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模范爱情 > 六

?今晨觉醒,仿佛有人躲在我的脑部世界拉锯,无躲闪地痛。今晨早醒,睁眼一脸茫然,浑身柔软无力。感受昨夜情怀,头痛识趣地隐退不少。窗外透进晨光,一会儿吵杂起来,我无起身的意念。我就愿意这样懒洋洋任凭昨夜片段慢条斯理地抚慰我娇弱的心灵;史芬继续自己忙乎去吧。史芬自己已经忙乎了有些日子了。

  

  张梅娥昨夜和丈夫进行了一场精神和肉体的小规模作战,夫妻战争亦是人生的一部分,没有大不了的。

  

  她今早面色不善,令人不自觉地疏远。此时正压低声音向王霞通报战事的始末。她历数丈夫的罪恶,坚决否定他存活的意义。我猜想她如此咬牙切齿大半源自战役的失利,胜利者通常是高姿态看问题的。她不可饶恕地从‘*他妈的’开头,以‘畜生’收尾,大有将丈夫先活剥再生吞而终感畅意,压低声音也抵不住激愤情绪的漫溢。王霞眼中冒火,——她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坚决支持张梅娥以各种有效手段迫使对方投降认罪——那样也不行,这回要彻底地给他治治身上的毛病,要让他深刻体会一个大男人欺负柔弱女人的可耻行为是多么多么的——行不通。联想到自己,说她家那口子胆敢在家饭来张嘴,衣来伸手,遇到心情不畅时就拿老婆消遣——哼!建议张梅娥将孩子撇给丈夫,自己回娘家住个一年半载的。我想这招没什么创意,却很有杀伤力。张梅娥坚决不同意这个方案,说她这回要玩真的:离婚。声明这样的生活她早就过腻了。忽然惊讶自己居然和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王霞要她不要乱讲,见对方坚定,就说吓唬吓唬也成。张梅娥坚决抗议王霞用‘吓唬‘一词来形容她的悲壮心态。王霞接口说既然执意要离,在财产的分割上可不能吃亏,并且列举其他先行者的制胜方略。她说最好只让男方穿着裤头滚出家门那才过瘾呢。

  

  张梅娥讲一口并不地道的天水普通话,估计是天水地区哪个偏远山旮旯窝的土语和普通话结合的产物。结合得很不好,极大地影响了她的整体形象。就是说,她一开口讲话,就令人不自觉地瞧不上。她不到二十岁就嫁人,我们就偏说她十岁出嫁,不是童养媳,就是身体远比心理成熟,已成熟到迫不及待的地步——一颗成熟的桃子,巴不得大家去摘。因为内心或者还有身体的躁动,所以对事物的判断就缺少一个理性的认识,所以,她那个提不起来的老公就占了大便宜。张梅娥还是少女的时候,也是一掐就淌水的乡下妹子,如果她肯闭嘴不说话,那形象就更加令人浮想联翩。说至此,有人做叹息状,责备她成熟的太早,不等一等,要他去摘。然后看众人,大家领会,纷纷点头附和,深刻地表示没能摘下张梅娥那颗成熟的果实而觉得遗憾终生。她儿子现在比她个子还高,娘俩走到街上,路人弄不明白他们的关系,大家就说她老牛吃嫩草,还新潮的很,要弥补青春的损失。她的解释没有任何作用,反应过来,含怒带笑,说这帮烂人,一个个坏毬的很。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她已适应工厂生活。她本来就是其中的一分子。

  

  她的丈夫扣扣索索的连她都受不了,何况别人。还对她严防死守,疑心极重,隔三差五地对她的行为挑毛拣刺,严厉警告她时刻夹紧双腿做人。张梅娥说她过的哪是人的日子,X他妈,她干什么了。心潮澎湃,唾液横飞地举例证明自己的贤淑与贞洁。她嘴里咕噜咕噜,滔滔不绝,和身体外观极不协调,俗不可耐。唉!老侯说厂里举行文体比赛,张梅娥老公象棋下得不错,和老侯对局,一步棋走半天,拿起来放下去,再拿起来放下去,能把人急得想掀翻棋盘然后照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踏,方觉解恨。他老侯要是那样下棋,准天下无敌。对张梅娥老公极端鄙视。老侯说张梅娥是娃娃亲的现实受害者,一天傻了吧唧的,空长了一身好肉,到这里和我们混。张梅娥说侯主任怎么这么说话啊,她可不是那样不知检点的人。老侯说他说的哪句话不是事实。张梅娥说那她也不能那么做。老侯就说那她以后受了委屈就悄悄地别吱声,认倒霉吧。活该。张梅娥说有侯主任在她哪会受什么委屈。老侯说那倒是没错,就是她明白晚了,早明白这个道理,说不上他找她时,他得站着和她讲话。张梅娥笑起来,说她哪有这个本事,不被人欺负就算阿弥陀佛喽。老侯犯坏,依旧叹息说,一身好肉,便宜了她那个提不起来的烂怂老公了。张梅娥不好意思地跺脚说这个侯主任,一点儿正经没有,把周弟弟都带坏了。我说说得好。

  

  张梅娥外貌相当不错。她刚来我们车间时,皮肤娇白的一掐淌水。某一日,车间领导让她收团费,这是一个比较抬举的任务,所以她就乐呵呵地去了。她刚进了第一间休息室,就被一群坏蛋围住,有的和她贫嘴,就七嘴八舌的逗她,有的手就不老实,说调戏一点儿也不过分。还有些稍不老实的,看得有趣,也挤过去。张梅娥被团团围住,场面比较混乱。没有过去的,就在一边看着乐。漂亮女人总是能打动人心的。张梅娥反应过劲儿来,已经被吃了N次豆腐。张梅娥大怒,挤出人群,逃到室外,连哭带骂,跳着脚尖喊:“你们这些王八蛋……老娘不是好惹的!”话一出口,众皆愕然,然后轰地大笑。有人还学着她的腔调,说老娘不是好惹的,就引起又一阵大笑。

  

  张梅娥曾在厂篮球队打过几年球,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酒局多,会过的领导也多,能双手划拳,很厉害。估计她经常说老娘不是好惹的,那么不上道,渐渐地,也就没人照顾她,所以她的日子也就一日差似一日。其实张梅娥的嘴很乖巧,领导长领导短,全是颂扬之词。和我们说话也是照死里夸你,碰到不愉快的事情,她会很同情的和你一起叹息。她除去一个姣好的面容和一个凹凸有致的身材,其他的就着实令人不能恭维。性格软弱,还是个烂好人。那一口乡音普通话让人听着不舒服,言谈举止还俗不可耐。有回和王霞谈得兴起,就满嘴喷沫,我脸上都溅了几滴。她高声宣讲,情绪已完全沉迷其中。她为了加强语气扬起手去拍王霞的肩膀,同时说,“哎呀,王霞你不知道……”可是王霞离得稍远一些,她没够着,拍了空。于是,张梅娥站起来,走到王霞跟前,重扬起手,拍到了,心里踏实了,便回来坐下。继续往下说,依然是那么激昂,完全不在意自己刚才的举止。我盯着她的每个动作,忍不住想笑。看王霞时,也是一脸的笑意硬憋着。

  

  相对于张梅娥的软线条,王霞则硬朗的多。她有时烦闷了,也会管我要支烟抽,抽烟的样子很老道。她会凑兴和男人们说一些荤话,高兴了,会夸张地仰脸哈哈大笑,这时就不像个女人。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女人,没有忘记现时代女人的传统,和张梅娥讨论家居生活的方方面面,会耐着性子编织毛衣什么的,也会将家里的脏衣物拿来班上洗。看似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却无人真正在她跟前放肆。就是说她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很有分寸。她又很脆弱,偶尔会为一件小事抹眼泪,和酒桌上的豪爽不羁形成鲜明对比。又很仗义,看到不平的事,会按耐不住冲上去,甚至会打人。又很实际,对人生和社会的理解,使得她对大部分不正之风持见多不怪的态度,有时自己也到里面热热身,不觉得不好意思。当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亦会义无返顾的争取,事情办成了,就觉得很有面子。她喜欢热闹喜欢玩,但仅仅是喜欢,并不陷进去。她什么都是点到为止。她的嘴巴有时苛刻,有时宽容,有时理解,有时又不屑,这个我就不知道她的原则在哪里了。她是个综合体,没有几个人愿意惹她,把她惹毛了,估计会抡起不管什么东西砸你。但她也有柔情似水的的一面,对小代就相当客气,说话也软绵绵的。我都快被她搞晕了。她时而粗糙,时而细腻;时而豪爽,时而脆弱易折;时而满嘴跑船,胡说连篇,时而歌声悠扬,沉静浪漫;时而仗义执言,时而分毫必争……她活得很彰显个性啊。

  

  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他长我短,你唱我和,整日叽叽喳喳。世界在她们的嘴皮下变的透彻清晰,条理分明,何况小小的本车间呢?更何况小小的张梅娥的那个提不起来的老公呢?唉,碰到这样的女人,你说能消停得了吗?

  

  调度电话嚷嚷起来。

  

  王霞宛若残兵败将有气无力地将话筒捂到耳朵上搭几句腔就喊周品热线。

  

  我接话筒时王霞神经兮兮地说是个女的。

  

  是李茹娟。

  

  她质问我怎么听不出她的声音。

  

  她在我跟前可是越来越不见外了。

  

  我说怕是线路不好。王霞冲张梅娥撇嘴。张梅娥哭意未退,无表情地沉思。

  

  李茹娟说,“和你说会儿话,我喜欢听你胡说。”

  

  我将茶杯搁到桌上,抬抬屁股也坐上去,“你讲话总要伤害我,幸亏我脾性好。对你我免费传授一切人生絮语,将来把我思想发扬光大的人非你莫属,如果你肯用功的话。”

  

  “臭美,你干什么呢?”

  

  “看书呢。”

  

  “怎么你还看书,怪得很,——什么名字呀?”

  

  “瞧你说的,我怎么就不可以看书?我长的就像看书的模样,我除了看书就没有其它爱好,好多人说我显得很有文化很有气质的样子,我没和你讲过啊?这会儿我看《三国演义》,挺有意思的,虽然我已经看了许多遍。”

  

  “怎么说我你忘了吗?”

  

  “这个问题你连想也不想一下就问出来了,太让人失望了。我是爱屋及乌,准备和你沆瀣一气呢。这样都不明白啊,看样子我们还需要沟通。再说我是抱着批判的心态看的,和你截然不同。”

  

  “你就别臭美了,这只是说得好听些,免得破坏你的好心情——有问题吗?我不会嘲笑一个上进青年的。”

  

  “你已经嘲笑我了,并且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她在线端那头咯咯笑起来。

  

  我回敬两声礼仪性的笑,捂住话筒冲窥视的师姐们解释。她们异口同声地支持我,且表示不方便的话她们可以回避,加重语气地说这没什么。她们云端里看厮杀一般悠远地笑。张梅娥笑起来别别扭扭的,像制假窝点的产品。

  

  王霞说周品蛮厉害,清早就有女生送货上门,如果时光倒逝,她就要考虑一下是否嫁给现任丈夫。冲张梅娥郑重地点头。

  

  我看她们还自视颇高,压根儿不考虑他人的想法。我说木已成舟,大家都将就着过,为祖国的下一代,也该做出悲壮的牺牲。不再理睬她们,冲李茹娟说当面谈话最有情趣,有些话的涵义可以准确地把握住。

  

  “想约我就直截了当地讲出来,看来你偷偷摸摸习惯了,未免没有气魄。”

  

  “我这么做你不觉着具备一种绅士风度?你们知识分子喜欢这种调调。”

  

  “你就别糟践知识分子了。我看你在惺惺作态,我不喜欢这样。”

  

  “那好吧,我下回改正就是了。”

  

  她直截了当地告诉我:“现在就改吧。”

  

  “你就别开玩笑了,我这边人挺多的。”

  

  “那就更好了,更显出诚意了。”

  

  “你知道吗,我真的说不出口,太肉麻了。像我这种具备深沉个性的人,做不出那种人来疯的事。咱们就是讲情调,也得要这种情调有深度,是吧?”

  

  “那就不说了?那就算了,——以后就不讲这些话了。”

  

  她今天心情不错,为了更好一些,她决定调理调理我。这是抬举我,若我不识趣,对不起,以后就别讲那些话了。难道每个沐浴于爱情中的女性都这么不可一世吗?折磨人的奇思妙招像酒喝兴奋时的我那样才思喷涌。她认为自己有资格耍嗲作势,所以毫不迟疑的做了。她很会享受啊。当然,每个女人针对衷情她的男性摆摆谱、来来劲也是平常的事,折磨情意浓浓的男士,女人们会心花怒放的。看他为自己寝食难安、坐卧不宁以及失神落魄的样子令她们玲珑的芳心充满了温馨。这是女人爱干的事,且乐此不疲。品味品味被异性围追堵截的过程是极有乐趣的,幸福的柔情蜜意由此滋润而来。

  

  我无奈地摇头,吸口气,道,“你今晚出来吧,是我郑重地约你出来。我看你就不要说否定的话了,我要是你就决不这么干。”

  

  “我得考虑考虑。”胜利的笑声。

  

  “我看你就不要来这一套了。我已经头昏脑胀得不行了。你就不要这样对待一个真诚的人了,很伤自尊的,知道吗?要知道,沟通是架起友谊的桥梁。”

  

  “去你的桥梁吧。我是看你今天表现还不错,我的心情也不错,就给你个空子钻钻,下不为例啊。到哪儿去呢?我想想……这样吧,到你那里,我要看看乱成什么样子……我不和你瞎扯了,再会。——以后公家电话不要拿起来说个没完,很没有素质的样子。我挂了。”

  

  这样的人简直没法说,所以我准备什么也不说了。我等她扣住话柄才可以做同样的动作。坐下来想一想,颇有感悟道,“好象女人结了婚和做姑娘时截然不同,仿佛对世界有了一个彻底的了解,再没有含混不清。”抿口茶,将期待的目光射向师姐们。

  

  她们沉思的样子。

  

  王霞说,“你的话讲得太露骨——不好,有些话心里明白即可,说出来可没意思。”

  

  “这样给人一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感觉。”张梅娥附和着说。

  

  我觉着她极不自然,怪兮兮的。

  

  “是吗?”我摇摇头,“真理是*的,我讲实话有什么不对,做人就应该直截了当,不能让人觉着惺惺作态。”提起暖壶荡一荡,空瓶无水,便拎了哼着小曲出去了。

  

  待会儿我猛地醒悟今日还是少露面为宜,就躲到老胡的隔间打盹。

  

  事情进展得令人目眩,我有点儿神无主,一种无底气的幸福使我苟安。任何事物都显得亲切起来,我的心里充满了温情,温情的种子在我的心里开了花。我想,未必坏运气会一直跟着我,这回上天大方得让我不能正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绚烂多彩,喜悦由身上各个汗孔溢出,形成一朵祥云,将我包裹起来。这云载着我,飘荡起来,到达一个诗意的境界。这世界原来是如此的美妙。

  

  我未中过如此大奖,心有些虚,倘若转换成体彩的特等奖,我会拿出一部分作慈善的,没别的,图个心安。

  

  我想后续的发展,心不由得怦怦乱跳,——那曾是久违的感觉。

  

  久违的感觉蛮好。

  

  ……

  

  一会儿老胡人模人样的进来,到桌前折腾阵子,就正襟危坐地写起来。我由两柜的间隙看他偶尔喝口茶,复抽口烟,沉思片刻,再蛮认真地写。喝水的嗞嗞声既体现他的无理,又反映出他素质不高。看他写作的架子颇有些领导的派头,即专注又威严,或许还有些自信的灵感。他不做领导真是可惜了这副形象。

  

  我叮嘱他说若有人找我,全说不在。老胡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我。我又讲一遍,他才不耐烦地说知道,别烦他,他忙得厉害着呢。我没功夫搭理他,也不想此时招惹他,就不再吱声。

  

  隔间放条加宽的长凳,躺在上面和床一样舒服。这是老胡不遵守纪律的铁证。这家伙浑身都是领导派头。

  

  我猛地想到郭春霞昨夜在舞厅门口傻等,就禁不住乐出声来。联想到她越等火气越大,勾勒出她气急败坏的不堪言行,我的笑声更加不绝于耳。笑声吵扰了老胡,他不可一世的命令我住嘴。我懒得和他计较,就住嘴了。

  

  待会儿有人敲门老胡就嚷嚷进来,于是郭春霞询问我的声音传进来。我吁口气庆幸自己还是蛮聪明的,提前就将危机化解了。我舒口气,放松了身体,准备进入梦乡。

  

  老胡说,“他不在。我是个诚实的人,人家要我怎样说我就怎样说——周品,老子照你的话讲了,出了什么事可怨不到我。”

  

  我感觉脊梁下端有一股凉气迅速窜至头部。老胡和我玩阴招,不留痕迹地将我出卖了。郭春霞挟带着一团戾气直梆梆的现于我的面前,不吭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很阴险的样子。我深吸口气,活泛活泛僵硬的身体,聚集到情绪就马上释放出来:脸上愤慨的表情足以令人相信,从某方面讲,我是被人出卖啦。我猛地起身。

  

  我捕捉到郭春霞目光,盯住它,质问道,“你为什么没去?你这么做难道不害臊吗?!”

  

  郭春霞面无表情地回敬我同样的眼神。

  

  “我看你挺惭愧的,那就好,不说了,算了!”返身回走,心里窃喜。

  

  刚欲躺下,便见郭春霞悄无声息地站到我面前,叵测地盯住我。她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只好从老胡的隔间出来,找把椅子坐下,郭春霞跟过来。

  

  “怎么了?”我漾起笑,“我原谅你。”

  

  “我可不打算原谅你。”她的态度强硬得似老胡自我标榜的人生观。

  

  老胡装模作样地写安全报告,头也不抬一下。这动作很假。

  

  我放低姿态,请她坐,问喝不喝茶。郭春霞似受到伤害的恋人,由鼻孔窜出的冷气沿她身体运动,冰冻了周遭的空气。

  

  她说,“看样子,你态度的转变分三个阶段:先是硬装愤怒,再作出坦然的样子,现在心虚了。告诉我,你心虚什么,干坏事了?躲什么呢?——欺骗我可不成。”这女人逮着机会就要耍嗲,就要显显威风。她这会儿感觉蛮好,酣畅淋漓地批判我。理直所以气壮,此种情绪的发泄因而显得火力十足,像本厂炼铜炉中的铜浆一样炽烈。

  

  “我昨晚去了,可能咱俩走岔了。”

  

  郭春霞冷笑着点点头,“你倒是挺会设想的。”

  

  老胡笑起来。

  

  “我真的去了,不然你问胡师傅。”冲老胡讨好地挤眼。

  

  老胡说先给老子点根烟。见我服贴就夸我今天进步不小。扭头对郭春霞说,“九点钟我看他在楼底和另个小子喝酒,是等你吗?”

  

  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九点钟,却不在我和哈马喝酒的地方。老胡这老家伙今天一句谎也不打算扯。我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老胡——还有郭春霞。

  

  可是他们都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

  

  这样,我就没法吭声了。

  

  郭春霞颇具警示性地看我一眼。

  

  郭春霞摆副思想家的架式沉默一阵子,然后她说可以原谅我一次,昨天的事就算了,今天晚上继续。用鼓励的眼神抚慰我。

  

  “这样不合适,你不能玩真的。”自觉渺小得恨不能有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郭春霞愤慨的表情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了不起啊,你?!怪得很,以后嘴里就别乱说了,悄悄的吧,你。”她将嘴撇到腮帮子上。

  

  郭春霞决裂般拉门昂首离去。

  

  我惭愧地舒口气。

  

  老胡疑惑地盯着我。

  

  我懒的搭理他,重又回去,精疲力尽地躺下去。

  

  老胡说老子可不晓得你们玩真的。至于他来讲,这可算了不起的致歉了。

  

  老胡的愧疚感没有捂热就去蛋了。待会儿老头们进来,老胡旧疾复发,唾液横飞地宣扬一番。他不是客观的描述,而是充满个人好恶的评判:将郭春霞放大为一名出色的食物采集者,类人猿时期的食肉动物。而我缩首缩尾,堕落为一个不成气候的笨蛋,连猪的智商也比不上,是狗肚子盛不了二两油的货。将我糟践得丧失人形。

  

  老头们针对老胡唯恐天下不乱的变态心理展开无情的批驳。老胡斗不过三张嘴,就向我撒气,骂我没出息,拖累他挨灭。

  

  “滚你的蛋吧,老子全是被你害的。”我看着他就来气。

  

  老胡即刻冲杀过来,从肉体上折磨我一番才心满意足地放手。他旗帜鲜明地拒绝他人对他称老子。

  

  我现在看见郭春霞就躲着走。

  

  她偶尔也找我闲聊,如果不乱讲的话,感觉蛮好。不管怎么说,她也算个有趣味的人。当然,除去她肉麻地喊我品品的时候。

  

  品品?

  

  此词中包含了太多的意义:调侃,挑逗和不尊敬,等等。

  

  这个该死的郭春霞。此称呼在人为的传播下迅速蔓延。大家根据这个时鲜的称呼举一反三,于是本车间便诞生了诸多对他人重叠的叫法。例如老胡的大名唤作胡祥东,就昵称东东。东东很生气,却无人理会。这样,叫喊的人多了,两只手不够用,就识时务地睁只眼闭只眼。偶尔也无意识地应答。个别人落单时,当然他的手还是够用的。大家这样亲热地相叫一阵子,渐渐腻烦,就锁定几个有意义的人名不再乱喊。锁定的人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个叫东东的名字。

  

  这日,我对老胡说,“东东,晓不晓得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是我。我看你就不用感谢我了。”

  

  老胡似只兀鹫向我发动攻击。我早有准备,不与他纠缠,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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