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爷撇下的那句狠话,阿彩着实提心吊担了几天,但日子太忙,时间太少,几天过去,那位王爷连同他的“红屁股”便一并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依然是一只辛勤忙碌的小蜜蜂,为人跑腿,替人作工。
“阿彩,你去东市去问这几味药材,若有只需要记着铺号,在这个糖人摊前等我,我去西市看看。”香汗淋淋地锦然仰首看了看日头,道
今日是尚食局司药司唤她帮忙。仍然是因为天子不来,紫晟宫那方的内宫局没有拨银子入行宫账,行宫的药材供应出现了断链。但夏季多疫易感,轻忽不得,尚食局尚食领司药到行宫的内宫局坐了三日,强要了些银子回来,司药锦然出宫采购应付时疫的亟需药材。
带着最好使唤的阿彩,在尚宁城的药材市走了半日,锦然越发感觉需要添备的太多,而她们囊中羞涩。
谁能想到呢,就算是帝王的宫殿,也分三六九等。
“阿彩记着多问几处,记清哪家的价钱最低,货色最好,明白么?”
阿彩应了,两人各奔前程。她走没几步,突有一声在她脑后炸开:“含笑小宫女,本王来也!”
她一僵。
“本王方才还在想哪日进宫找你清算,这会儿你倒自己撞上门来。”
“奴婢……”有事要做。
“得,本王这会儿身边正缺人伺候,随本王来。”对方真真王爷作派,话抛了,掉头即走。
她只有小跑跟上。
但见得宁王爷径直迈进尚宁城最大的茶楼,走上二楼的常年雅间,四平八稳地落座,吩咐道:“给爷将茶斟了,将干果剥了,将……”
她迟迟未动,小脸上的犯难之色显而易见。
“你那是什么脸色?赶紧着!”
她怯怯声道:“奴婢……奴婢有话要禀。”
“哪有这么多话说?先将活做完!”
“奴婢遵命,左右这回奴婢已经大声提醒过王爷了。”
胥睦骤然记起前车之鉴,狐疑地眯了眸:“你想说什么?”
“容奴婢先将茶给王爷斟了……”
“先将话说了!”
“奴婢今儿出宫前,才涮过十几个夜壶。”
顶级品质的铁观音,以尚宁城外上阳山顶的泉水泡就,此际由处尊养优的尊口呈直线状喷出,淋淋漓漓浇湿了桌上的蜜饯干果。
“你你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看本王怎么治你?”宁王爷手指颤指着她,两只流彩溢波的桃花眼瞪若铜铃,败坏了一身的明丽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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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这是真的?是真的罢?宁王爷真的写信给了本城最大的药材商,以成本价格卖我们这批亟需的药材?”回宫的一路,锦然问了又问,叹了又叹,疑了又疑。
无怪她如此,连阿彩自己也不能信,被染了红屁股又被夜壶恶心了的胥睦竟然愿意帮这个忙。那人乍看纨绔,实地更似一个缺少玩伴的孩子。他屡屡进出行宫,便是为给他富贵闲逸的生活添点趣味……白话言之:便是吃饱撑得。
“阿彩,阿彩,你在想什么?怎不应声?”发觉她神情有些恍惚,锦然花容失色,“难道你方才是诓我的?压根没有宁王爷援手这件事?”
“当然……”她顽皮掀了掀嘴角,“有。”
锦然长吁了口气,拍拍受惊匪小的胸口,对她又笑又骂了一阵后,好奇问:“我怎么不晓得阿彩与宁王是熟识的?”
阿彩眨了眨眼,酒窝漩起坏笑,悄声道:“其实,宁王有时候真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锦然大惑不解:宁王爷皎若玉树,风流倜傥,哪里像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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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本城最大的药材商送货上门,价钱低得令锦然咋舌不已。
宫中事向来是以一传百,大小宫女们听说了药材的来历,追着阿彩讨问与宁王“交好”的由来,她躲避不及,只得大说故事,编纂了不下十个与宁王相识的版本,引发得行宫内刮起一阵“偶遇风”。进宫赏玩的宁王,一时在荷塘边见得扶柳观花的俏佳人,一时在假山畔瞥遇掩胸低喘的病西子,或者,突然间花枝摇曳,娇憨活泼的少女打林中追打嬉闹,不慎冲撞王驾……
胥睦火大了,雷霆万钧地闯到司设处扯走始作俑者,强押出宫。
阿彩极识时务,安分守己地蜷伏在行驶平稳的豪奢车轿角落内,一路噤若寒蝉。岂料宁王爷白牙闪闪,好不得意:“含笑小宫女,本王演得像罢?”
她兀自眨眸,懵懂以对。
“脑袋坏了?”咚,咚,咚。胥睦拿指节敲了敲小宫女的额头,倾耳听着声音。
阿彩顿时恍然:敢情自己荣幸擢升为宁王爷的新玩具了?
“禀王爷,奴婢既然出宫,可否顺道去探望一眼家人?”玩具也当力争人权。
“你还有家人?”
“禀王爷,奴婢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胥睦嗤之以鼻:“保不齐就是。”
兹事体大,阿彩义正词严:“奴婢对天发誓奴婢不是。”
“你说话也非尚宁口音,在尚宁城又哪来的亲人?”
“请问王爷……”她决定大胆推理,小心求证,“如果奴婢不回答这个问题,王爷会将奴婢满门抄折么?”
胥睦目光如同看一只怪物:“你当本王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不成,抄人满门?你怎不说诛人九族?”
阿彩松一口气:“那就好。”
“说清楚。”
“奴婢选择不回答王爷的问题。”
“……”胥睦盯着那截细润的脖子,计算着掐断它的力道。
小宫女全无负担地趴在窗前赏街景,突然跳起道:“呀呀,王爷,那就是奴婢家人所在的巷子,奴婢只下去看一眼,请王爷恩准!”
胥睦闭目养神。
“王爷……”
“不准。”
“奴婢告退。”她推开前门一跃而下,奔进小巷。
“停车!站住!”胥睦随后紧跟,一个箭步追上,伸手将小宫女后脖领薅住,“本王说不杀你,你便有恃无恐了?敢问小宫女是在欺软怕硬么?”
阿彩两足悬空,几经挣扎无果,吱吱呀呀如一只小老鼠般地叫道:“欺软怕硬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胥睦恶笑森森,“仗势欺人也是人之常情,敢违抗本王,本王罚你将整座行宫的马桶刷上一整年。倘若你觉得不够,就在这条僻静巷子里将你大卸八块如何?”
小宫女两只小脚徒劳地踩了几下空气,终告安分,乖声道:“王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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