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鹿姐,你们起来没?”
清晨的院里,朱宝儿迫不及待的趴在了窗户之上,想再重温一下昨夜的眼福。
“嗯,早起了,宝儿,早安啊!”
推开的木窗内,探出个乱蓬蓬的脑袋来,一双远胜往日凌乱的扫把眉突兀的横亘在眼睛上面,似曾相识的焦黄色又回到了女孩的脸部,还多了些营养不良似的局部乌青,若干新冒出来的小红点点则零星的散布其上。
“嘶……”
毫无心理准备的朱宝儿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昨晚看见的那个……那个大大的美女?
“涤鹿姐,你……你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朱宝儿的控诉眼神格外的幽怨,夜里挣扎了一宿的念头顿时有如飞灰,莫不是那时天太黑,而自己眼花了?
“呵,我本来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啊……”涤鹿若无其事的瞟了瞟那泫然欲泣的胖小子一眼,心中却是不无得意,不枉她大早起来试验新学到的易容技术,那几个貌似粉刺的小红点,便是现学现卖,新鲜出炉的杰作了,看上去真是自然无比啊……
一时之间,窗内外的两个人,一个因着美梦的破灭郁闷不已,而另一个则是志得意满,自我毁容毁的无比开心。
“阿吉,你给我站住!”
哼,别以为顺着墙根向外溜着便可以逃过自己的眼睛了,涤鹿迅速打开房门窜了出来,片刻间便在那小子面前端出了秀娘教子时的架势。
“昨夜干嘛去了?什么是女子不宜前往的地方?”
“嘿嘿,涤鹿姐……那个……那个……”何吉亡魂大冒,怎的还是没能躲过呢?自己为何就这么没出息,心虚害怕至此呢?急切之间,只不停的那个那个的,说不出半点所以然来。
“我们……我们是游水去了,这天,热的要死,晚上去到河里游水,好不快活呢,女子嘛,当是不太方便的!”
一旁的朱宝儿急中生智的替自己的好兄弟回答着,一边在涤鹿的身后向何吉眨巴着眼睛,提醒其注意。
“对,对,我们游水去了,哈哈,我们男孩子都是脱的光光的扎到水里,当然不能让她两个丫头去了,那多不好意思!……啊……”何吉立刻会意的抓住了这救命的稻草,又大力的渲染了一下,笑嘻嘻的望着涤鹿好不得意……直到一只耳朵被那修长的纤手拧的扭曲的不能再扭曲了为止。
“对……对什么对?游水?游水能一身干爽的回来,连头发都没湿?游水能游得一身香喷喷的,隔五里地也能闻见?你当我是傻的?还不老实交待?
啊……你……你还敢跑?你给我站住……你……”
一场鸡飞狗跳的追逐战便就这样上演了,闻声而来的女孩们给涤鹿鼓着掌,蔺七站在一旁满面微笑的袖手旁观,朱宝儿则不时插科打诨的干扰涤鹿前行的路线,就连每日磨刀霍霍的朱亥都笑眯了眼,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喊着小炉子跑快些云云。
“主公……呃……”
“呼……七叔……你……你让开,呼……我……我今天非抓着他不可,死小子……别以为学了几天三脚猫功夫,就敢在我面前得瑟了,说出来吓死你,你姐我以前可是校运会短跑冠军,腿长着呢,你……你有本事别用轻功……你”
“什么是校运会短跑冠军?”
一把温煦的男声响了起来,涤鹿回头一看,清晨的阳光里,那俊逸无比的脸庞就直直的杵在自己身侧不远的地方,连刚刚冒出头的青色胡碴子都能看的仔仔细细的,呵,可不是那贵气雍容的无忌公子?
“主……主公?是……是”万分诧异的女孩忍不住有些结巴了,原本因为运动而泛着红晕的双颊红的更厉害了,他……他什么时候来得?岂不是将自己八婆的样子看了透?怎么没人通知她一声呢?
眼睛慌乱间滴溜溜的转着,迅速找着自己的家人蔺七,一个卫生眼瞪了过去……蔺七当是冤枉无比的叹气低下了头去,自己刚刚是想提醒主公来着,可她根本没让自己把话说完,便就命令自己让开,接着追去了啊……
“呵呵,一大早的,真是热闹呢。”
看着那张慌乱不知所措的小脸,魏无忌善解人意的停止追问了,只好奇不已的目光仍然不停的上下打量着,今日的涤鹿,与往常好像有些不一样呢,好像更难看了些,但却更美了些……
旋而,又在自己的心里暗暗的好笑,这样自相矛盾的念头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却也真的没错啊,那一脸的红疙瘩与更加难看的脸色,确实比往日打眼了,而那恣意鲜活的神态,却让她美的有些令人无法逼视……
再看看停止了逃亡,小意得站得更远的那个虎目小童,魏无忌眼中的笑意更甚了:“这位,便是何吉小兄弟了?”
“啊?我……我是啊!”
何吉一脸的受宠若惊,这是卫子哥和涤鹿姐的共主,魏王的亲弟信陵君呢,来大梁的路上,自己也听得不少的侍卫门客议论过,今日一见,当是有大人物的气质风范,却又如传闻般的和蔼可亲了,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啊,你那卫衍哥哥与我提起过呢,你们当也知道,他是因为要护着你们,才肯投到我门下为客卿的吧?”
说起这个,迅速的勾起了在场众人的心酸悲痛回忆,也不觉的对收留掩护大家离开方与的魏无忌有了更深的感激敬佩之情,尤其是何吉这个自诩为大丈夫的虎气孩子,更是激动的一辑到地,小大人般肃穆的说着:
“无忌大人,卫子哥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但他是我的兄弟,兄弟之间的情分是不需要计较的,若有哪个时候需要我付出代价来保护他了,便是要了我的小命,我也不会皱皱眉头。
但是大人的恩情,我却难以为报啊,何吉年少力弱,又没有什么学问谋略,于人于力,我都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奉献给大人的,在此,何吉唯有先行叩拜,将这恩情铭刻于心,但有一日,我可以还报了,还请大人与我机会,了了这份恩情……”
说罢,更加恭敬的跪了下去,向着那晨光中的贵公子行着叩首之礼。
无忌前行几步,一边打趣着,一边将男孩扶了起来:
“呵呵,小兄弟果是性情中人,年纪虽不大,可这志气却是着实的不小了,带你们出走方与,对无忌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甚至因此得了两位当世的奇才,呵,其实是我占了便宜才对,实在当不得如此隆重的谢礼啊!”
旋而,一个停顿,眼光不自觉的向那徒自磨刀的男子瞟了一眼,又再接着说到:“你若真的要谢,我现在便与你机会,让你了了这胸中郁气吧……我听人说,你的太爷名叫侯赢,是我大梁看守夷门的官吏?”
“正是,大人居然听过我太爷的名字?我们住到这里,也是他老人家安排的呀……大人,他老人家如今的境况不太好,整日在城墙上风吹日晒的也着实的辛苦,不知……不知大人能不能……能不能与他一些轻松的活计,混个温饱?我……我愿意,唉,反正只要能成,我什么都愿意啦!”
何吉叽叽喳喳的,顾不得猜测这位尊贵的大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太爷的名字的,便就如攀上大树的藤蔓一样,迅速的顺杆爬了。
“呵呵,是么?那可真的巧了,我也确实听人说起过你太爷的贤名呢,几次到访却都未能见着其面,何吉,你能与我同往么?找着他,我一定拜为客卿,让他在我公子府里只管些动脑筋的事儿,轻松颐养天年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各有异状了:
涤鹿若有所思的神情中,透着些许的疑惑,主公一早亲来,竟然仿佛是为那候老太爷来的呢,这幕场景展现出来,她便也觉着那位老太爷的名字确有些熟悉了,只念头忽闪而逝,再要仔细追究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到了……
小妹与虎丫与有荣焉的甜甜笑着,将头颅点的跟帮浪鼓似的,能在这位贵公子手下做了客卿,想来,便可以就近日常得见了吧,太爷也就不用一个人住在那么远的地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了吧……
朱亥将手里的屠刀磨的更响更急了,早已料到了,早已定计了,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心里,还是那么的难受。老爹他……一旦认了这客卿之位,那结果……便只得一条了。怎么办呢?能怎么办?
何吉闪着大大的眼睛,竟然有些欣喜的泪意了,这位贵公子,真是天下最好的人呢,太爷年纪那般大了,想也没有什么力气,而一介看门的小吏而已,又能有什么惊天的才能呢?没想到自己一说,无忌公子便已欣然点头,还托出个早有贤名的说辞,是担心自己太过不好意思么?唉,这样的天大的恩情,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还的清呢?
“无忌公子,我这便与你同去吧,现在就去,我……我一刻也等不及了,虎丫小妹,快点收拾,宝儿,你也一起啊……”
偌大的院里,就只听见乐的见牙不见眼的何吉欢快的叫唤声,与众小的答应声,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都走了,孩子们随着那无忌公子前往相请老爹了,涤鹿姑娘跟着他那家人以及小圆脸去往河边的作坊了,被闹腾了一早上的耳朵终于闲了下来,尔后,便听得啪啪的脆响之声。
朱亥空手将自己的屠刀撇成了一片片的块状,仿佛这样便可一泄胸中的闷气似的,不觉的,站立起身望着众人远去的方向发着呆:
孩子,你可知,那一刻也等不及的雀跃,却是将你至亲的太爷推到了何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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