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弄琴也到了,三人便开始了部署。他们决定在第二日上朝之时,让宫允儿乔装成轩辕北玄,带着装扮成小厮的弄琴一起进宫,争取在朝堂上拖住太后和盛公公。北玄带着令符去京郊取那四万兵力,再以左右双玺去兵营取那二万兵力。再加上安王府三千府兵,虽不及太后手中的八万兵力,却也能抵挡一二。唯一的问题不过是京郊离皇宫有段距离,若要在早朝结束之前带上四万兵力穿过繁盛的京城,只怕时间不够。可是他们不能再等了,左玺被人取走,太后那里必然有防备,他们能做到的只有快,一刻不能再等。
当晚子时,北玄带着十名府兵,出京城去领那四万兵力。京城入夜后城门本关闭,北玄拿出御赐的护龙令牌,带着那十名府兵出了京城。夜正黑,孤月寂寥独挂,却不如那么干净明亮,只见得如同血红薄雾笼罩,空气中微微弥漫的血腥味道,是沉重的气息。
昭告着这夜的流血和杀戮么?
无惧。
北玄带着身边仅仅十个护卫。他不会武功,身边这十人却是武艺高强。他出生并不足月,身子并不好,所以才会被特许选取全国武功高强的侠客为护卫。北玄一生并未看上过什么女子,他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个如同父亲般照料他直到他长大的哥哥。他有治国之能,却甘愿屈居人下,因为他要的从来都只是哥哥好,一直都不是自己的名利。
他明白这种感情的不应该,却无法阻止自己爱他。扭曲的爱情,却从不参杂污秽的浊物。他甘愿拿命一搏,搏最爱之人一个活命之机。
或许这次之后,他就会封闭自己的这份感情,因为他发现,她宫允儿才是最适合他的人。他们的感情百转千回,多少次说过要恨要放弃,多少次决然地转身离去,最后仍是会不舍地回头。他知道,即使这次宫变结束后宫允儿要走,她也是走不远的。不管她走得多远,她都会回头,而她只要一回头,就会看到有人在原地等她。
这就是他们的感情吧,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感情变得这样深刻入骨,让他看了都觉得嫉妒,却也无能为力。有些伴侣,生来就是为了爱对方的,也许起初他们并不合适,但在一次次说要放弃的过程中的变化,却如同他们手中月老的红线般一圈一圈,连成刀剑都不可能劈开的缘分。
而他能做的,只有观望他们的幸福,然后隐去,默默地祝福。
那四万兵力聚集地很快,饶是北玄穿过京城的路途中用了些时候,找到山谷费了些时辰,此刻他们也已经列兵京城外。刚出城的时候,北玄将左右双玺交给了身边最靠得住的护卫,让他们去取两万兵力。兵营离城门近些,他们早一步进城,说也奇怪,并没有遭到阻拦。
北玄站在城门口,身后是剩余的九个护卫,再后面就是浩浩荡荡的四万兵力。北玄叫城上守卫前来开城门,叫了数次却没有人应答。北玄看见城头寒光一闪,惊觉不妙,退后一步,猛然发现一支箭羽射下,插在刚刚自己所站的地面上。北玄深吸一口气,命令护卫对抗。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了城门上的人。
那些人全部身着布衣,可手中拿着闪烁冷光的兵器分明是宫制的。想都不用想,两军若交战,这些人的目标定然是北玄,到时候他若被刺身亡,太后还可以编造出一个“安王造反,手下与流寇大战,为流寇所伤致死”的借口,既可以除了他,又可以推得干干净净。
北玄握紧了袖中的令符,手指因用力而失了血色。他的嘴角缓慢地弯出弧度,在甲胄的寒光下竟没有人察觉。
==宫允儿本在朝堂上尽力拖延,却也实在无法拖延太久。眼看着幕帘后的“皇上”要退回“寝宫”休息养病,她一着急,便跪下,朗声道:“臣弟有事启奏。”
幕帘后的身影似乎愣了一愣,龙案旁原先要起身的太后又坐了下去,抬了抬带着护甲的手指,示意他可以启奏。
“听闻皇兄今日身子不适,臣弟十分着急。臣弟前些日子寻着个江湖隐世名医,但那名医云游四方,不肯进宫医治,臣弟便向他学了几手。臣弟自知医术不精,但臣弟还是想给皇兄看诊,说不定臣弟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正巧会治皇兄的病呢。”
座上两人许久不出声,宫允儿只觉得膝盖僵硬。
“想必众大臣站着这么些时候也累了,不如安王待朝后到朕的玄元宫来给朕看看。”座上的盛公公慢慢地说。隔了幕帘她看不见他的面容,可那声音,是她曾经的信任。
单独?那她还出的来吗?
她握紧了拳头,不管曾经过去,此刻,谁与北寂为敌,表示与她为敌。
“臣弟觉得众大臣定然也担心皇兄身体,不如皇兄当场让臣弟诊脉,也早些时候让大臣们心安。”
她低垂着头,却感觉到有目光如同飞刀刺过来。她不动,她能做的,也只有拖时间,等着北玄带兵来。
“安王言之有理,不过太医为皇上诊治说皇上不宜见光,可否请安王隔着幕帘悬丝诊脉?”太后慢悠悠地开口宫允儿背脊僵直。她方才说自己向云游名医学了一招半式,可这悬丝诊脉多是老郎中学了多年才会的。宫允儿本想借着看诊的机会说出皇上无病,即使不能直接扳倒太后和盛公公等人,好歹也能拖个一时半刻。这个时候,能多拖延一刻钟的时间,就是多一刻钟的胜算。
“臣弟惶恐医术不精悬丝诊脉会有偏差。皇兄万金之躯,若是给臣弟看错了诊下错了药,臣弟百死也难辞其疚……”“既然安王都这么说了,”太后打断道,“来人,关门,封窗。”
顿了顿,太后说道:“既然安王无法看诊,便也不需要看了。陛下畏光,便封了这门窗,便也不会使皇帝发病。哀家劳累同你等一起呆在这里。正巧王太医也在,王太医,哀家一向相信你的医术,你来给看看皇上的病有没有好转。”
幕帘一侧映出一个人影,给“皇上”把了脉,说道:“禀太后娘娘,依微臣所见,皇上是天命将至,微臣无能为力啊。”
朝中众大臣都抽了口凉气——这王太医平日里精明的很,今日怎么这般糊涂,竟当着皇上的面说皇上天命已尽,他是不想活了吗?
“皇上”却没有发怒,安安静静地坐在龙椅上。太后大笑了几声,对着朝臣问:“那么众爱卿以为,若是皇上归天,立谁为帝好?”
座下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今天太后和王太医都怎么了,一个个都这么口无遮拦。但毕竟是太后问话,他们不敢不回答,当即,众人跪下齐声道:“启禀太后,皇上并无子嗣,若硬要传位,继承者由卿王北华和安王北玄较为合适。”
说罢众人都安静下来,太后用护甲一声声敲着龙椅把手处,语气为难,道:“这卿王一直无心于朝政,这点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依哀家所看,安王倒还真的挺合适的。王太医,你帮哀家看看,是不是安王较为合适。”
王桓的目光扫向宫允儿,隔着幕帘,宫允儿仍能看出那点点金光。她忘了,那人是王桓。
在王桓面前,任何伪装都如同无物。
“哎呀太后,这安王倒是可以继承王位,只是这女子假冒安王,不知是何居心。”
宫允儿学着北玄的语气说:“王太医开玩笑了,本王如假包换。”
“且不论你是不是安王,下官心中,有人比安王更适合继承皇位。”王太医慢慢地说,底下大臣们议论纷纷。
“如今谁坐在龙椅上,谁就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话毕,幕帘从顶端裂开,直直落在地上。
众人看清了座上那人,再熟悉不过。
平日侍候左右的……小盛子。
宫允儿浅浅的对盛公公笑了笑,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既然他们敢让盛公公露脸,定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并且有了对策,那么,她遮掩也没有用处了,不如揭下。
众人再次齐抽冷气。
“允宸公主!”有几个大臣参加了那次的宴会,知道了这个允宸公主。印象中允宸公主搬入了童将军的府邸,之后传出童将军暴毙,原先说好的赐婚也是不了了之,再之后,危天与轩辕不合,忙着忙着,就忘了这桩事。
而如今,这个来路不明的公主就站在朝堂之上,乔装成了安王北玄。
宫允儿倒也无意去解释自己的身份,此刻,没有时间去解释,也没有必要去解释。
她,和他们,都被软禁了,在这朝堂之中。
豁然,门被推开,大批禁卫军涌入,站在朝堂四周,人人手中握着弓箭,背后的箭筒中只能隐隐看见许多白色箭羽,仿佛只要座上那人一下令,就会箭羽齐发,在宽阔的朝堂之上,将众人如同刺猬般插满箭羽。
那批禁卫军全数进入后,外面又有人关上了门,随着沉重的关门声,宫允儿还听到了重锁被挂上的声音。宫允儿抬头四望,见许多被关上的窗户后都有层层的人影,想必就在刚刚的一会儿功夫里,太后已经召集了一部分禁卫军,包围了整个朝堂。
“太后,这是何意。”
“无事,”太后浅笑嫣然,“不过是想让允宸公主见一个昔日好友,不过那女子行径可以,哀家怕会不会出什么事,边让禁卫军过来看着。”
宫允儿心里咯噔一生。
随即,清蓉太后推动龙椅一侧的凸起,宫允儿所站位置前面的地上,石板被移开,一个牢笼缓缓上升。
那里面,是弄琴。
进宫后,宫允儿到了朝堂上,让弄琴去寻找北寂,看看北寂的状况如何,可如今她却被抓了,被关在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本该关猛兽的笼子里面。
她不忍看她,看不清她的容貌,原本清秀的脸上,全部是血。
想也不用想,定然那脸庞已经支离破碎。
这个女子,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她也欠了她太多。
不光她,盛公公、北寂、乃至天下人,都欠了她太多了。
宫允儿的目光看向座上的年轻男子。弄琴的最爱,弄琴的恨。
即便如此,弄琴也不会想要他死的吧,有时候这就是爱情,即使自己遍体鳞伤,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他呢?看到弄琴这般,他可有痛苦过?可有愧疚过?
可有爱过?
应该是有的吧,宫允儿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那一点的不舍的疼痛,但是比起弄琴眼里希冀夹杂着绝望的苦痛,还太少了。
正如他们的爱,他付出的太少了。
一柄匕首从龙椅旁直射下,落到宫允儿脚边。
“拿着,给你自刎用。”太后大笑着说道,似乎下一秒宫允儿就真的会拿起匕首自刎。
“抱歉,允儿此刻还不想死。”
她笑了笑,将匕首扔了回去,果然没能近太后身,便被王太医用暗器抵挡。
那手法,俨然是许久之前攻击宫允儿和北华的神秘人。
朝堂外桃花开得正盛,全然不知朝堂上的一幕幕。
一切,还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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