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道光皇帝而言,过去的岁月就仿佛行进在艰难的泥泞道路上,一年复一年,陷进去几乎不得挣脱,只能艰难地往前走着,双脚也走得越发困难,越陷越深,不断有新的坏消息在前面等着他。
他很多时候都不明白,有时候又似乎明白一些——与大清朝历代列祖列宗相比,他怕是做不得什么明君楷模,可又不是暴戾之主,可上天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先是鸦片之战,紧接着又是两场大逆。
对于道光而言,他已经明白自己再也做不成明主,可是他却也不希望变成了大清国的亡国之君。
念及至此,年迈的爱新觉罗·旻宁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悲声道:“朕非昏君,尔等亦非庸臣,可是大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莫非上天要将大清亡于朕的手里?朕何曾有过德行过失,以至于此?”
穆彰阿连忙跪下磕头,道:“皇上乃干古圣明之君,何来亡国之忧?奴才以为,朝廷之所以到了眼下这般状况,实在是因为咱们八旗子弟不够争气,整日里声色犬马,以致于国有大患竟无人挺身而出,此外我大清八旗国族人数太少,就算大家伙不计生死,可是也打不了几仗啊!”
道光瞥了一眼穆彰阿,冷哼道:“穆彰阿,你这是在拐着弯劝朕重用汉人!”
穆彰阿讷讷不敢言,只能跪在地上磕头。
“你容朕再想想......”
道光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再看穆彰阿,转头望向了僧格林沁。
“僧格林沁,朕当初的话,你还记得吗?”
“奴才记得。二十万新军已经分别汇聚直隶、山东,正日夜操练,最多待到年底,便能与逆贼一战!”
僧格林沁跪在地上,将辫子挽在脑后,脸上带着几分坚毅之色。
“好,那朕再问你,朕的这二十万大军,能不能在开封挡住教匪?”
听到这番话,僧格林沁顿时有些愣住,皇上莫非是要在开封和教匪决战?
要知道,眼下以二十万八旗新军对战所谓的百万教匪,僧格林沁并非没有把握,毕竟除了二十万新军,还能再调动数万满蒙骑兵和数万陕甘绿营,总兵力上并不会逊色多少——教匪所谓的百万大军,真正的可战之兵拧干了水分都不一定有二十万人。
但问题是,就算能打赢教匪,可到时候八旗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不说别的,至少得死个五六万八旗青壮,那元气可就大损了,毕竟八旗兵力拢共二十多万,抛掉了驻防八旗以外,光是凑齐这二十万八旗新军就已经将京畿、山东数地的八旗男丁搜刮一空,接下来要是再打可就只能上妇孺和老翁了。
问题是,接下来还怎么打粤匪?怎么继续镇压天下?
僧格林沁欲言又止,最终开口道:“奴才有信心在开封挡住教匪......只是......”
没有等只是说完,道光皇帝凌厉的眼神就已经到了,将僧格林沁的一肚子话憋了回去,老头子仿佛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精神头比刚刚好了许多,似乎有些亢奋,他重新望向了穆彰阿,沉声道:“可以先跟粤匪谈和,但是不能听任他们的条件.......朕可以许粤匪两广之地,但是福建、江西还有湖广,都不许粤匪继续占据。若是赵源同意,朕可以封他为粤王,永镇两广!”
.......
武昌。
苗沛霖在经历了前半辈子的挫折后,终于枯木逢春,在赵源手上得到了人生事业上的新起点——他被赵源任命为安徽团练招讨使兼领提督,往淮北和皖北负责招募团练以及训练兵卒,以‘御捻’为名义去团结当地士绅大族,抵御捻军的侵入。
当然,这只是一个空架子,赵源并没有给他一兵一卒,所有的人马都需要苗沛霖亲自去招募,赵源只是三干杆鸟铳,刀矛盾牌则有一万多柄,都是从清军手上缴获来的垃圾,这一次就交给了苗沛霖处理,还额外给了他五万银元。
拿到了物资之后,苗沛霖招呼着自己的兄弟们,小心翼翼护卫着这些玩意就赶往了皖北赴任。他毕竟在皖北颇有些根基,哪怕是光靠一个名头也能拉起大旗,更不用说还有这么多家伙事。
临行之前,苗沛霖痛哭流涕,跪在赵源面前指天发誓。
“我苗某人一生忠于赵氏,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对于苗沛霖这一番表态,赵源自然不会真当一回事,他可是知道苗沛霖此人在历史上的种种表现,说此人是清末吕布,丝毫没有夸张。
等到苗沛霖走后,赵源也就带着行在转程东向,他需要沿途巡视刚刚拿下来的几个府,一方面去安定人心,另一方面也是他想要看看一些真实的情况。
自古以来为何皇帝都需要巡视地方,实在是因为信息流通存在很大的问题,如果不亲自下去看看,很容易被官僚们蒙在鼓里,就好比此时端坐在京城的道光皇帝,他所掌握的情报资料,几乎全部是官僚们给他构造的谎言,这才让他屡屡判断失误,决策荒唐。
赵源可不会认为这个情况就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现在还仅仅只是汉王,可是就已经接触不到真正的底层,现在还不趁着机会赶紧看看,将来一旦登基做了皇帝,那还能看到什么真实的东西呢?
当时间到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赵源已经完成了一轮巡视,赶回了长沙府,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也接到了广东方面的消息,大卫对伍崇曜的拖延战术十分不满,双方的谈判始终停留在初期,他急需早日见到汉王殿下,开始真正的谈判。
赵源自然明白,光用这种小伎俩根本瞒不住英国人,但是他也已经对英国人的把戏看得清清楚楚,对英国人的底线也已经清清楚楚。
伍崇曜在回国之后,也向赵源汇报了欧洲各国的情况,也使得赵源第一次不再只是通过后世的回忆,而是通过当前世界人的目光看到了欧洲——简单来说,欧洲已经陷入了动荡之中,且情况十分麻烦,许多人甚至判断欧洲会爆发一场规模宏大的革命。
根据伍崇曜所言,欧洲革命运动的起源是从法国开始,即法国的七月王朝已经越发不得法国百姓的人心,尤其是新崛起的资产阶级要求改革选举制度,以求加强自己的地位,工人们则是不断发起罢工,反对暴政,矛头直指法国国王。
在伍崇曜临行回国之前,法国的武装游行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全面的武装起义,导致法国国王路易·菲力普逃往英国,七月王朝被推翻,而新成立的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则由拿破仑的侄子路易·波拿巴当选总统。
因此,远东的法国势力或许也是才刚刚知晓革命爆发,他们光是应对国内的情况都来不及,根本无力对远东的一个势力发起战争。
其次,除了法国以外,革命也在逐渐波及欧洲,包括普鲁士、奥地利、意大利、匈牙利、捷克等国,这是一场资产阶级性质的全面革命,已经造成各国君主与贵族体制动荡。而同样位于欧洲的英国自然不可能不受波及,像伦敦、曼彻斯特等地已经接连发生了宪章派组织的大罢工和游行示威活动,可以说距离暴乱只是差一点火星子!
可以说,这一次革命是欧洲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一方面是因为工业革命正在扩展之中,资本主义正在迅速发展,他们开始进入大工业生产阶段,逐渐掌握着越来越强的经济实力,可是他们的政治地位却仍然处于无权的地位,资本家与旧贵族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也就导致革命不可避免的出现。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英国女王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远东的英国势力大动干戈?
总而言之,香港总督文咸想要达成的目的,已经失去了根本支撑,赵源就算拒绝与英国人的谈判,他们眼下也只能无可奈何——当然,赵源也明白,此时也不是一统的大好机会,他还需要再蛰伏下去,将根基深深扎入泥土之中,完成一次由内到外的蜕变。
谈判,还是需要谈的。
但是让步,却是一步都不需要让的,赵源不仅不打算让步,他甚至打算好好讹诈清廷一笔,毕竟西方列强可以讹诈,他一个本土势力为何就不能讹诈?
道光二十八年十一月底,赵源踏上了返回广州的道路。
与此同时,广州无数人正在翘首以盼汉王殿下的归来,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都怀着赤诚而有热烈的心情,希望能够早日见到战无不胜的汉王殿下,还有一些少数人则在暗处策划着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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