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公子府,魏无忌从一阵急促的铜铃声中警醒,这是他与暗影约好的音号,早间的通告需禀报方得进入,省得那神出鬼没又百无禁忌的家伙会一不小心的撞见些不该撞见的事儿。
揉揉眉头,迅速的起身,一边吩咐侍童入内为自己整理衣物,一边拉动床头的锦绳,同样清脆的铃声在宽阔的走廊上响起,刚刚破晓的阳光洒落下来,映照着几位端盆倒水的侍童忙碌来回着,只头先矗立在檐下的那个挺拔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屋里:
“主公,接探子急报,如姬夫人已出得宫来,往城北郊野的方向去了,估计是要参加今日龙子庙的祈雨与祝祷吧……历年的分龙节,各方游人香客均是云集此处,端是吵杂热闹非常的,主公,这也是相认试探的好时候呢……我已吩咐弟兄们坠着了……”
“哦?竟有这等巧事……昨儿夜里咱们还商议要如何联络如姬呢,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机会,嗯,暗影,通知候老大人与我同去!
朴儿,速备常服!”
*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以后,三里场市集旁的朱宅里,懒懒窝在床上的涤鹿,被一双肉肉的小手在腋下反复的挠着,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了,极度郁闷的叹口气,将头上蒙着的薄被掀了开来,露出了那双带着嗔意的大眼:
“虎丫,怎的偏生你这般的好精力?也不知为什么,难得今日睡得如此的香甜,现在倒好,全叫你搅和了……外面为何这样安静?朱大叔呢?竟然没有磨他的刀么?
“涤鹿姐,快起来吧,我刚听阿吉他们讲,今日是什么分龙节的,在城外的一个大庙里头啊,有人跳舞求雨,听说极为灵验,满城的人都会去呢,闹热极了……朱大叔啊,他也刚跟太爷一起出门了哦,不知道是不是也去了呢……
涤鹿姐,我们也去好不好?哼,那死阿吉,明明早两天就知道了,竟然没有跟我说过,要不是出门时被我逮着追问,怕还不告诉我呢,整天地鼠哥长地鼠哥短的,我看啊,他就顾着自己玩,早把我和小妹忘干净了……”
虎丫收回双手架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秀眉嘟着嘴,从一开始的求恳变成了撒娇投诉的气闷,活生生的将那红扑扑的小脸挤成了苦瓜状,惹得涤鹿禁不住笑出了声来,纤手一指,便点在了那圆润的额头之上:
“呦,好大的一股子醋味,敢情是让我去追着他教训一顿,给你出出气吧……呵,你这小丫头,准是你整天粘着他,粘得烦了,这才不告诉你的吧……”
“涤鹿姐!”
又羞又气的虎丫作势将双手举了起来,便要再来掏被窝子,极度怕痒的涤鹿立刻没骨气的求饶,口里诺诺的应着:“哎呀,好了好了,你去看看小远来没?请他帮我往公子府通报一声吧,今日啊,就带你与小妹去那庙会瞅瞅热闹。”……也当给自己放个假吧!
“嗳!”
涤鹿含笑的望着那雀跃的身影蹦跳着出门,一个不小心,便与洗漱归来的小妹撞在了一起,尔后姑嫂两人便你掐掐我,我揉揉你的,笑骂着搂做一团,鲜活的笑声是那样的清脆悦耳,衬着屋外的阳光,也是那样的明媚可人!
*
离龙子庙还有多半里地的郊野,涌动的人潮已将大道彻底的淹没了,即便那带着不少侍卫的宫车,也早已动弹不得,拉车的那两匹高大混血马烦躁不安的轻甩马蹄,不停的打着响鼻,躁动着不肯再向前行去。
但这些并不能影响车中之人的好心情,如意微微掀开垂帘,向外张望了一眼,有多久没见过这样人潮汹涌的场面了?便是这样新鲜自由的空气,嗅起来也是甜的吧。
“柳柳,下车吧,我们步行而去!”
说罢,顾不得唤人前来搀扶,径直轻快的跳下了车,片刻后,那名叫柳柳的少女急急的追了下来,将手里的物事往主人的方向递着:
“夫人……你的帷帽!”
待到柳柳将帷帽戴妥,遮掩住那娇艳的容颜,不那么扎眼之后,如意已是一刻也等不得的,牵了小侍女的手,带头向人群汇集处扎去。
旁边几个有幸目睹芳颜的男子,心下不停猜测着此等美人的来历,只略有遗憾的惊艳神色还未褪去,便在周遭强壮侍卫的怒目中瑟缩的开溜了……
屹立在河岸边的龙子庙,已然成为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各色的香客为庙中的河伯献上了五花八门的供品,长短不一的香烛已经插遍了祭坛,便连庙宇周遭的土地之上,也已是繁星点点,烟雾缭绕了。
沿着庙门外的那条大道,被早早赶来的小商小贩们占据着:卖香烛的、卖吃食的、卖些手工玩意儿的,还有批字算卦的,走江湖卖艺的……等等等等,引得大人小孩俱是目不暇接的四处张望采选着,好不快活。
不远处,几十位黝黑的匠人喊着号子来回忙碌着,正在搭建高高的木台,想是为午后那祈雨的巫唱雩舞所准备的吧。
如意饶有兴趣的拿起一把剔花的木梳反复的看着,这朴素趣致的样子远比自己宫里那些金簪玉佩的,来得让她欢喜,正待与那商贩询问价钱,身后却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声,立刻吸引了周遭所有的注意力。
转身望去,却是两三个普通着装的男子相互扭打叫骂着,听那叫嚣的言语,仿佛是为了交易中失手跌落的陶罐而牵扯不清呢,不一会儿,旁边又有几人参与了进去,有其中那贩子的熟识,也有出于公义上前劝阻的,战团越闹越大,竟是迅速的向自己这边波及过来了。
身旁的侍卫们急忙的上前阻挡,拢成一排,将她挡在了身后,便连柳柳那样娇小的女孩,也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前面,生怕自己的主人有什么意外似的,便在这无人顾及的当口,身后却有物件轻轻的拍打了背部一下,如意疑惑的转头望去,刚才卖梳子的小贩已顿时换了他人,那个面目普通的高大男子带着讨好的笑容,又递过一把木梳,仿佛是在介绍似的,只耳边低低的声音却诡异的在吵闹中清晰的响起:
“如姬夫人,可还记得当年那为你报了杀父之仇的旧识否?我家主公……,想要与夫人单独一见呢,却有要事相商。若能得应允,请寻得借口前往龙子庙偏殿的内阁,自有人接应!”
报了杀父之仇?旧识?如意的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极力控制着,伸手接过木梳以作掩饰,只那轻微颤抖的幅度,紧紧闭合的双唇,显示着那绝不能平静的心情。
脑海里立刻呈现出那温润贵气的男子了,在无数次痛苦绝望的边缘,那张似笑非笑的容颜,那举手抬足彰显着的男儿气魄,那于水火中递来援手的恩情,是她拯救自己免于灭顶的最佳武器,那是一直存在心房深处,遥不可及的一片净土,从未与人提及,直到……面前这普通男子一口说了出来……
心防的堤坝顿时溃败,隐藏已久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的顾虑,不需要多想了,如意望着那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反手将木梳柔柔的插到了鬓上,眼中的坚定与果决不需要任何言语为之陪衬了。
暗影释然的一笑,只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在人群之中,不知道从哪钻出的那个木梳的贩子,接着向人吆呼他的买卖,不远处吵闹的一堆人也渐渐平息了,侍卫们重新分布了阵势,仍然是环卫的样子,一切,便如从未发生过一般,了无痕迹。
*
“她会来么?”
已经静默许久的魏无忌,仍然有些沉不住气,与其说是在向旁边的侯赢疑问,倒不如说是近乎祈祷的呢喃了。
“一定会的,此女颇有孝名,便连我这守大门的小吏也曾耳闻,想来,必不是空穴来风吧。既如此,主公为其报得父仇之事,她定是铭刻五内,无时无刻不思还报的。
再说……主公莫非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么?若到了关键的时刻……呵呵,臣虏逾越了,主公当是自有分数的,还望恕罪则个啊……”
也许这样轻松的调侃语调很是安抚了一下吧,魏无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暗讨自己是否有些过于在意的同时,却也对那白发慈眉的首席多了些亲近之意,就便转身向着木门处凝望着不再言语了,也就永远看不见在那转身之后迅速阴沉下来的一张冷脸。
侯赢直直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那人背影,微微扭动着脖子,双手已开始不自然的有些痕痒的感觉了,暗影不在其身边,自身又毫无武功,这背影,简直就是一毫无防备的巨大诱惑啊:
只需要伸出手去,在那脖颈要害处一敲,不……也许只需要一根手指便已足够,渐渐出神的老人仿佛进入了梦魇一般,又如恶鬼上身,双手已开始轻微的作响,是关节处用力过度的征兆吧,心中便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召唤:杀了他……杀了他……结束这种折磨吧……
眼看走火入魔的手便要抬将起来了,木门处却突然传来了敲击之声:
“笃……笃……
有人在么?”
(https://www.biquya.cc/id10574/605745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