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终成就一对有情人，”宫允儿从城楼上走下，“只是不知楚兄接下来准备如何呢？”
“楚某既然答应了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定然不会反悔。”
宫允儿走上前来，北华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他知道此刻的她不会受到任何危险，他就像起初那样，远远地看着她。宫允儿盯着楚漠然的眼眸，嘴角含着笑意对楚漠然说道：“我宫允儿自然也不会怀疑楚兄的诚信，不过到头来文姑娘仍是达旦女神，楚兄如何带的走她？那地居民可是说过，若文姑娘走了他们便自焚了解性命，允儿我当时能让文姑娘出镇也是拿了轩辕一国作担保，楚兄不会想让我一个人背这个黑锅吧。”
其实有的时候，信仰比人难以摧毁得多。
楚漠然凝神想了一想，看向宫允儿说道：“还请姑娘赐教。”
“允儿无能，不能为楚兄献上一臂之力了，不过允儿觉得，卿王应该有法子帮助文姑娘。”
北华轻轻点了下头，走到他们身边，拿出一个小瓷瓶。
“此瓶中装着的乃是蝠毛粉，热水冲开饮下，可令人气息全无，与死人无异。蝠毛粉功效不过短短两日，若两日间你们仍未脱身，便是有缘无分。”
楚漠然接过小瓷瓶，偏头看了看若瞳，脸上只是满足的微笑。
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隐忍的少女。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为他付出，当他发现他会去紧张她的生死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沦陷了。
当天，楚漠然扮作轩辕士兵的模样送文若瞳回那个小镇，离开时将那个小瓷瓶给了若瞳。三更时刻，她用茶壶里的热水泡开了蝠毛粉，饮下。第二清早，圣徒见女神迟迟不出来祷告，便撞门进入，看到了气息全无的文若瞳。依照他们的信仰，死时身上没有伤痕且并非死于疾病的便是升天，将文若瞳抬上大殿接受圣徒祝福，并有大师诵经一月祝福升仙的灵魂。
两天后的夜晚，楚漠然趁侍卫换班潜入大殿，用迷药迷昏了正在诵经的大师，带走了假死中的文若瞳。黎明初晓时分，文若瞳醒来时，他们已然泛舟于水上。
堪称神仙眷侣。
==“玉娘，危天大军已退，皇上赏赐给我们破敌的嘉奖也到了，眼看着你的身子也已经大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大婚？”
北华坐在后院的石椅上，用小榔头敲着核桃，笑着看向石桌另一边的宫允儿。宫允儿手边的小碟子里已经剥了不少的核桃，她正把玩着北华前些日子命人从民间收来的小玩意儿，手中是一个玉制的小九连环，每个小环都是羊脂白玉做成，手中温润又不觉得凉。宫允儿正专心琢磨着这几个小环，自己想不出又不要北华教，没顾到手边的小碟子中已经积了不少的核桃仁儿。北华看小碟子中已经装不下了，拿着刚剥出来的核桃仁儿就放在她唇边。她扭头咬住核桃仁，他的手指触及那片温暖的唇。
心跳似乎停了一下，随即更加迅速地跳。她的唇依旧停留在他的指尖，两人都愣在原地。他的头缓缓移去，离那两片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唇越来越近，在即将扣上她的唇的时候，他停下来了。
他看到，她微微后仰，在逃避这个吻。
宫允儿也不是内心抗拒这个吻，只是在他即将吻上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有一双眸子，一双冰冷又绝望的眼眸。张扬的黑色，像被大雨打湿，离她越来越远。
莫名地，她觉得恐惧，下意识逃离。
“嗯，刚才说到哪里了……”宫允儿感觉此刻尴尬，干笑两人问道。
“没什么，只是问道你想要一个什么样子的仪式。要我说化繁为简也不无不可，直接从后院抬轿子到大厅成婚就是。”北华笑了笑，随口说道，自己也没有注意方才只是问她大婚的时间。
“我还是觉得于理不合。不如成亲前一晚我到卿城的光佛寺里诵经，当天早晨从佛堂的厢房里接到王府里就是了。”
北华想了一下，皱着眉头道：“光佛寺在郊外，我担心……”
“担心什么？”宫允儿打断道，“你莫非还担心我累着？北华，我是坐在轿子里的，不会累着的。”宫允儿只是笑。
“我只是听说这阵子那里不太平。据说和危天开战那几天，有不少危天流寇逃窜了过来，卿城虽离边关有些路途，但毕竟是少有的大城市，估计也有不少的逃了过来。”北华担忧道。
“北华，其实我武功还行，不用你这么为我担忧的。你总是这样想保护我……”宫允儿抽抽鼻子，抱住北华的腰，将脸狠狠地压在他的胸膛上。
北华感到自己身上的重量，心头暖暖的。他感到有温凉的液体从身前女子的眼中流出，浸透了他的重重衣衫。嘴边的一句“你至今真气仍是不稳”在嘴边打了个圈咽了回去。就这样吧，不要让任何言语阻挡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此刻，有她足矣。
婚期很快定下来，卿城多能人，不过十天定制的嫁衣就送来了。火红的丝质嫁衣，配上卿城精细的绣工，再加上合适的剪裁，穿在宫允儿身上如同天人。宫允儿也只试穿过一次，她总说成亲之后要把这衣服好好珍藏。北寂送来了凤冠，上面硕大的南海明珠晕出一层淡淡的蓝色晕圈。宫允儿问北华，皇上既然是他的哥哥，为什么他大婚皇上不会过来，北华笑而不语。
看我们成亲？我怕他会抑制不住自己抢婚。
大婚前一天，宫允儿被北华亲自护送到光佛寺。下午时宫允儿在厢房里睡下了。虽然北华要求仪式一切从简，但他毕竟是一个亲王，有些礼节虽然繁琐却也不得不完成。才到半夜，丫鬟喜娘就来把宫允儿叫醒，给她梳妆打扮。
嫁衣、凤冠、霞帔……宫允儿脸上原本待嫁的喜悦笑容凝固，她正对着的铜镜中原本惊为天人的姿容变成了一双眼睛。又是那一双眼睛，含着绝望和清冷，却让她移不开视线。
她只觉得，身上的这一切，已然将她重重包裹，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带着这样被盖上了红盖头，原本喜庆的红在她眼里变得诡异而恐怖。喜娘带着她上了轿子，摇摇晃晃，她却什么都看不到，入目都是刺眼的红。
像谁的血，那般鲜明。
轿子原本摇晃着前行，却忽然停了下来。又是狠狠一斜，宫允儿手扶着轿子窗框才稳住身子。外面似是有争吵打斗声，随即目光可以看到鞋尖被照亮，应该是轿帘被拉开。来不及宫允儿反应，有人揭开了她的盖头。
刺目的阳光照得宫允儿睁不开眼，有泪水从眼角流下，却听得一个男子说道：“看这小娘们儿倒长得美艳，和老子危天国那个黄脸婆就是不一样。兄弟们，今晚我们可有的玩儿了。”
这个男子说话不似北华温柔，粗鲁又没有文化，想必就是那些流寇。
“大胆，这是卿城卿王的正妃，岂容你们这么无理。”一个轿夫挣扎着站起。他肩上中了一刀，剖开血肉，可见殷殷白骨，煞是渗人。
那几个男子彼此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大笑道：“哦？老子还没玩儿过王妃哪！兄弟们，你们说这王妃的滋味，是不是会比寻常女子好得多啊。”
剩余几人点头连连说是。
其中一个流寇走到那个轿夫身旁，举起刀补了一刀，那轿夫挣扎片刻，气绝。
一个男子将宫允儿拽出轿子，伸手想要拉过宫允儿一亲芳泽。宫允儿拔出一直藏在衣下的玉剑。宫允儿平日总是不会带剑在身上的，可自从那日被劫持，她便习惯了在身上放一把剑，即使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剑的来历。
玉剑一挥，众人只见光芒一闪，眼前只有一片血红。宫允儿斩下了伸手男子的手臂，血滴喷散成迷蒙的光影。
“嘿你这小妮子，敢斩大爷我兄弟的手臂，你嫌活的时间太长了是不是？”一个男子冲向宫允儿，手中挥舞着大刀，不讲章法却也舞得虎虎生风。宫允儿手臂受了一刀，伤口不深，而她的玉剑却生生将那流寇戳了个对穿。
剩下几个流寇看她几招杀了他们一个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一齐冲上来围住宫允儿。大刀闪着寒光一齐从宫允儿头顶劈下，宫允儿贴地仰身，手玉剑挑开了数把大刀。众人围住宫允儿，宫允儿虽武功不低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忽然他身后一柄刀砍向她的手掌，她虽反应过来却也慢了一排，手缩了回来，玉剑却被打开老远。众人依旧围着她，想去取剑已经不可能了。宫允儿使出内腑真气，内力流转在指尖绽开光芒，眼看月刃将出，忽然内力一滞又退回丹田。宫允儿一愣，又忽然被肋下忽然出现的大刀袭击。宫允儿想躲开，却脚下一绊摔了下去。
方才轿子停的地方实际在一个湖边，不过刚才大家忙于致胜对方都没有注意到这点，直到宫允儿直直摔入水中，大家才知道这里有一个湖。
天气并不暖和，湖水却不知为什么更加冰冷刺骨。宫允儿只觉得头好痛，有什么仿佛要破体而出炸裂自己。
印象里，这样冰冷的湖水，好熟悉好熟悉。
心中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在收到刑罚，在流血。
在等她。
那几个男子见宫允儿掉入水中，虽然畏惧她的剑术，却也色胆包天。一个男子抢先跳入水中，那男子却似乎水性不错，浮在水面上。他*笑道：“小美人儿，不知道在这水中你的滋味会如何呢。哈哈哈哈……”
水下的宫允儿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眸变成了如月光般令人恐惧的白，一闪而过，又变成黑。不同的是，较之以前，更为明亮清冷。
额头上原本厚重的刘海被湖水浸过后聚拢在一起，露出的额角的图腾。那图腾原本只是灰暗的藏青色，如今却泛着光。
回忆一幕幕涌上，她的心一点点冷透。
在水中蜷缩，想给自己温暖，却到那里都是冷。
回忆冲破天意的屏障，她体内出现了两股力量，一股是修习的内力，另一股是她作为月使的神力。原本应该被封印的能力，在回忆如浪潮般涌来的时候，一起回到了她的身体里。这是劫，是她此生要渡的众劫之一，此刻，不知道是劫已渡，还是已经沦陷。
不受控制的神力穿过千山万水，看到了藏雪宫地牢里的一幕。
年轻的帝王衣衫褴褛，受尽酷刑，身上的血迹还未凝干，显然是近日才被行刑。
落魄的帝王眼睛平视着前方，嘴唇翕动，依稀听到是在祝她幸福。
宫允儿眼泪无声流出，融入湖水。
傻瓜，没有你我怎么会幸福？
没有了记忆的颜如玉会幸福的生活，没有了你的宫允儿会是什么？不过是一具会活动会呼吸的尸体而已。
“小娘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男子手向宫允儿伸来，眼看要揽上她的腰。
宫允儿眼睛微眯，流转顺畅的内力使出，月刃很快现行，手指一挥，月光温和却残忍地穿透那人身体，将他的身体活活分成两段。
青灰的天际金黄的光芒照向湖水中央，岸上剩余的男子见到这一幕便往湖中张望，只看到原本清澈的湖水变成了猩红色，再下一刻，他们看到了同伴的尸体。
两截。
他们面色惨白的想要逃走，却不知金光淡去化作了一个凤凰，飞向湖中，照到了宫允儿额角。原先那个青灰的图腾化去，变成了一直浴火重生的金翅凤凰。
此刻，凤起，总有什么要陨灭。
宫允儿从湖中飞出，湿衣依旧粘在身上，却不见一丝狼狈。她指尖光芒万丈，扫过去，众人倒地，血液顺着一条小小的沟壑流入那个湖。
多年后，那个湖被成为血湖，传说是凤凰降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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