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皇宫中反常地一片热火朝天,而现在,地点随着皇帝从荷花池转移到兴龙宫浩宇殿。
一声熟悉的中气十足的「皇上驾到」,一众宫人同时身子一抖。
碧萝定了定神,快步走到浩宇殿外间,带领宫人分列两侧迎接圣驾。
轿子落地,得到主子的信号后,小惠子如常打起轿帘,龙飞扬也随即如常下轿,只不过,他小心翼翼地横抱着一个人——明黄绣龙披风包裹的梦荷。
进门时想起留在轿内的内袍和肚兜,龙飞扬脚步一顿,「碧波,将轿里面的衣物收拾好,有空洗干净。其他人全部留在这里。」
龙飞扬没理会众人异样的神色,自顾自朝浩宇殿分隔内间的大门走去。一脚刚跨过门槛,又听见「柔妃娘娘驾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龙飞扬眉头一拧,沉声命令,「小惠子,守在殿门,除了太医,苍蝇也不准放一只进来。另外,金桂宫那里派人去报个平安,请太后不用担忧。」
「皇上,不如让碧萝进去内间伺候?她向来『懂事』。」小惠子飞快瞥了一眼梦荷,示意她需要人照料。
瞧皇上将梦荷裹得严严密密的模样,以及之前命令众人转身回避的架势,小惠子就知道皇上是绝对不肯让自己这个男的碰她了,而且也不想有人打扰二人独处。那么,也只好找个手脚麻利、熟悉皇上性情喜恶习惯、不会乱说话的宫女了。
毕竟以梦荷跟卫王的关系,她受到皇上如斯爱宠的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要知道之前码头一幕肯定已经衍生出无数蜚短流长了。待会儿太医号脉之后也不晓得是甚么情况,碧萝是兴龙宫的老人了,与梦荷的关系也似乎不错,应该不会将浩宇殿里面的秘闻传出去。
龙飞扬显然明白小惠子的暗示,微微颔首,「嗯,碧萝跟进来。小惠子,守好了。」
看着龙飞扬抱住梦荷绕过屏墙,小惠子只能苦笑应下,完全可以想象到主子直直朝龙床走去。
旁边小狼犹豫了一阵,想到梦荷苍白的脸色,决定不管皇帝的口喻跟着碧萝进去,却被小惠子拦住了。
小狼压低了声音,依然理直气壮,「大姐说过不可以让她睡着时跟皇上独处。是皇上让我们只听她的话的!」虽然他们好像没有资格阻止皇上做甚么,但有旁人在,皇上总不好太过份吧。
「不想给严将军当苍蝇拍扁,就乖乖在外面等!」小惠子一阵无语,将三卫拉到一边,打了一棒,又给一把枣子,「我知道你们担心她,你们以为我就不担心吗?她都昏了,皇上不会怎样的。别闹了。待会儿我会问太医的诊断,让你们一起听。」
安抚住三卫后,小惠子仔细掩好两人高的门扉,点了个机伶的小太监去金桂宫报平安,在小狼提议下,又点了两个人分别去柔妃的唯月宫和碧妃的存霞宫。走出浩宇殿,小惠子站在廊下,远远望着一顶轿子匆匆而来、在殿前空地停下,吩咐守门的侍卫一排列开、拦住大门。
樊儿打起轿帘、搀扶娇弱的柔妃下轿。小惠子只是看着,不动如山。
直到柔妃离自己只有五步,小惠子才施然行礼,「臣见过柔妃娘娘。不巧皇上刚歇下了,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娘娘如有要事,可以先告诉臣,待皇上醒来臣再代为转述。」
被小惠子拦在殿外,樊儿暗暗咬牙,却不敢与兴龙宫总管叫板。尤飞柳黛眉轻蹙,缓步走到廊下,声音娇柔道,「皇上落水后,太医尚未为皇上号脉,怎么就不让任何人进去呢?」
小惠子微笑摇头,「皇上的意思是不想被闲杂人打扰,太医为皇上号脉是正事,当然不算是打扰了。」刚好一众太医赶到,一边喘气一边朝小惠子拱手求见皇上,完全没注意到柔妃也在场。
小惠子笑着让侍卫放太医一行入内,尤飞柳便想尾随进去,却被拦住了。
尤飞柳竟依旧轻声细语,「本宫是来看望皇上,并照料一二,也好回报太后、让太后安心。」
小惠子却寸步不让,「臣已经派人去金桂宫报平安了,娘娘的唯月宫和碧妃娘娘的存霞宫也派人去了,其实娘娘大可像碧妃娘娘那样,安坐寝宫听取消息。至于照料皇上,兴龙宫的宫女经验丰富,柔妃娘娘大可以放心。」
再次被拒诸门外,尤飞柳终于变了脸色,「然则惠公公认为本宫是闲杂人了?」
小惠子再次施了一礼,「臣不敢。臣不过按皇上旨意办事罢了。」
「好!好!」尤飞柳怒极反笑,「那本宫不进内间『打扰』,就在明间等候,听听太医的诊断,总行了吧?」
小惠子歉然摇头,「皇上命臣在这里守着,臣不敢有违。还请娘娘体谅。」
尤飞柳瞇眼盯着小惠子,一孛一字问,「惠公公,你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小惠子垂首不语,并不与柔妃的目光对上,倒有几分像一尊没有感觉的石像。
樊儿在柔妃身边恨恨瞪着小惠子,双目几欲喷火,见他不说话,索性把目光转到挡路的侍卫身上,「你们好大的胆!不认得这位是皇上心爱的柔妃娘娘吗?要是娘娘给气出了毛病,你们能负责任吗?」
侍卫们迟疑地瞧了瞧小惠子的神色,见总管豫然不惧,又回想了一下皇上的话确是如此,也就安下了心,一声不吭。
樊儿见侍卫们没有反应,哼了一声正要发作,却被主子抬手阻止。
「娘娘……」
「既然皇上不让人进殿,那么本宫就在廊下等候吧。不亲耳听见太医说皇上安然无恙,本宫终难安心,今夜也难以成眠。惠公公,本宫身子虚弱,还请你借本宫一张椅子。」
小惠子闻言抬眼,竟见柔妃神情柔和,似从未有半分怒意。小惠子略一沉吟,如今后位、贵妃尚空,柔妃一再退让,自己又何必得罪这位**中暂时品阶最高的妃?何况,她的要求并不违反皇上的命令,就算不让她在这里等,她在兴龙宫外等也是一样,难道自己还能命令她回去唯月宫、不准出来?如此一想,小惠子便依言唤人从殿内搬了张椅子出来。
***
碧萝亦步亦趋地跟随龙飞扬进入浩宇殿内间,瞧着他轻手轻脚地将梦荷放在尊贵的龙床上,彷佛梦荷是一件易碎的瓷器,才平静道,「可以睁开眼了。」
本应昏迷的梦荷右眼睁开一线缝,然后是左眼。她动了动,发现自己不能起身,身上的触感也十分陌生,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给一件刺目的明黄绣龙披风牢牢裹住。
梦荷眉头不明显地蹙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碧萝见状,立刻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垂下眼目不斜视,却听龙飞扬柔声道,「你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很容易着凉,又没有衣物可以替换,也就只好如此。放心,朕裹得很严密,除了你的脸,一寸肌肤都没有外露,一路上也命令男子回避了。」
梦荷此时看见龙飞扬的衣服头发还在滴水,他的脚下都快要形成一个小水塘了,便不由心中一软,「碧萝,还不伺候皇上更衣?皇上若是感染了风寒便麻烦了。」
碧萝当然明白这一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插话。梦荷一提,碧萝连忙应声,快步往衣橱走去。
梦荷在下轿时就已经醒了,只是当时她被龙飞扬抱在怀中,既尴尬又不合规矩。在众目睽睽下她也不好挣扎、落了皇帝的面子,便只好继续装昏,当然知道只有碧萝一人跟了进来伺候。
碧萝在床边给龙飞扬擦身着衣,梦荷非礼勿视,别过脸闭上眼,却接连打了几个冷颤,便想起一事,「碧萝,可有熬上一锅驱寒的姜甜汤?」
碧萝飞快瞥了龙飞扬一眼,见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不提他已经亲口喂过她这位「姐姐」一碗,忙恭声回答,「有的,姑姑,一直在耳房的小炉上热着呢。」
「赶紧端两碗过来。衣服朕自己懂得穿。」即使在穿衣时,龙飞扬的视线都一直不曾离开梦荷,也看见了她的身体发颤,那叫一阵心痛。听到梦荷提出的要求轻易便能满足,他当即沉声一喝,把碧萝吓了一跳。
「这……」好像不合规矩吧,怎么可以让皇上自己穿衣?
「还不快去!」
碧萝不敢再担搁,应声朝门口走去,绕过屏墙时听见皇帝在后面吩咐道,「顺带去她房里给她拿上几身衣服。」碧萝当然明白龙飞扬话中的「她」指的是谁,回头应了一声,一边在心里嘀咕,「她」的房间跟耳房根本不在一处,这有哪儿顺便了?
碧萝掩上了门,内间就只剩下龙飞扬跟梦荷二人。
龙飞扬穿妥衣服,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低低唤了几声「菟蕬」。
「甚么事?」梦荷依然面向内侧,声音冷硬得彷佛夹杂了冰渣。她最讨厌龙飞扬给她改的这个名字了。她不喜欢依赖别人。
「对不起,我也不想那样的。」龙飞扬抬手轻抚着梦荷冰凉的脸颊道歉,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疼惜。
「对不起?」梦荷冷笑,「既然知道是错的,你为何要做?难道现在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一笔勾销?那皇上大可以把全国刑狱都撤掉了。」
可恶!
梦荷一想到自己在披风里面的身体是光溜溜的,全身上下肯定给龙飞扬看了个遍,就一肚子气。还有,她可没忘记在水底时他在自己身上乱摸乱吻的事。当时情况危急她没有多想,只当他是醉得神智不清外加因溺水而慌张;现在冷静下来,她便觉出了其中的跷蹊。
龙飞扬也知道那点小技俩瞒得了一时,骗不了梦荷一世,所以趁着二人独处时摆低姿态向她道歉。梦荷此时的态度也在他意料之内,以她倔强骄傲的个性,想要她原谅难比登天,他也想不出甚么好法子。
只不过,他实在无计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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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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