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后的一天,北寂迟了很久才到,眉头紧锁。
她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王太医也说运动运动得好,北寂才让她下床。
她走过去,手指覆上他紧皱的眉头,“怎么啦。”
北寂环抱住她,将脑袋靠在她肩上。“允儿,对不起……广德将军平叛,立了大功,朕——”
他不再说下去,允儿却明白了。
后宫和前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宫的女人可以吹枕头风给自己的家人说好话,家里人立了军功,皇上为表谢意,通常要临幸那女子,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也是有的。广德将军是惠嫔的长兄,这几日皇上是一定要去陪她的。
“允儿明白。”她低垂下眼,“需要允儿回启明殿吗?”
“不,不用。朕又不想去陪她,肯去见她已经是难得了,不需要你为朕和她挪动。朕几日前派人给启明殿加了些摆设,只是朕一个大男人,不懂得你们女人的心思,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启明殿再好,终究比不上玄元殿的,更何况朕想一回来就见到你。”
她双臂环在他脖颈上,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说:“北寂,谢谢你。你去陪她本来就不是允儿可以左右的,但你还是会来告诉允儿,你会怕允儿会不高兴。谢谢你那么在乎允儿。那你也相信允儿,相信允儿是相信你的,相信你是爱允儿的。”
他拍了拍允儿的头,走出了玄元殿,却没有往惠嫔寝宫宣华宫那里走,应该是去书房处理一些政务。
他走出宫门,望向坐在龙榻上的允儿,淡淡的说:“允儿,朕多希望你能发脾气,不要这么识大体。允儿,你能不能给朕一些看得见的在乎。”
她听不到他的呢喃,他亦看不到她的落泪。
明明不舍,明明在乎,却不知道怎么挽留。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在两人间划开裂痕,一个以为对方不爱自己了,一个以为自己的爱太卑微,配不上对方。
终究是造化弄人。没有人说出内心的感受,裂痕不去填补,只能越来越深。
她哭了好久,终于站起身来,吩咐弄琴找来衣服,她想出去走走。
她从弄琴找来的许多衣服中挑中一件宫装,是米黄色的绸裙,那绸裙的裙边、袖口上绣了金色的蝴蝶,一只一只,像真得一样。面料是本国特产流光丝绸,走起路来像水波一样,甚是好看。腰间有一根月白色的腰带,正中镶着一块白玉,白玉不是名贵的品种,但白得出奇,像月光一般。
她换上那件宫装,弄琴却一下子跪了下来,说道:“宸妃娘娘,这衣服穿不得,穿不得。”允儿仔细打量了那件衣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示意弄琴说下去。
弄琴颤抖地说:“回禀娘娘,这米黄是贵人的颜色,娘娘您是妃位,不能失了身份啊。”“无妨,我就是喜欢这件衣服。”弄琴见她坚持,也不好说什么。
“弄琴,帮我梳个如意高髻。”片刻,发髻就梳好了。斜绾飞凤镏金步摇,一对缕空银簪嵌着羊脂白玉,项上是月白色璎珞金镶宝的项圈。
她极少这样盛装地打扮,嫌累赘,取下了项圈。弄琴本想给她戴上耳坠,突然发现她没有耳洞。在轩辕国,几乎家家户户的女娃都有耳洞,允儿虽然是罪臣之女,但也曾经是大家闺秀,怎么会没有耳洞呢。她一个下人,也不好多问,便收起了耳坠。
她唤弄琴抱起古琴,又叫了两个小宫女,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中有一个荷花池,池上有一处凉亭,风景雅致,到那边对着花草抚琴,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把琴放下,允儿坐下,抚了抚发髻,拨了下琴弦。这琴万金难求,琴色纯正,从淙淙流水,滑落山间。
她纤纤十指在琴弦上飞舞,边抚琴边吟唱道:“故乱世,方现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纷乱,奈何纷乱……
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厌诈;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故飞燕,方惹多情;故多情,方害相思;一望成欢,一望成欢……
故春盈,方恨秋思;故秋思,方恨离情;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范蠡与西施,项羽与虞姬,吴三桂与陈圆圆,多少隐忍英雄,本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无缘相守,只因纷乱,奈何纷乱……北寂,今生与你执手,只愿永不分离。
“呦,是那家的小主在抚琴呢。”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花丛中传出,宫允儿停了琴,向花丛中张望。是一个穿着梅红色宫装的女子,细腰盈盈一握,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有说不出的风情。
惠嫔。
弄琴和另两个宫女跪下向惠嫔行礼。允儿想了想,北寂曾经说过,位分低的要给位分高的行礼,自己局妃位,惠嫔局嫔位,不必行礼,况且北寂还没有立后,偌大一个后宫,只需要给太后和皇上行礼,加之自己有圣旨这道“护身符”,北寂说过,病还没好,不用行礼,自己到落着个清闲。
惠嫔身边一个宫女见允儿不给主子行礼,不依不饶地说:“大胆,见到娘娘还不行礼。小小一个贵人,见到惠嫔娘娘还不行礼!”
琴声戛然而止。不过一件贵人的衣服,这主仆二人还真把允儿当成了贵人。北寂后宫只有两位佳人,一位是惠嫔,一位是宸妃,可她二人只以为皇上又立了贵人,完全没想到还有个宸妃。“就算是我这个小小贵人,您这位惠嫔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就不应该向我行礼吗?我的奴才可是一早就给惠嫔娘娘行礼的。姐姐,您可要好好管教身边的奴才了。”她故意把字咬的很紧。她不能告诉惠嫔自己是宸妃,那样惠嫔就下不来台,要惠嫔给自己行礼,她定然怀恨在心,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也就算了,只怕她跟她哥哥说起什么,她父亲去得早,哥哥一直像父亲一样关怀,只怕他哥哥为了爱妹一怒之下做了什么错事。广德将军有轩辕国将近一般的军权,打起仗来,北寂虽不一定会吃亏,但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
惠嫔似乎不是一般的小心眼,她眯了眯那丹凤眼,走到允儿身边。她伸出手看似轻柔地搭在允儿肩上,却忽然用力将指甲插了进去,长长的护甲插入允儿的后肩。她倒抽一口凉气,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她越来越用力地插进去。突然,她开口说:“这大热天的,妹妹都出汗了。芸儿,送妹妹到荷花池中凉快凉快。”
她猛地拔开手指,允儿只觉得温热的血液流了出来。
那个叫芸儿的宫女就是方才要允儿向惠嫔行礼的宫女。那宫女长着一对绿豆眼,却使劲瞪着允儿。“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这荷花池下可都是淤泥,不知小主是否能不为淤泥所染呢。”她走向允儿,拉着允儿的胳膊,将允儿拉起来。
弄琴被吓坏了,赶紧去禀告皇上去了,允儿却被拉到扶手边。扶手只有膝盖那么高,芸儿轻轻一推,允儿就重心不稳地掉进了荷花池。
允儿根本不会凫水,不一会儿就沉底了。她漂在水中,猛然发现有一处的地上没有淤泥,平平整整。她使劲睁开眼一看,那里还反着光,似乎是金属制成的。暗道?之前听说宫中丢失过宫女,但未曾从宫门逃跑,应该就是从这里逃走了吧。允儿管不得那些宫女怎样,她只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肺里的空气就快用完,脑袋像要涨裂开一样。
在她快失去知觉的时候,她感到一个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
北寂早晨临近中午的时候出了玄元殿,去上书房处理一些政务。弄琴丢了魂一样跑过来,他便知道允儿出事了。弄琴平日颇为沉稳,却说不清出了什么事情,北寂就丢下一书房王公大臣,跑到了荷花池边。
他见允儿身边的宫女跪在地上,求惠嫔息怒,荷花池还泛着波纹,就知道惠嫔把允儿推了下去。将门无犬子,她哥哥广德将军是个内敛脾气,她却不然,喜怒于色。这么多年后宫只有她一个,还算平静,前些日子说要立懿妃,她就处处责备宫女发泄,他也是懒得说她了。
毕竟还有前朝的关系,这女人动不得,动不得。
他恶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转身跳进了荷花池。
允儿,你等等我,等等我。
他急切地寻找着她,终于在池中一隅找到她。她已经昏迷,他顾不得就贴唇上去。他把自己的气渡到她口中。
他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了上去。
他将她抱上岸,轻轻地拍着她、唤着她:“允儿,允儿……你不能有事,朕不会让你有事。”
她吐出一口水,醒了过来。他用力抱住她,不觉碰到了肩上的伤口。
伤口一直在流血,被池水一泡,伤处形迹可怖,被跑得发白,还在往外渗着血。
她“嘶”地吸了一口气,北寂才发现她肩上有血。他发怒地瞪着惠嫔。
他正要痛斥惠嫔,允儿却拉了拉他的袖口,说:“算了吧,姐姐也是无心之失。”
他爱怜地看着允儿,抬头冷漠的说:“今日,我不会去你的宣华宫了,明日、后日也不会去了。”
惠嫔气得脸发白,指着允儿说:“就为了这个贱女人?皇上,你知不知道,是她越矩在先,她见到臣妾竟然不给臣妾行礼……”“够了,注意你的身份!允儿有病在身,朕下过旨不必行礼……”“姐姐不必生气,皇上的意思是他不去姐姐的寝宫,没有说姐姐不去皇上寝宫啊。”她轻轻地说。北寂,对不起,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你也不能不去临幸惠嫔,这些事,是躲不开的啊。
他震惊地看着允儿。允儿轻轻地说:“抱我回启明殿,好不好?”
他抱起她,一步一步走向启明殿。允儿,你若不喜欢我,也不用把我就这样推给别人。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我无法干预,跟不跟随你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他的怀抱从未如此僵硬,他的手也好冷,只是,他的心更冷。
“北寂,十日后是我的生辰,你能不能陪我吃顿饭?”“不知道!”他回答地这么生硬,是对她少有的语气。
这段路原来这样短,他已经将她送到了启明殿,他放下她,对弄琴说:“别再让宸妃娘娘穿着贵人的衣服到处乱走,下次朕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巧救得了她。”
“北寂……”她正想解释,他已走出了启明殿,没有再回头。
北寂,你走得太快,来不及听我解释。
这两个人,一个没机会解释,一个不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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