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至今还记得当时的紧张心情。
在客栈里呆了一个晚上,一早婉儿便起来梳洗准备,回忆着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金陵王府的人主要用什么方法来验证嫡长女的身份。
端来的小点心,婉儿通通吃不下,便让撤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胳膊上的胎记,坐在窗户边,紧握着胳膊,仔细的想着当时吕氏的容貌,王逸之的喜好。
一直等到晌午过了,婉儿才从送她来金陵的人口中得知,从昨日夜里吕氏便病重昏迷过去,至今还没有醒过来,听说还吐了血,金陵城的大夫都让请了去,为这位大奶奶医治。
幸而,并没有等多久,吕氏便在诸位大夫的努力下,在傍晚十分醒了过来,这位大奶奶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了得力仆妇和金陵王府的管家一起,来客栈接婉儿进府。
金陵王府在金陵城的东面,经过百年的扩建重修,现今占据了金陵城东足足一半的地方,这里依山傍水,青翠林密,小鸟鸣啼,环着王府还有从山间引下来的泉水,水中清澈明快,不时有小于游着,金陵王府可以说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建筑,精致小巧,雕廊画壁,小桥流水,花圃园子,穿花长廊,府中有湖,湖中有亭,亭中有景的美妙景色。
作为黎国国内首屈一指的豪门大族,金陵王府的豪奢阔气不同于一般,五花裘金玉马,便是王府前的两个狮子都是从遥远的西域运来的汉白玉雕刻而成,狮口中的宝珠竟是墨绿色,不知是什么材质。
金陵王府更是出了三位宰相,两名御史大夫,一名翰林院士,同样也不得不说,金陵王府中曾经出过两名经商的天才父子,府中田产众多,遍布黎国的四面八方,在许多行业里面均有涉猎,不夸张的说,用金陵人的说法是,金陵王府连丫鬟穿的衣服都是上等的帛布制成。
坊间亦有流传,说当年黎国沈氏皇族打天下时,站在后面为沈氏家族输送银两的便有金陵王府的身影。
相较于金陵王府前辈们的光辉事迹,现今金陵王府的后辈们似乎黯淡了不少,现今金陵王府的家主王逸之,字玄奇,不爱权势爱收藏旅游,自十几岁一名惊人考中状元郎之后,这位少年郎,并没有出仕为官,却是做起来游戏天下的浪子,二十六岁才娶妻。
王逸之的弟弟倒是在军中效命,在边境上抗拒大燕国的军队,身为一名副将,这些年来,竟是没有任何的军功出来。
似乎在整个天下权利的舞台上,金陵王府已然退出,不复当年的风采,古语说人走茶凉,金陵王府这些年越发的沉寂下来,便是金陵王府的进项也没有多么出彩,前些年还卖了些庄园农田。
一方小轿抬着婉儿从偏门进入金陵王府。
在二门的时候,管家王田止了步,并未进内宅,吩咐前来接应的仆妇小心迎进去,又低声问了几句吕氏的情况,原来这吕氏重病,身为丈夫的王逸之竟未回府。
仆妇低声禀了,说是午时便醒了,刚刚用了些粥菜,正在西厢歇息着,柳氏也在旁边服侍,问了大夫,只要好生将养着,用些药,清心养性,便无大碍,又说了老爷放心的话,西厢自有柳氏照应着,无需担心。
婉儿在轿中,隔着帘子听得一清二楚,暗自冷笑。
若大夫的话是真,婉儿不由燃起希望,这一次她提前三个月进府,凭着自身的医术,很有把握治好吕氏的病,至不济也能拖上些时日,能让她在这金陵王府中站稳脚跟。
轿子再次颠簸起来,细碎的脚步声,这跟着的人很是不少。
婉儿心中不由一紧,这与前世入府之时大不一样,前世入府时走的后门,并未惊动多少人,现如今恐怕府中多少人都瞧着这边,不知会不会出现别的状况。
金陵王府极大,从二门到吕氏住的西厢不知走了许久。
轿子还未停下,一个清脆婉转如夜莺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你们这些庸医,姐姐又是吐血又是昏迷,你们倒说不妨事,若是你们诊错了脉,误了姐姐的病情,这金陵便无你们容身之地!”语气含着怒气。
说的站在西厢门前的五个大夫连连躬身,额前冒汗。
婉儿感觉轿子落了地。
之前在二门跟管家王田说话的仆妇,上前小心翼翼的跟柳氏禀了。
柳氏站在台阶前,一张小脸不过巴掌大,尖尖地下巴,唇若熟透的樱桃般诱人,尤其是一双灿若星子的双眸,灵动如跳着的火焰,窈窕美好的身材,着一身桃红色挽花桂云襦裙,罩着大红色的小衣,顾盼生姿,更衬着肌肤白皙细腻,不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倒像是待字闺中的少女。
她斜眼瞧了台阶下停着的轿子,提高了声音不满道:“姐姐也是的,都病成这样,还非要见什么人,若这孩子不是,平白又伤了神,累了身体……”她高声絮叨着。
台阶下的仆妇小心应着,低眉顺目。
“啪!”西厢中不知是谁打碎了茶盏,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站在台阶下的仆妇偷瞧了一眼西厢,显出焦急之意。
柳氏眸中闪过戏谑之意,却是高声喊道:“姐姐。”转身掀帘进了屋中,旁边的五名大夫对望了几眼,看出对方眼中的了然之色,纷纷摇了摇头,掀了帘子,先后入了屋中。
仆妇见状,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硬生生的僵在原地。
西厢陷入安静当中。
便在这时,那一直停在台阶下的轿子中,突然传来一声女童的哭声:“娘亲……”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掀帘奔出轿子,一路跑进西厢房中,在屋前侍立的仆妇和丫鬟们,惊愣之下,竟没有反应过来阻止。
婉儿身形灵巧,钻进正房中,也不看其他人,竟是一头扑在罗汉拓跋床前,握住床上正躺着的女子手腕,低声哭泣:“娘,你怎么了,你不要丢下婉儿啊。”
房中立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
罗汉拓跋床上的女子,圆脸高鼻,容貌只不过说的上是清秀,脸色苍白,眸间没有多少神彩,惊疑又略微带着些激动瞧着婉儿,片刻竟反抓住婉儿的手,略微青白的唇颤抖着,正要说什么。
柳氏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杏目圆瞪,指着跪在床前的婉儿:“哪里来的野丫头,这般没有规矩……”侧头看向旁边的丫鬟仆妇:“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将这个野丫头拉出去,仔细惊着姐姐。”
站在旁边服侍的都是吕氏房中的下人,两个大丫鬟两个仆妇,慌忙上前去拉罗汉拓跋床前,正拉着吕氏哭啼的婉儿。
“娘,你怎么不说话,娘,我是婉儿啊,是您的女儿……娘”婉儿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哭的肝肠寸断,拉着吕氏的手不放。
吕氏打眼瞧着,眼前哭成泪人儿的小姑娘,怎么也看不出熟悉的感觉来,只觉得陌生,一时说不出话来,听着一声声的娘,胸中有些发闷,竟是不由自主的咳了起来。
两个大丫鬟身手利落,当先一人抓住婉儿的一只胳膊,向外拖着。
哪只这小女孩儿看起来没有多大,力气却大得很,抓住吕氏的手就是不放,哭啼的越发大声。
“笨手笨脚的东西。”柳氏不知什么时候上前,“啪”一掌扇在婉儿的脸颊上,顿时红了一片,又去抓婉儿的手,欲将她扯开。
便在这时,只听“撕拉”一声,帛布撕裂的声音。
扯着婉儿右胳膊的大丫鬟紫烟,拎着半截袖子,婉儿整个右胳膊几乎全部露出来,雪白的肌肤是,一个圆月形的胎记赫然呈现出来,看的是如此的清晰,现在,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婉儿身上,自然全部都看到了这个实在生的及好的胎记。
青色的,圆月形状。
罗汉拓跋床上的吕氏,瞪圆了眼睛,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时心急竟是说不出话来,剧烈的咳嗽着,血渍滑落嘴角。
柳氏瞧的分明,瞳孔微缩了一下,她放了婉儿的手,退开数步,对四个仿若愣住的丫鬟仆妇厉声道:“木着做什么,还不拉出去,是想害了姐姐的性命吗?”很显然,她望着婉儿胳膊上的胎记,已经有所疑虑,并不想自个卷进来。
老爷对王雪怡那个侄女都宠成那样,若这小姑娘当真是吕氏的孩子……
五个大夫早都来到榻前,替吕氏诊脉。
四个丫鬟仆妇闻言,不敢违抗柳氏的命令,便去捉婉儿,倒是在无刚才那般尽心尽力,她们都是吕氏的近人,跟着吕氏一起出嫁,来到这金陵王府,自是一心盼着,夫人能够找到早年遗失的长女,作为夫人最为依靠的臂膀,她们自然晓得,这大小姐身上特殊的胎记。
眼见着浮在罗汉拓跋床的小姑娘,哭的肝肠寸断,一声声的娘,喊得让人鼻酸,再加上她胳膊上的胎记,正是多年来一直寻找的,这四个丫鬟仆妇,吕氏思女心切,这四个下人也是心有戚戚焉,在心中便将这个小姑娘当成了夫人的长女。
哪里还会在下狠手。
柳氏见状,在外面叫来四个仆妇,都是她院中的,不由分说,上前推开四个丫鬟仆妇,扯着婉儿就往外面走,这四个仆妇跟着柳氏管理内宅,没少惩戒犯事的丫鬟婆子,她们可不知那胎记的故事,只是一心照着柳氏的话儿办。
竟是手脚并用,正正掐在人身体上最柔弱的地方。
似也不用力拉着婉儿,倒是想尽办法的掐捏婉儿。
柳氏自然是要在这小丫头面前先立了威,日后真若进了府,才好拿捏,她也没怎么将这个小姑娘放在眼中,不过是在外面长大的野丫头罢了,没有一点规矩。
旁边吕氏的四个丫鬟仆妇,眼看着婉儿受苦,心中气愤难名,却不敢上前,吕氏本性懦弱没有几分主见,自从小少爷出生之后,老爷便没有在西厢宿过,倒是对柳氏还有几分怜爱,这府中柳氏越发的嚣张跋扈,内府中的事,大多都是柳氏在掌管。
大丫鬟紫烟实在看不下去了,眼含泪,扑身上前护住了婉儿,大声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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