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努力挤出哀怨的模样,涤鹿轻轻的一声叹息,将等待中两人的心,挠的七荤八素的,就差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小公输大人与张耳大人,俱是人中龙凤之姿,各有出色才华的青年俊杰,实在不相伯仲啊,无论涤鹿能配得谁人,都是小女子几生方能修来的福分呢。”
迅速盛开的两张灿烂的笑容,在不小心对视之时以更加迅捷的速度收敛,人家夸赞倒是夸赞了,只可惜却是双双两两,谁也不落空呢,同气的一声闷哼,两人转过了头,接着瞪着渴求的眼,向那貌不惊人的聪慧女子看去……
“可是呢……小女子实在是命途多舛,如今已是无父无母,孑然一身,甚至于半年前流落于方与郡的荒山之中,前尘尽忘了,若不是我那卫子弟弟心善,将我捡回家中关照衣食,恐怕,世上早就再无涤鹿此人矣……”
谈起这一段往事,涤鹿的声音由刻意渐渐转变为自然,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温暖呢,不觉得感染的众人皆是露出了同情的目光,张耳更是借机的踏前一步,迅速的表态:“姑娘但请放心,卫小兄弟的恩情,日后……日后我多多偿还就是,他啊,便如我亲弟弟一样,但我张耳有的,定不会少了他的一份,苍天可鉴,决不食言!”
“对……对,我……我也是这个意思!”公输愈当是不甘示弱的接踵其后,虽然并没有那名嘴灿然的口舌功力,但慷慨激昂,态度恳切之处,却不逊色半分。
“呵,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早已发下宏愿,以身相许报答这救命之恩,但……但等卫子他行了弱冠之礼,只要他不嫌弃的,为妾为婢,我都心甘情愿……若是那时他真的嫌我年纪过大了,那……那也是涤鹿的命数罢了,绝不敢有所怨言呢……”
涤鹿一脸娇羞的低下头去,实则是为了掩饰快要出口的爆笑罢了,这个时代的风气,最是崇尚那等气节之人,自已一个报恩相许的偌大由头,还有谁敢质疑勉强了不成?
滔天的冷水顿时向二人头上浇去,由内而外的打击着如火的情思,这……这可如何是好?
公输愈有些小不甘心的嘀咕:“可是,可是卫子兄弟小了姑娘五岁有余吧,这……这是否也太过……”
“小公输大人此言差矣,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自涤鹿发下宏愿的那一刻起,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珍惜他,对他忠诚,直到……呃,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了……”
涤鹿越说越是入戏,一副忠贞不渝,情比金坚的模样,差点将两千年后西方的结婚誓词也给搬了个全套,在场众人的眼睛已经挣的不能再大了,除了两位正主儿带了些黯然伤痛的神情之外,余者皆是无比感动的敬佩模样,唉,不愧是被竞相追求的鹿姬啊,不愧是信陵君唯一的女性客卿啊,才情兼具的同时,竟然还有此等忠义的气节,实是连男儿也不得不感到羞愧,不得不感到崇敬啊。
一时之间,作坊的院坝里,便仿佛多了十来具木胎泥偶,只中间一位正气凛然的女子不停发散着耀眼的光芒。
“鹿姬……张耳……实在受教了,自此,再不敢冒昧提出此事,来扰乱姑娘的心智,但……但若有一天,卫小兄弟弱冠礼后,姑娘仍是孑然的,张耳,必会再次来求,于此誓,绝不相欺!今日,唉……告辞!”
“呵,鹿姬,唐雎也着实冒昧了,估不到姑娘竟是这等知恩图报之人,敬佩……着实令唐雎敬佩不已啊,呵呵,这便告辞了,叨扰之处,再次乞请海涵啊!容后相见……”
“嗯,拜拜……哦,回见……”涤鹿心不在焉的回应着唐雎的话语,竟是顺口溜出了英文来,好在场内的众人均是各有心思,无人注意罢了。
那一脸黯然却又带些坚毅之色,迅速转身告退的男子,说的可是真的?呵,卫子的弱冠礼,怕还要六七年吧……唉,不管了,到那个时候,谁还会记得呢?过了眼前这尴尬的小坎便好了。
*
“呵呵,阿吉,你又来看望侯老大啊,呦,这许多的人呢……这,这不是……啊,信陵君上?无忌公子万望恕罪,小的们竟是未曾远迎……”
一片七嘴八舌的恭礼之声中,魏无忌爽朗的笑声传来:“呵,免礼免礼了,不知者不罪嘛,我自己个儿偷偷来的,你们如何能得知?快请起吧,还要请问各位,侯赢侯老先生如今可在门内啊?”
“在……在呢,唉呀,说也奇怪了,清早老大便吩咐下来,若是小阿吉与他的朋友一起前来拜会,但请到城门之上的阁楼里便好了,这……嘿嘿,莫不是竟是与君上约好的?”一个酒糟鼻小意的猜测着,很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偷偷打量着眼前的贵人。
“哦?呵……果然……云潜,与这几位小哥儿几枚酒钱,便算是见面有缘吧,你们留在这里,我与阿吉上去即可……”
“诺!”
漆黑的通道之内,魏无忌携着何吉不紧不慢的向上方光亮之处攀登着,不时的与那小家伙介绍些楼里常用的设施,幼时作为王子的必修功课,他可没少来这些防守的要害之地呢,倒是得封信陵君后,再也未曾上过那些城门楼子了吧。
“你……来了。”
不觉的用手遮挡一下,努力的眨眨眼,刚从黑暗里来到透着强光的阁楼处,二人实在有些视线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
“是,我来了……终于可以……出现了么?”
好容易适应了光线的变化,魏无忌迫不及待的向声音之源头望去,屡次的到访失败,已令他无数次的在心中揣摩过眼前之人的形象,待到真的见着了,呵,是……却也不是呢。
面前的老头一副寒酸之极的打扮,头发须眉皆已雪白,官中发下的皮甲早已残败不堪,布衣上犹自打着补丁无数,这与传说中的形象并无二致,只是……
只是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有内功在身之人,即便刚才耳边没有传来暗影的提醒之声,如今被他那一眼望了过来,那略有些疼痛的刺目感觉,也定然是要有相当的火候方才能御气于外吧,可这下马威,却是所谓何来呢?
“阿吉,是我唯一的后人了,他是个孝顺的孩子……”
原来是为了这个,但貌似是那小家伙主动要求而非自己强迫的哦……魏无忌洒脱的一笑,就便摸了摸那虎目小童的头顶:“嗯,确实是个好孩子,过两日,我便想送了入那书阁,与他的卫子哥一起练功行课,再寻位大儒好好的调教调教,当是块璞玉呢……”
何吉左右来回不停的扫视着,对他们的话语有些摸不着头脑,二人,难不成是认识的?怎的一片熟稔的味道了?
“太爷,这位……这位是信陵君无忌大人呢,我有求他为你找份轻松的活计哦,太爷,你再不用在这城门上风吹日晒了……”
“呵,好阿吉,太爷知道你的好意了,无忌公子对你的救护之情,太爷也着实的要好好感谢一番呢,呵呵,既是如此,我也再无二话了,便请公子为我御马,老朽这便随了你回返公子府吧……”
“太爷,你……你怎能要公子……”
“阿吉,无妨的,候老大人已是古稀之年了,在无忌的心中,又如自己长辈般的和蔼可亲,便是我亲手御马,也是但有喜而无不甘呢……老大人,请……”
侯赢整整衣袖,深深的看了自己的曾孙一眼,便就率先的踱步向楼下行去,一派风起云涌的龙虎之姿,从容淡定的睥睨气势,竟是瞬间向四周发散了开来……
何吉揉了揉双眼,是自己的感应错误么?这……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愁苦萎靡的穷老头?这分明是身着乞丐服饰的一方王侯呢,不觉得张着小嘴微微发着呆,直到身侧的魏无忌出声招呼了,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追了上去。
熙熙攘攘的鸿运街中,驻足的行人已是越来越多了,大家纷纷指指点点的,看着路中行进的一辆马车惊诧不已,
那坐在车辕之上挥着马鞭,赶着车驾的,可是……可是信陵君无忌公子?
猜测的,否定的,乱哄哄的响成一片,直至后方身着公子府亲兵甲胄的那队武士出现,这才瞬间的变了鸦雀无声,片刻之间,便是连黄玉楼二层饮酒的宾客都已听说了,从窗间长长的伸出了脖颈来,想要看个究竟。
“停……此间不远处,便是我那小友朱亥的居处了吧,想来,你们晨间也是从那里来的,呵,无忌公子,老朽但有一事,尚需与他商议一二,可否劳请你等待片刻?”
“这是自然,老大人请便,无忌便在此持鞭候驾便是!”
坊间议论的声音顿时恢复了轰然,不管听没听见车上那老头说话的,众人皆是已用眼看见了,那享受着信陵君驾车之尊荣的人,施施然目无余子的独自行进到了一处院落之内,而车辕处斜坐的无忌公子,竟然就这样手持马鞭,脸带微笑的随意四处张望着,竟是……竟是要等待其人的回返?
这一身寒酸之色的白发老头到底是何许人也?
竟能劳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信陵君为其驾车?为其等候?
不信,羡慕,不齿,嫉妒,各种各样的情绪迅速的蔓延,但是无一例外的,众人皆用敬佩感动的目光看向那风轻云淡的贵公子处:
天降贵人与我大魏啊,这怕是天下间唯一能将礼贤下士行得如此淋漓尽致之人吧,嗟乎……果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呢。
这眼见得实的种子,便就这样,在这喧闹流俗的市井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至缠缚在大梁城黎民百姓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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