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宫允儿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隔了多久,只知道日上中天,透过未关的窗户,刺痛着她的眼。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她侧卧在榻上,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他的双手紧紧扣在她的腰肢上。她想推开他,却根本推不开,没有注入内力的男子的手,同样如同钢铁铸就,不是她想推开就能够推开的。
宫允儿忽然发现自己的呼吸似乎轻灵了些,催动丹田,却发现丹田被内力充盈。不止是她本身的内力,她本身的内力没有这么充盈有力。
由不得她再多想,她猛然发现自己与童子天姿势暧昧,脸不由得红了。她将自己的头挪开,离开他的下巴,抬头看他。他脸色少有的苍白,嘴唇都有些干裂。他翕动着眼皮,却睁不开,像淹没在痛苦的梦境里,无法逃离。
她看见他微微冒出的胡茬,眼眶竟有些湿润。他对她的情,她不是不懂,只是她不能。若她在认识北寂前认识他,若他不是他的敌人,他们可以是朋友,甚至……她可能会爱上他。他和北华一样,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爱着她,但他们的爱太过奢侈,她一直在拒绝,因为她根本回报不起。她欠他们太多太多,多到她觉得是一种压迫,多到她觉得连喘息都那么累。她还不起,他们给的爱,她还不起,她只能自私地去拒绝,去逃避。她不过是想追寻最初的爱恋,但不知不觉,她负了他,负了他们,负了情。
不,这不该是他们的结局。同样是风华无双,同样的当代无二,但鲜血染尽霜华,一切仍旧照着已定的轨道。她没有错,她只是不变地爱着她心里的唯一的他;他没有错,他亦爱她,不过是记忆缺失,没有她的记忆,她没有权利让他想她爱他一样爱着她;北华没有错,他只是爱上一个他心中最不同的女子;童子天没有错,他只是爱上一个危险的女人,一个像火焰一样会灼伤飞扑过来的他的女人。
可他们都错了,都始终坚持着心中所想,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执着,无限类似于固执。他们的痛,都是罪有应得。她痛,因为她不该把他当作唯一,不该愿意舍弃一切包括信仰去爱他;北寂痛,因为他不该错失了她才知道她在他心中的重要;北华痛,因为他不该明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却仍旧执着于最初的动心;童子天痛,因为他不该沉溺,不该明知道她的危险,仍然决定去爱,去付出。
眼眶微湿,忽然发现他眼睛微微睁开。她低下头,随意一挥袖,擦去了眼泪。
“你醒了。”她仍旧不带任何感情,却声音干涩,显然昏迷了好几天,嗓子干涩。
他点点头,眼光下移,看到自己的双手扣住她的纤腰,道了声对不住,撤了双手,眼光却始终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
他起身离开床榻,走出房间。宫允儿看见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一闪,童子天立马关上了门,压低声音与那人说话。宫允儿调动内息,才能勉强听到他们的对话,然而这个对话,让她脸色一白。
“哥哥,若是你真心喜欢上别的女子也就罢了,可她是宫允儿,是皇上的妃嫔,你怎么就……若她仅仅是皇上的妃嫔也就罢了,毕竟皇上如今不记得她了,可她若有一天知道沛国公被诬造反的真相,她怎么会不恨你,怎么会和你在一起。”是童莞,惠妃。
男子的身影被屋外的光亮映射到门上,透过门上的纸可以看到男子沉默不语。许久,男子说道:“那是我一辈子做过的唯一的后悔的事,我会用我的余生补偿她,若是她因此给我一刀,我亦愿意。”
宫允儿切断听取他们谈话的内息,她现在很乱,心中暗涛汹涌,内息紊乱。前一刻自己还愧疚的男子,下一刻就发现与自己父亲的死因有关,任谁也无法接受。若他真的是害死自己父亲的人,那么,也许她真的会给他一刀,为自己的父亲偿命。
门被推开,他走了进来。他看见她的眼眸,不是以往的如同氤氲着雾气一般的迷茫,是冰冷,隐约有杀意一闪即逝。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她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饿了,耳边只剩下嗡嗡声,哪还听得到什么声音。还不快去叫清婴给我送些饭菜来。”
他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对身后的清婴说:“公主说饿了,你还不去给送些吃的过来。”
饭菜送来,宫允儿却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些,对童子天说:“将军,我想回宫一次。上次将军说皇上受了伤,我怎么说也是皇上名义上的皇妹,之前百姓对我这个无名无份的公主颇有异议,如果皇上受伤我也不去探视,怕又有人要说三道四的了。”
童子天停下手中碗筷,明白她进宫不仅仅是探望病情这么简单,却还是宠溺地摸摸她脑后的长发,说:“好,但我明日有事,就让清婴送你进宫好了。但皇宫你还是不要停留太久的好。傍晚宫门关闭前我会让清婴去接你。你身子也不太好,先歇着,明日再进宫的好。”
第二日清早,清婴进屋给宫允儿梳洗打扮,送上轿子一路护送进宫。到宫门时,清婴站在宫门口对轿夫嘱咐了几句,撩起帘子对轿子里的宫允儿说:“允宸公主,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交付会送您到皇上寝宫,您看望完皇上后可以在宫中随意走走,在晚上宫禁之前奴婢会在宫门口等您,您出来就能看见奴婢了。”
宫允儿挥挥手示意她把帘子放下,坐在轿子上任他们抬进宫。
轿子落在寝宫门口,她从轿子上走下,径直走进宫殿。重重纱幔后是皇上的龙床,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坐在榻边。宫允儿跪在地上,施了礼,说道:“允宸参见皇兄,愿皇兄龙体康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榻上传来咳嗽声,皇后从纱幔后走了出来,对允宸说:“公主先回启明殿休息吧,皇上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允宸施礼退下,出殿的时候看见小盛子在身侧,停下来对小盛子说道:“许久不见盛公公,不知盛公公有没有时间去启明殿喝杯茶?”小盛子自然明白允宸就是宫允儿,连忙答应,随着宫允儿出殿去了启明殿。
进了启明殿,宫允儿让宫女公公们退下,只留下了小盛子。她抿了口茶,对小盛子说:“小盛子,我对你怎样你也知道,如今我有事要问你,还望你如实回答我。”
小盛子跪下,道:“在奴才心里,娘娘就是主子。娘娘要问什么尽管问,只要奴才知道的,奴才定然全部告诉娘娘。”
她放下茶盏,看向小盛子,脸上带笑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刺入人肌骨的寒冷。她的目光如同利刃扫过他的身上,让他不敢直视。“好,小盛子我相信你。五年前,我父亲也就是原先的沛国公,因为造反被伏诛。我想知道这件事的事情,我相信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
小盛子被这样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额角也渗出了薄薄一层的汗水。
“沛国公……当年沛国公为文臣们上交了一本折子,被童将军的人拦住。那折子是全体文臣联名要求皇上收回部分童将军的兵权。童将军知道后,杀鸡儆猴,诬陷沛国公造反。那全体文臣也都是软柿子,每一个人敢为沛公国出头,可怜沛国公就被当庭伏诛。本来童将军还想让沛国公府全体砍头,但念及沛国公府曾经有人施恩于皇上,皇上开恩才免了众人的死罪。”
“当年,童将军前来找到皇上,对皇上说,在童将军外战时,沛国公曾私底下写信请求童将军拥兵不归,自立称王,还说沛国公答应他帮他稳定朝局,控制皇上,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二分天下。”
宫允儿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指甲微微刺入手掌,不自觉手中的丝帕被碾碎成粉末。
“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沛国公自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童将军都这么说了,皇上就不得不去查一查。童将军还摆出了所谓沛国公要求他造反的书信,皇上不得不下令将沛国公传来问话。当时沛国公刚和童将军对质,不知道为什么沛国公突然精神失常拿了剑刺向皇上。童将军与其抵抗,失手杀了沛国公。”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轩辕国机密,当年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又怎么会知道呢。”
“娘娘,当年将折子偷拿出来的是奴才的干爹,童将军制伏沛国公时干爹也就在现场,这些都是干爹临死前告诉我的。干爹是童将军的人,为童将军办事,可到头来不过落了个死的下场。干爹是被童将军害死的啊,干爹那日只吃了童将军送来的枣泥糕,不到两个时辰就肠穿肚烂而死,奴才这才顶了干爹的位置在皇上身边做个公公。小盛子一直以为宫中没有真心,但娘娘让奴才相信真心,所以奴才对娘娘一片中心,万万不敢欺瞒娘娘啊。”他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长久停在那里,又抬起,又磕下,才几次就有血色顺着脚下木头的纹理蜿蜒流开。
“我信你便是,你别磕了。”
宫允儿别过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时隔五年,她终于知道了父亲含冤而死的真相,而杀她父亲的人,就在她身边,她甚至日日夜夜面对着那个杀她父亲的凶手。
“还有一事,皇上前些日子托奴才告知娘娘,但奴才一直苦于没有门路,如今正巧见到娘娘,就想起这事儿来。”
“你说。”
“数月前那日尔之战,北戎屠我轩辕三城,皇上派兵十万,由童将军带领前往驱逐,战事没几天就已我方全胜结束,但十万大军只归来了三万,还有六万余人留在了那日尔,说是戍守边关,可朝廷数次催促都不归来,怕是童子天当真有了不臣之心。皇上希望您能尽快处理掉童子天,不留后患……”
宫允儿闭上了眼,作出不想听下去的姿态,小盛子这才适时地闭了嘴。她站起身,故作平静地走出启明殿,却被门槛绊得一个踉跄。
她在跑,不使用轻功的跑,耗费身上的力气,让自己的心跳超出承受的范围,让自己没有经历去想那些恐怖的场景。可是,一幕幕却还是涌上来:殿上的父亲的血,沾着父亲血的剑,父亲瞪大的眼睛痛苦的呓语……像是身临其境,她能感受到父亲当时的痛苦,事情过去了五年了,可是整整五年父亲的冤情得不到伸张,今日,她要为父报仇,用敌人的血淹没父亲的血,让仇人血债血偿。
她独自一人站在宫门口,没见着清婴。她喘着气,身上的钗环掉的掉,歪的歪,她也没心思整理。忽而听到身后有少女清脆的声音。
“允宸公主,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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