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不知道司尚宫为何嫁到苗寨?”
“这还用得着你说?皇上圣旨不是说了,司尚宫与那位大图什么的早年互敬互慕,兄亲如妹,也就是两情相悦的意思罢?”
“你真是天真,你当真以为这是实情?”
“不然怎样?”
“实际情形是咱们在那边吃了败仗,为了笼络苗人一起攻打乱匪,不得不送位美人嫁过去。”
“听你在说,前几日咱们官兵不还打了一场大胜仗?”
“兴许是为了稳定民心罢?我在军中服役的堂兄来信说战况颇为不利,前些日子明亲王爷还中了埋伏,负了伤。”
“什么?明亲王受伤了?”
“可不?听说伤势颇重,军医医不好,派人进苗寨请苗人的大夫,苗寨提出了条件,只有迎娶心仪已久的司尚宫,方愿意派医为王爷疗伤,还可以出兵……”
后面的话,不需要听得太多。
今日残冬的余威发作,一场大雪铺袭全城,甫上任未久的白典药走出典药房,不顾天上雪叶纷飞,地上积雪路滑,神色仓惶,步履紧急,赶往康宁殿。
但,紫晟宫的路交织错落,初来乍到者细加斟酌尚怕溺迷其中不知前途,更何况她神思无主慌不择路?不一时便站在两条分岔路前徘徊难定。
“白典药?”
从来没有一刻感觉这道嗓音直似天簌,她忙不迭回头:“薄光表姐……啊!”身子猝然转得过猛,足下滑步。
“小心。”薄光走出随行女史掌在头顶的伞盖,出臂将其扶住,“这是怎么了?典药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么?”
白果倏地抓她手腕:“那边怎样都好,薄光表姐快告诉我去康宁殿该走哪条路?”
薄光挣脱出来,退一步道:“看你的神色,必定是出了大事,可是你这个样子是不能去见太后的,只怕话没有半句便被请出康宁殿。”
“为何?”
她一笑:“你如今是后宫女官,是协助太后治理后宫的人,太后不喜欢身边人遇事便如惊弓之鸟,更不愿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扰了心情。”
“我是听到了一桩大事!”
“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方是太后希冀的人才。”
白果急不可待,叱道:“那等表里不一的虚伪作派我还没有学会,我只知道王爷受了伤,我要去……”
“嘘。”她一指压唇,回身,“随我来。”
一刻钟后,她们走进尚仪局。一杯热茶垫腹,白果略见平静,道出原委。
“所以,你听了宫女们的议论,方急急去找太后?可是,找太后做什么呢?”
“当然是求她准我去云州,以我的医术,做个随军大夫绰绰有余,哪还需要去受苗人的要挟?”
薄光摇首:“宫女们每日里当差做活,说闲话编故事是她们赖以打发枯燥乏味的惟一排解。这些闲话未经证实,也不知出自哪个人之口,不足为信。”
白果不无惊疑地盯着她,道:“你心中仅有这个念头?”
她反诘:“有什么不对么?”
“王爷受伤了啊。”白果激忿莫名,“那个人曾是你的丈夫,你爱的男人,你听说他受伤,还有心思左右分析,你难道没有一点担心?”
“就算我担心,鞭长莫及,又奈若何?”
“我要去云州!”
这一身志气抖擞的模样,端的是教人爱煞。薄光眸光微黯,道:“我不是你,我这边有浏儿,有真正需要我照顾的人,走不开。”
为了彰显与她的不同,白果拔步欲去。
“太后不会准你前往的。”她道。
“我是为了王爷!”
“太后必说:那边有军医,有苗医,哪里非你一个小女子不可?是女子,就该安守家园,耐心等待。”
“这……”这语气、腔调、措辞,的确是那位太后风格没错。
“况且,纵使太后应允,你上一次误闯驻防营之事难道忘了?你孤身一人,无人带领,如何顺利到达云州?等你赶到了,或许云州战事已了,你不白白耽搁了工夫?”
“……那该怎么办?“
“你一定要去?”
“一定!”
意志坚定的孩子,合该得到糖果奖赏,薄光慷慨赐予:“司晗司大人两日后奉旨至云州劳军,你如果能设法易成男子跟随其间,即是一路畅通。可是,无论你是以何种方式,太后均不会点头,为了太后,我建议你打消这个念头为妙。”
“这是我的事,我自会处理,告辞。”白果昂首而去。
“慢走。”薄光噙笑目送。
稍顷,绯冉转出屏风,道:“想不到那几个丫头才从行宫调来便派上了用场。”
“把人先派到各局各司打打下手,近期莫在这位白姑娘眼前出现。”
“奴婢已经安排了。这法子居然如此有效,白姑娘对明亲王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薄光莞尔:“放在几年前,我也是这般热情澎湃。”
绯冉同情长吁:“但王爷爱您,您去了,王爷是喜不自胜,她去了,只怕……”
“她如果没有受了魏氏的挑拨向我偷师大皇子的医治之法,我何尝愿意送她走这步?便世事无绝对,说不定因此感动郎心,患难中生出真情。但愿白姑娘此爱绵绵无绝衰。”
两日后,司晗领旨踏上劳功征程。
仅仅过了半日,慎太后震怒,传薄光进殿,将一封书笺掷她脚下,道:“白果还是去了云州!哀家和她说了恁多话,还想精心栽培,她竟这般心浮气躁不禁琢磨!哀家本想她在宫中做上一年半载,赐她进明亲王府做个孺人,现今像这等器量,如何堪得大任?”
薄光屈身将留书捡起,道:“她一心想着王爷,至真至诚,也无可厚非。倘能在前线与王爷并肩作战,共经战火历炼,未尝不是一桩美谈。”
慎太后睇眸观她颜色,道:“光儿你全然不介意的么?”
薄光浅哂:“我无福守在王爷左右,当然希望王爷有果儿这般的解语花陪伴身边。”
“话虽如此,但这个果儿勉强也只能做个媵妾罢了。还有,她先前主动请缨助你一臂之力,如今她说走就走,岂不是又累你一人?”
薄光轻颔螓首,道:“光儿虽然想在太后面前逞强,但这两日委实有点累了,为不使大皇子的治疗、二皇子的调养耽搁延误,光儿斗胆向太后请求添一位助手。”
“你有人选?”
“去年冬季,光儿在街边捡了一位险近冻死的卖唱女子。近来方知这女子原先家中以药铺为生,颇通几分医理,虽然模样丑陋,但性情朴实纯厚,适宜从医。当然,她还须依据宫规参加甄选小考,若不能通过,自是不予录用。”
慎太后忖了忖,道:“哀家信光儿的眼光,此事你和宝怜看着办罢,如果合用,暂且在司药司挂个女史,先帮光儿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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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害怕么?”
当晚,薄光回归薄府,膳后邀阿翠进了自己闺房小谈,行前还颇惹来四婢的吃味娇嗔。
后者摸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容颜:“奴婢等得便是这一日。”
“你的容貌与过往大相径庭,不是问题所在,关键是嗓音和谈吐,别忘了那宫中有和你相交数年的旧人。”
阿翠表情木然卑懦:“奴婢如今嗓声沙哑,也与过往迥异,平日里沉默寡言,木讷笨拙,一个没见世面的乡野村妇而已。”
“姑姑果然通透。”
“可是,这府里的人……”
“交给良叔接棒。”
阿翠默立须臾,道:“奴婢有一事不明,想先问个明白。”
“讲。”
“您既然熟知毒理,为何不早日送魏昭容归西?”
“呃……”这个时候,倘是老调重弹地强调自己绝不以医术夺人性命,似乎颇有矫情之嫌。
“杀了她,她的家族仍然存在,无非找一个更为年轻貌美的进宫替补,且更将激怒魏藉,引来疯狂反扑,说不定得不偿失,弄巧成拙。”
“可有她在,您处处掣肘受制不是?”
“不一定呢。”她笑,“这位魏昭容是我的挡箭牌,有的时候,尚可以成为不可或缺的助力。”
十日后,魏昭容这块挡箭牌果然发威,助她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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