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左思鸢若有所思般点点头:“那你前两日为何独自离开楼里,又是独自一人?”
“我……”茶香辩无可辩,看着她满脸都是惊惶之色:“小姐,茶香知错了。”
“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何错之有?”左思鸢柳眉一挑:“你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不告诉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茶香面颊飞红,垂下眼眸,神态有些忸怩:“衡王殿下又不在京中,我再在小姐面前提起严大人,不是诚心给您添堵么?”
“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左思鸢略一抿唇,从耳朵上取下一副白玉兰的耳坠子,又取下一支玉簪,放进茶香手里:“下次再去见严大人可别这么朴素了,容易让他觉着你容易受骗上当。”
看着她递过来的首饰,茶香却如同看见烫手山芋般不敢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姐,您平时已经对我们这些伙计很好了,茶香实在没道理收您的礼物。”
左思鸢不由分说地拽过她的手,把首饰硬生生塞进她手里:“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谢谢小姐了。”茶香把耳环和钗子握在手中,郑重其事地道谢。
左思鸢自从重生在这异世,是茶香给了她珍贵的友情再再加上她本来就不习惯这种主仆制度,在心里已把茶香当作妹妹看待。
“你跟严大人进展如何了?”
茶香眼角一垂,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哪里有什么进展,他除了练武就是练兵,甚至正眼都不肯看我一下呢。”
左思鸢闻言,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副木头人的样子,她眉尖一蹙道:“按理说也不应该啊,严飞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
“可能是茶香无福吧。”茶香满脸哀怨。
左思鸢扬眸看她:“看你平时劝我劝得挺起劲儿的,怎么一到了自己就这么悲观?既然他注意不到你,你就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呀。”
“吸引?”茶香圆圆的大眼睛里装着茫然。
左思鸢悠然起身,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这个,要靠你自己去悟了。”
说罢,她便径自上楼,只留茶香坐在原地思索。
次日清晨,她从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中醒来,揉揉眼睛起身,才意识到是隔壁修分店的动静。
被吵醒后,左思鸢再无睡意,草草梳洗一番后,她下了楼,绕到隔壁,只见匠人按照着她给的设计图正在拆墙。
“看来,这几日要搬去小院住着了。”她喃喃自语。
下一秒,便看见傅慕竹从隔壁出来,看见是她,眼前一亮:“时七,早啊。”
想起昨日的事,左思鸢面露尴尬,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慕竹,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今天恰逢休沐,我便想着来看看分店修得如何了。”傅慕竹莞尔一笑,走至她面前。
未穿官服的傅慕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长衫玉立,活像是哪个官府的贵公子。
“那我先回去开店了。”左思鸢条件反射朝后退了一步,匆忙找了借口离开。
一回身,恰好撞上个送物料的脚夫。
“你是老板娘不?”那脚夫劈头盖脸地问。
左思鸢点点头,那人把头一低,朝身后指了指:“这是送来的木料。”
说罢,还没等她清点一番,那脚夫匆忙把货物一卸,便驾着马车逃也似地走了。
“这一大清早的,他着什么急。”
左思鸢没好气地嘟哝一句,指挥着匠人们把木料运进隔壁。
傅慕竹似是察觉到她有意无意的疏离,又朝前走了一步:“时七……”
此时楼上一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东家,露台已经修出来了,请您过去检看一番。”
左思鸢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傅慕竹,应了一声走进门内。
傅慕竹眉间神色一沉,跟着朝楼上走去。
门内,左思鸢提着裙角刚要上楼,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阵极其可疑的“吱呀”声。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朝一边推去,左思鸢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楼梯旁边。
傅慕竹站在她方才的位置上,抬起胳膊抵着方才掉落的楼板。
左思鸢顿时吓坏了,失声叫道:“快来人啊!”
匠人们听见响动,顿时蜂拥上来,把傅慕竹从塌陷的楼板下解救出来。
左思鸢坐在原地心有余悸,刚才若非是他眼明手快把她推开,只怕现在她早已脑袋开花了。
“慕竹,你怎么样?”她忙不迭爬起身,冲到傅慕竹面前。
他的长袍被木刺划开条口子,丝丝鲜血从里面渗出。
“时七,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左思鸢心跳空了一拍,抬头看着那双平静无波的凤眼,傅慕竹眼神清明,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受伤的是别人。
“你受伤了。”她定了定心神说道。
“我知道。”傅慕竹眼底闪过未名神色,把胳膊从她手里抽离出来,冲回方才楼板塌陷的地方,拾起一块来仔细查看,两道剑眉顿时拧成一团。
“这批木料是谁送来的?”他抬眼问道。
匠人回道:“这些天用的木料都是从城外一间林场订的。”
傅慕竹微一思量,揪住那答话的匠人继续问:“是不是经常低着头,送完货就走的?”
“对对对,就是他。”
闻言,傅慕竹眼底精光一轮,把匠人放开转身朝外走。
左思鸢从身后追上他:“慕竹,你去哪?”
傅慕竹神情严肃,把手里的木料残渣给她看:“都被白蚁蛀空了,难怪楼板会塌陷。”
左思鸢朝他手中看去,也是一惊。
“你回去告诉那帮匠人先停工,换一间林场的木头。”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
“你去哪儿啊?”她在他身后追问道。
傅慕竹身影顿了顿,回身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我想我知道这背后是谁指使的,我去看看。”
左思鸢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缩小的背影,狂乱的心跳逐渐平息下来。
她眼神空落落地长出了一口气,傅慕竹又救了她一命,自从认识他后,她已欠了他不少人情,可要怎么还呢?
离开鸢月楼后,傅慕竹直奔李府而去,管家见是丞相大驾光临,也没敢多拦,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他一进门便问:“你们家主子呢?”
寒光四射的眼眸带着迫人的气场,管家不明白发生何事,躬身恭恭敬敬回答:“大人现下正在书房。”
傅慕竹二话不说,径直朝书房走去。
李端正站在案前练字,忽然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他把门一开,见了来人微微一诧:“傅大人。”
傅慕竹面无表情嗯了一声,走入门里,回身无声无息把门关上。
李端心思淡转,佯装无事地走到桌前倒茶:“傅大人过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下官好出门迎接……”
他话没说完,手腕猛地被人抓住,另一手抓着的茶壶不受控制,滚烫的茶水悉数泼到他的右手上。
李端顿时像杀猪般嚎叫起来,眼看右手迅速泛红脱皮,随之而来的是灼烧的剧痛。
一壶茶水倒尽,傅慕竹把他的手腕紧紧攥住,强迫他面对着自己:“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对吧?”
他的大拇指紧紧扣着李端的脉门,倘若李端此时再装糊涂,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
果然,李端吞了口唾沫,点头。
“你把送货的脚夫换成了府里的人,把白蚁蛀过的木头混了进去。”傅慕竹继续道。
李端稍一犹豫,他加诸在他脉门上的力道便加深一分,强烈的痛楚压迫着李端的神经,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疯狂点头。
“谁指使的你。”傅慕竹又问。
“是……是成英。”李端的表情痛苦到了极致,挣扎着回答。
傅慕竹薄唇之间逸出轻哼,一把把李端松开,他顿时跌坐在地上,像个破烂的木桶躲进屋子的角落。
“她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也算是受到惩罚了。”傅慕竹鄙夷道。
李端浑身抖如筛糠,看着李端磕磕巴巴说道:“丞相大人手下留情。”
“我看给事中的位置还空着,明天收拾着你的东西,去那报道吧。”
李端闻言,眼前立刻一黑,朝中之人谁不知道,给事中专门负责誊写文书,日日从早到晚抄到手指酸痛,且不见天日,一般只有犯下罪行的臣子才会被派到那里。
“放心,我会留着你的官品,你永远都是正五品侍郎。”
傅慕竹嘴角噙着抹淡淡的微笑,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这就意味着李端恐怕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个正五品侍郎,他跌坐在地,眼前一片灰暗,他拼了命才考上官职,就这么被扼杀了。
“如果再对左思鸢起什么坏心,我要你活不过一天。”傅慕竹风轻云淡丢下一句话,走至门口。
“对了。”他想了想,又顿步回身:“如果朝中有谁不小心知道了今天在这里发生过的事,你同样活不过一天。”
李端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他做梦也想不到,一贯温文尔雅的傅慕竹竟然这么深藏不露。一旦被激怒,他便会化身地狱而来的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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