗前,不与任何一方接近靠拢,瓦木选择置身事外坐山观虎。如今官军占得上风,遂释放若干善意。
苗寨内,众多苗楼环绕的中心,一棵历经百年的参天古树下,一丈见方的宽硕石案前,瓦木身披右衽青袍,发插彩色长翎,大剌剌靠坐在铺了虎皮的石椅之上,面对远方来客,先命人倾满三碗好酒。
胥允执未做任何推搪,掬碗就饮。
“好,允执爽快,我苗人就喜欢这样豪迈儿郎!”随着瓦木的拍掌欢呼,笙箫锣鼓大作,着装鲜明艳丽的苗人男女载歌戴舞,算是迎宾入寨。
歌歇舞罢,胥允执方道:“瓦木既是豪迈爽快的好儿郎,便请说出你的条件,助我扫清乱匪,还云州百姓包括你的族众一方安宁的天空。”
瓦木仰天大笑:“你倘若到此来摆弄皇朝亲王的威风,今日势必不欢而散,但你偏偏愿意尊重苗人的所有习风。单单是这一点,允执便是我最欣赏的兄弟。对于兄弟,瓦木从不撒谎。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给我一个新娘。”
胥允执淡笑:“你如今想要的新娘仍在天都城?”
“对,就是那朵带刺的玫瑰,当年几度妄想折下,全被她的刺给刺得遍体鳞伤。多年以来,瓦木从不曾忘怀。倘若能娶她为妻,瓦木愿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带领族人永远效忠,誓不叛离朝廷。”
胥允执默忖少许,道:“瓦木也该明白此事须获皇上恩准。”
“允执尽力就好。”
“但若不成,你便要袖手旁观了不是么?”
瓦木坦荡颔首:“没有办法,战争必定伴随着伤亡,我想要一个新娘,族众们需要一个付出生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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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家书房,下朝归来多时,与女儿隔着自家红木书案共读也多时,司勤学几经辗转,终是启齿:“晨儿可还记得云州苗寨大图司之子瓦木?”
“嗯?”埋首书海中的司晨扬首,“爹方才说了什么?”
“这……”一旦面对女儿,仍是欲言又止。
司晨蛾眉淡颦:“爹不是有话对晨儿说?”
“是啊。”司勤学话声里隐吞叹息。
“与您今日早朝后被皇上留下所议之事有关?”
“对呐。”这个晨儿就是这般冰雪聪明,对一个女儿家来说,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司晨置下书卷,道:“您今日自打进书房后便心事重重,想必所议事与女儿有关?更进一步讲,是与女儿的婚事有关?”
这个女儿啊,真真可惜了是个女儿。司相暗发出今生不知多少次的惋叹,苦笑:“圣上道你若是不允,自会责成明亲王设法拒绝。”
“对方是您方才所说的……”
“对,云州苗寨现任大图司瓦木。”
司晨稍加思索,遂将前因后果梳理明朗,淡道:“爹想必也晓得,皇上那般说是皇上给您这位两朝老臣的面子。假使您真敢回绝,便是您这位两朝老臣不知轻重,倚老卖老了?”
“唉~~”一针见血,切中肯綮,司勤学无言以对。
“没有关系,既然不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嫁谁也便没有什么不同。我依稀记得瓦木当年是个高大健硕的少年,既是他,晨儿至少不必担心自己未来的夫婿獐头鼠目惨不忍睹。”
司勤学凝视着面无表情口吻淡漠仿佛事不关己般的女儿,问:“你当真答应?”
司晨淡哂:“请爹呈禀皇上,为了大燕皇朝的太平盛世,司家的每个人皆是夙兴夜寐,克勤克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话其中不无讥嘲,司勤学当然不能当真巨细无遗地回禀圣上。
“司尚宫应了?”兆惠帝少许意外。尚以为依照自己对司晨其人的一分了解,这桩事多少也需费些周折,甚或劳烦太后出面规劝,直至不欢而散……司小姐夫几时变得如此通达利落?
“是,晨儿她既为大燕臣民,这等利国利民之举,自是当仁不让。”
兆惠帝面透歆色,道:“司尚宫善识大体,深明大义,品貌双全,蕙心兰质,朕封她为品蕙郡主,下嫁云州苗寨大图司瓦木,责成礼部兹日起为郡主筹办嫁奁,待云州叛乱平定之日,即郡主与大图司大婚之时。”
“老臣谢皇上恩典。”
此旨颁下,司晨待嫁身份底定。
薄光乍闻时,足足愣了一刻钟左右。
须知司晨当年仅差一点,便嫁进薄府成为自己的家人之一,如今这个人和自己不但泾渭分明,还将天各一方,焉能不感慨造化弄人?
是夜,她独座闺房,灯下伤怀:“大哥啊大哥,你的新娘被那个傻大个儿抢走了呢,你如果晓得了,不知会不会哭?”
“不会。”青衣皂巾的薄光从外间推帘而入。
她懒懒举眸:“是喔。”
薄天伸手捏了捏幼妹鼻尖,道:“小丫头敢怀疑你高山青天般的大哥,找打不成?”
“那该如何对待你?”
薄天不请自坐,先将几上一盘酥饼、一盘软糕抄到自己跟前,道:“当然是敬仰、崇拜、尊爱……”
“如果您下次进来时表情步伐稍稍符合一位不速夜行客的表现,我可以考虑。”
“说别人之前,看看自己罢,冷不丁瞅见大哥从外室进来,一无惊吓,二无惊喜,使得大哥的成就感飞流直下。”薄天嗤罢,大啖点心。
薄光倒了一杯茶捧到兄长手边,嘻笑道:“薄大侠果真放得下想得开心无芥蒂?”
薄天一气饮尽,在幼妹头顶拍了一记:“有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把心思用在该用的地方。”
她小鸡捣米般点头:“请大哥点化。”
“你啊……”怎么看,还是自家那个娇憨纯稚的胖胖小光,一转眼怎就站到了风口浪尖时时日日与狼共舞?“我听说白英来到天都后,便派了位兄弟跟了他几日。那座幽若茶坊防备极严,难得其门而入,没想到在幽若茶坊的门外却听到了几句有趣的……”
“……是蛮有趣。”听过复述,她发声轻噱,“这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位兄弟其时还察觉另有一人跟踪白英,你认为是哪家所派?”
“也就那么两三位而已,但不管谁听到了那句话,都将确信白家是一把必要时候挥向薄家后人的好刀……噫?”
倘使派人跟踪的不是太后是魏家,情形如何?
那位一反常态向自己虚心求教甘为学徒的白家姑娘,初衷若仅仅是为了后宫历炼镀金用以抬升将来嫁入明亲王府的地位名分,倒也罢了。如果不是……
“我今夜进宫当值,薄大侠慢走不送。”她笑颜可掬,端茶送客。
薄天目眦欲裂:“你这丫头……”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壮士一路顺风。”她抱拳,改以江湖作风。
“……良叔,把本大侠刚刚给你的五百两银票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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