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奔波过后,牧青寒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回到京城。
木夕颜看着依旧神采奕奕的他,语气揶揄:“能让衡王不惜百里夜奔也要赶回京城,我有点好奇,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怎么听你说这话阴阳怪气的。”牧青寒抬了抬眉毛,指使着车夫朝鸢月楼的方向而去。
到了鸢月楼附近,牧青寒对她说道:“我一会儿回来,到时你跟我一起回去面圣。”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牧青寒径自跳下马车。
木夕颜把窗纱掀开,看着他走的方向,心下暗自揣度着,让他如此魂牵梦绕的,会是个怎样的姑娘。
不出片刻,牧青寒回到马车上,木夕颜看出他脸色不对,故意笑了笑说道:“没想到你速度这么快。”
牧青寒没有回应,冷声吩咐车夫赶车,便闭目养神,再无多言。
他为了可以提前见到她,不惜换了几次马车,不眠不休往回赶,可见到的却只是时七跟傅慕竹在一起有说有笑。
鸢月楼前,傅慕竹把一个斗笠塞进她手里:“时七,以后你来监工,还是戴着这个比较好。”
左思鸢接过斗笠,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古代版的安全帽。
“不过你最好还是少进去为好,这几日我会多抽出时间过来帮你监工的。”傅慕竹又补充一句。
左思鸢扬起的嘴角一顿:“慕竹,你为我挡了一灾,还受了伤,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继续麻烦你了。”
傅慕竹愣了愣,旋即笑了开来:“如果我不觉得是麻烦呢?”
左思鸢薄唇轻抿:“我总觉得欠你的人情堆成了山,我这辈子加上下辈子都还不清。”
傅慕竹目色渐深,沉默半晌才开口:“如果这些事情是青寒做的,你还会觉得这是亏欠,需要还么?”
“不会。”左思鸢想都不想,摇摇头。
傅慕竹墨色凤眸之中神色一沉:“我明白了。”
感情中总有先来后到的说法,可他却没想到,他只比牧青寒晚了一步,却成为了如此难以跨越的鸿沟。
大穆皇宫内。
牧青野翻看罢了从杨绍手里收来的账册,清俊面庞上带着隐忍不发的怒意。
“北府的人知道账目泄露,应该会从宣阳撤出去,不过,若是从宣阳周边的几座城池下手,说不定还能找到来不及逃跑的余孽。”牧青寒道。
“朕知道了。”牧青野微一颔首:“朕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接任杨绍,周边城池也会找人暗自调查。”
牧青寒闻言有些错愕,不禁抬头看向龙座方向:“皇兄的意思是?”
“北府的事情到此结束,余下的朕会处理,你也不必再跟了。”
牧青寒剑眉一蹙:“臣弟不明白,北府乱党未除,皇兄在这个时候要臣弟放弃。”
牧青野将手中账目一合:“此次你只身潜入杨府取得账册,这案子已被了结了十之八九,朕要你此刻收手,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说罢,他把眼神落在木夕颜身上。
她跪在地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却不难看出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羞赧。
“这是镇国大将军木元之女,想必你已见过了吧。”
牧青寒心念微动,马上就察觉到周遭气氛中有阴谋的味道。
“你一个人统领全京城的禁卫军难免辛苦,朕特封木夕颜为京中禁卫军副统领,分担一部分你的职责。”
闻言,牧青寒朝木夕颜瞥了一眼,她面带微笑冲着牧青野深施一礼:“臣女接旨,谢主隆恩。”
话一至此,他算是彻底明白过来,木夕颜之所以会陪着他出生入死,背后肯定少不了牧青野的授意。
“青寒,对于朕的安排,你满不满意?”
牧青寒深吸一口气,眼神定定看着牧青野:“此事全凭皇兄的一手安排,臣弟的意见好像没那么重要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牧青野面色一冷。
牧青寒薄唇牵起嘲讽,朝龙座行了个礼:“臣弟没有任何异议,臣弟告退。”
走出神武殿,他立在栏杆下,极目远眺远处房顶发呆。
木夕颜站在他身后一尺远的地方,看着他一身戎装未除,金色的阳光洒在鳞甲之上,笼罩着他的全身,衬得他卓然俊逸,让她一时怔忡。
“难怪我问是谁派你来的,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牧青寒转过身来看着她,眉眼带笑却有种说不出的嘲讽。
木夕颜朝前走了一步:“青寒,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牧青寒抬手,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了:“我先回府了。”
他的身影带少许落寞,一步步走下台阶。
木夕颜看着他高大背影渐渐远离,拳头不觉攥紧,压抑住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左思鸢特地从艺坊请来艺人在楼中表演,以供闲来无事的客人前来饮茶消遣,这样一来,就连下午楼中也是满满当当的人。
彼时她正站在前厅招呼客人,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宾客,就像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来流去,她心里欢喜,嘴角都带着甜美的微笑。
牧青寒换了身白绸常服,站在门口,她下意识抬头:“欢迎光临,客官您请……”
待看见来人之后,她的下半句话生生被切断了,似乎丧失了调动身体的力气,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发呆。
他穿白绸常服,衣服上绣着螭龙的团花,墨色绸缎般的发披在两肩,被银色发冠一丝不乱地束起,发鬓之下印着对直冲入鬓的斜眉,深邃眼眸则像两汪深泉,深不见底。
没有多余的话,他朝她走进一步,长臂一伸,把她揽入怀中。
左思鸢在他身上闻到股令人安心的木香,是她阔别已久,日思夜想的专属于他的气味。
“我还以为你在宣阳落地生根,从此再也不回来了呢!”
她阖上眼眸,撂下一句话来。
头顶飘来一声低笑:“时七,还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听他意味不明的语气,左思鸢立即抬头:“这次去宣阳,你有没有受什么伤?”
牧青寒犹豫了下:“算是没有吧。”
无论是被绑架,被北府的人追杀,与他而言,都没有千里迢迢赶回来,时七却对着另一个人笑靥如花来得令他痛苦。
“算是没有是什么意思?”左思鸢柳眉一蹙,下意识在他身上查探起来。
“就是没有。”牧青寒薄唇勾了勾,朝周围看了看:“我们上去吧。”
左思鸢这才注意到,他们方才的亲密举动已招致不少人的注目,顿时后知后觉地脸上一红,跟在牧青寒身后上了楼。
雅间之内,牧青寒握着杯明前龙井,却并不喝,只是看着淡绿色的茶汤发着呆。
左思鸢端了个盘子进来:“尝尝这个,是我采了东岸的桃花做成的小饼,用来配茶味道不错。”
“嗯。”牧青寒牵起笑意,朝她点点头。
左思鸢眉间神色一凝,在他对面坐下:“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这么奇怪?”
牧青寒沉默半晌:“时七,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啊。”左思鸢更是觉着怪异,若是平时,以他这种心直口快的性子,怎么会问出这种话来。
“吉默意图谋反那阵子,你是不是偷偷求助过傅慕竹?”
左思鸢皱眉回想了好一会儿:“是,你怎么突然提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你是不相信,凭我一己之力,能解决这件事吗?”牧青寒语调低沉,一张俊脸也变得晦暗不少。
左思鸢摇头:“我当时被关在鸢月楼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想着多份力量多点胜算,青寒,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只是……”牧青寒眼神中带着迷惘:“时七,我总觉得你太优秀,我害怕有天你会被人抢走。”
他眼中的脆弱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内心,若不是真的心里有她,怎么会患得患失到如此地步?
左思鸢咬唇,内心被愧疚所占据,她伸出手握着他的手:“青寒,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难道我的意思还不明显么?”
牧青寒抬眼打量着她,她咬着下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能直接看进他的心里,白皙细腻的两颊泛起微红。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这都是左思鸢第一次如此跟人倾心相待,她有些害羞地垂下眼帘。
牧青寒心思微动,反手握住她的手:“时七,那天在小山谷里你说,等我回来,你就告诉我你的心意,现在可以说了么?”
左思鸢一愣:“我有说过么?”
牧青寒不语,深邃眼眸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显然是一定要个答案。
“我……”左思鸢抿唇,瞳仁控制不住地轻颤着,脸颊的微红更是蔓延到了耳根,舌头像是被打了结一般,愣是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牧青寒薄唇微抿,心里满是期待。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左思鸢握紧拳头,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牧青寒挑眉:“那你只需要回答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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