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宗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前面的告密者。
他没有料到闵淑媛的事又发生了。这次他信还是不信?上次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他一想起来就心痛如绞,闵淑媛算起来也是他的表妹,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长大后他纳他为后宫,虽然他喜欢的是珍嫔,但是对这位淑媛表妹一直很好,从不亏待。平常除了珍嫔,就属去她那儿的次数多了。他一直以为闵淑媛也对自己一心一意。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在自己面前说她对自己不忠,他并不相信,严惩了告密的人。当她逃跑后被抓回来,在自己面前拼死保护那个武士的时候,他这才知道原来一直一心一意相信她的是自己。那时他的心凉透了。可是这次,竟然是中宫和自己的弟弟!他最信赖的弟弟!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又不敢不相信。他怕事实又一次无情的让他相信。那样他宁可一开始就相信!也比再做一次傻瓜的好!
英宗目光中渐渐露出凶光,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内官,内官浑身像打摆子一样哆嗦着。“你是亲眼看见的吗?你若是诬告,寡人将你碎尸万段!”英宗同样恶狠狠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打在告密者的身上,告密的人的身体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像真的挨鞭子一样乱颤:“小人……亲眼看见中宫殿的医官将东西转给平山君。”
英宗“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留下还在原地打颤的人大步走了出去。被他遣出宫殿而在外面等候的内官、尚宫看见他出来,急忙上前行礼。但都被他的显而易见的怒气所震慑,不敢吭声。英宗留下一句:“都不要跟着我!”便走了。内官、尚宫有的没有反应过来,有的反应过来却不敢跟着。等大家回过神来时,英宗已经消失在殿外,不见了踪影。众人吓得面无人色。其中一个道:“快找!”众人这才分散开向四方跑去。
英宗来到中宫殿。中宫殿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主殿还有一丝光亮。英宗直直走上台阶,进得殿门,不见一个宫女伺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静悄悄的站了一会儿。
英宗刚刚得知这件事,被一股无名火烧的失了理智,如今在寒冬夜晚一路行来,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一些,便觉此事有些蹊跷,将中宫与弟弟拉在一起,实在感觉荒谬。中宫据他所知平日基本上不出宫门半步,而弟弟虽然是禁卫统领,总在宫中行走,但是因为严格的宫规,从来不到后宫处。他们两人恐怕连面也没有见过几回。现在说中宫给弟弟定情信物实在难以说通。但是那内官又口口声声亲眼所见。
他思索片刻,想不如直接开门见山相询,看看中宫如何作答。想好了这才上前轻轻拉开房门,走了进去。他看见中宫手里拿着一本书侧躺在铺上睡着了,显然是在看书的时候睡着的。他悄悄走进她的身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她。灯光下她美得惊人,黑黑的长发披散在枕边,映衬的她的脸白皙的几乎透明。长长地睫毛像扇子一样合在眼脸上,叫人心动。身上穿的是一件宽大的长袍,似乎是汉人的服饰。英宗看着她沉睡的样子,几乎有些痴了。痴痴看了一会儿,他将她手里的书轻轻拿下来,看了看书皮,上面写着《三国志》。“竟然是兵书!”英宗有些讶异的望着她。这时,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在英宗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恪凝被眼前高大的黑影吓得几乎忘记了呼吸,半天才倒抽了一口凉气,正准备放声喊人,面前的人说话了:“别喊,是我。”恪凝硬生生将已经到嗓子眼儿的喊声压下,颤声道:“是殿下么?”看来人点点头,侧身坐在铺前,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平常看起来冷峻的脸现在显得竟然很柔和。果然是英宗没错。恪凝这才松了口气,手不由自主的抚上狂跳的心。耳边传来英宗轻轻的笑声:“吓着你了?”恪凝脸上发烧,点点头,想问他为什么到此?又怕他说出什么让她不知所措的话来。如此深夜,来到自己中宫的房间,难道……恪凝又羞又怕,将头深深低下不敢抬起。
英宗看她娇羞的样子,显然误会自己的深夜来访了,他先不点破,只是笑着看着她,半响才问道:“中宫,你怪过我吗?”恪凝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臣妾何事见怪殿下?”英宗笑道:“你还会装傻,你进中宫已有两年多,我从来都没有好好对你,甚至纵容其他人对你不敬。你难道不见怪吗?”恪凝半响没有回答,好半天她抬起头来,声音透着坚定,“此事臣妾心中反复想过,臣妾对殿下并无半点怨言。”
“哦?”英宗显然不信。
“几年前,紫禁城的后宫有我皇额娘博尔济吉特氏、生下了皇四阿哥的佟佳氏、还有侧妃无数,可是我皇阿玛却专宠皇贵妃董鄂氏,那时我年纪小,陪着皇额娘一起怨恨皇阿玛,恨皇阿玛无情。谁知皇贵妃薨逝,不过三个月,正值青年的皇阿玛也驾崩了。”恪凝说到这里,眼睛已经充满泪水,她低下头擦去,待心情平复,抬起头来:“现在才明白,皇阿玛不是无情,而是专情,他一生中真正宠爱到至死不渝的就是皇贵妃。我又怎能因为那不是我额娘而怨恨皇阿玛呢?同样,殿下宠爱珍嫔,至情至性,臣妾有这样的夫君,虽然有遗憾,却绝无怨言。”恪凝的声音温柔似水。
英宗有些脸红,又有些心不在焉,侧躺下用手肘支着身子,看她半响,心道:“原来以为她对我无情,听她这番言论又似有情一般。”
恪凝被他看的浑身发烧,又猜不透他到底想问什么,心中正没着落处,英宗懒懒的声音传来:“听说你送了平山君一柄剑?”
他的声音懒散而随意,听到恪凝耳中却如五雷轰顶一般!“原来为此而来!”恪凝抬起头来,看着英宗,缓缓道:“殿下想问臣妾什么?”
英宗姿势不改,只是眼睛专注的盯着她:“想问你为什么送他剑?”
恪凝也看着他,柔声道:“殿下,剑确系我所有,却非我所赠。”
“哦?”英宗挑挑眉,不置可否。
恪凝心道:“我若实话实说,恐他猜疑絮儿,若不实话实说,却无法自圆其说,罢了,唯今只有全盘道出。絮儿的事就能瞒则瞒了。”她想到此处,深吸一口气道:“那精钢软剑原是臣妾的姑姑所赠。臣妾的姑姑原名孔四贞,是大将孔有德的女儿,孔有德战死沙场,太皇太后怜悯她幼小无依,认她做干女儿并一直养在身边,姑姑自小习武,曾经替皇阿玛挨过一刀,皇阿玛亲封御前一品带刀护卫,臣妾出嫁时她将这柄软剑相赠。只是我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糟蹋了这柄好剑。前几日絮儿向我索要这柄剑,说是要送与平山君,我曾追问她为何相赠,絮儿言道平山君统领内禁卫,保卫京城王宫,干系重大,此剑要是在他手中,也算得遇明主,在我手中只有埋没了。臣妾听她言也有道理,便并不曾多想,给了絮儿。”
英宗看着她清澈见底的双眼,心中已经相信了她,但是表面上仍然高深莫测:“絮儿为什么对平山君这么关心?莫非……”
恪凝早料到他会如此猜测,忙道:“殿下不要误会,絮儿绝无攀连之意。她自小待人就是热情友善,容易亲近别人。就像太皇太后所说‘总拿自个儿不当外人。’所以容易引起误会,幸好现在年纪尚小,才没惹出什么乱子来。”
英宗笑着点点头:“看来确是如此。人小胆大!中宫对她似乎也是另眼相看。”
恪凝道:“臣妾自小与她和纯儿一同长大,对她们自然另眼相看。”
英宗有些冷,就把被子抓过来盖在身上。突然问道:“中宫对平山君的事有什么看法?”
恪凝犹豫了一下。英宗道:“中宫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好了,不必拘礼,也不必考虑过多。”
恪凝听他如此说,便放下犹疑,道:“此事显然经过精心安排。将这种在朝鲜无人能解的毒下在平山君身上,此外还嫌不够,又派杀手埋伏,是非置平山君于死地不可的。看来他们原也是有十足把握平山君此次必难逃一死,没想到平山君竟然可以活命。他们必然不甘心,还会有所动作。他们到底为何要置平山君于死地,这需问问平山君,是否得罪了这样一班强悍歹毒之人,若是私仇便还罢了,若是因为公事,平山君统领内禁卫,乃是殿下的侍卫,岂不是冲着殿下而来,这便要格外注意了。”
英宗想的与她倒是不谋而合。他疑问顿消,便全身放松,觉得有些倦意。看着一旁规规矩矩坐着的中宫,静静呆了片刻,掀被而起:“中宫早些休息吧。”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恪凝连起身相送都来不及。
这一夜,英宗辗转无眠。
第二天,英宗叫来自己的贴身内侍官闵贵,命他盯住昨天告密的内官,看他同什么人接触,凡是与他接触的人全都详查!并要暗中进行,不要打草惊蛇。闵贵领命而去。
这些天老天一直陆陆续续下着雪。这天终于晴了。英宗心情很好。正好珍嫔找他赏雪,于是也命人叫上尹淑媛。本来还派人去找中宫,但是中宫并没有在中宫殿。一时也找不着。便带着两个后妃来到后园。
白雪覆盖了所有的一切。整个宫殿一片银装。远处露出的红色屋檐的一角在白色的世界中显得格外显眼。珍嫔、尹淑媛两人有心在英宗面前比娇,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摇曳生辉。英宗含笑看着被白雪映衬的分外娇艳的两个妃子。走在软软的雪地上,感觉心中也像雪一般柔软纯净。
众人绕着后园走了一圈。英宗本来以为能碰上中宫。但是他失望了。看来她肯定又躲在什么地方看书去了。
后园过去是个小山包,上面种了些梅树。珍嫔提议去那里看看,英宗欣然同意。三人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大群内官、宫女。刚到山脚下,英宗惊喜的发现了中宫!她背对着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身边站着絮儿、绣纯聚精会神的看着。英宗对着其他人挥挥手,笑着轻声对珍嫔她们俩道:“你们在这等着,我瞧瞧去。”
他轻轻的往上走。却听见身后有踩雪的声音。他以为是闵贵他们,皱着眉头转回身,却看见跟在身后的是珍嫔。他有些恼,用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珍嫔不敢跟着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英宗快到跟前的时候,恪絮、绣纯看见了。正要出声,英宗将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噤声。两人都不敢吭声了。只有背对着蹲在地上的恪凝浑然不知。英宗走上去站在她背后。看见恪凝手里拿着一个圆圆的、晶莹剔透的玉佩正在雪上这按按那儿按按。英宗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她在干什么。恪絮、绣纯憋着笑慢慢后退几步。恪凝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前面。英宗也跟着看前面。除了一棵梅树外没有什么了。英宗歪着头看着地上,突然看出来了,她竟然在画前面这棵梅树!用玉佩在画梅树!弯弯拐拐的树干上,圆圆的玉佩点两下便是一朵梅花。英宗惊奇极了。没想到中宫心思灵巧到这样!居然能想到用玉佩画梅树。而且画得如此像!英宗又是赞叹又有些可惜,可惜不是画在纸上。没办法保留下来。
恪凝专心的画着,英宗专心的看着。两人都忘了周围的人了。直到恪凝觉得阳光被挡住了,用汉话轻声道:“你让开点,挡住光了。”英宗也忍不住的笑意布满脸庞。轻轻向一旁让了让。恪凝认真的画完。歪着头看了看,又问道:“应该附上首诗。你们有应景的诗吗?”恪絮已经憋得笑不行了,强忍着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绣纯倒是有点急才,脆声道:“您这几天一直吟得那两句就挺好!”
“哪两句?”恪凝还是没有抬头。
“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
恪凝抬头笑道:“一点也不应景……”她这才发现恪絮、绣纯全都站在侧面。那后面的是谁?恪凝吃惊的站起身,刚转身就被站得很近的英宗吓得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往后倒去!英宗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拉进自己怀里笑道:“哦哦哦,小心点,可别把画踩着了!”
恪絮、绣纯全都红了脸转开头。山脚下的珍嫔、尹淑媛看见全都变了脸。尹淑媛斜眼看看珍嫔,心中又有些痛快。心想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那珍嫔一直备受宠爱,从来没当面见过英宗对别人亲热。那里还受得了,一怒之下转身欲走。但是终究不敢太放肆。又转回身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突然抬起头怒视着两人,眼睛射出怨毒的光来。
英宗搂着恪凝却不肯撒手。看着地上的梅花图道:“中宫真是好灵巧的心窍!这梅花图画的好极了!”
恪凝红着脸,想挣脱他的手。但是英宗双手使了些劲。恪凝不敢大力挣扎,只好红着脸低声道:“殿下,您快放开我……”
英宗还是不放手,含笑看着她:“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中宫怎么不把诗吟完……是怕漏了心事?”
恪絮、绣纯早就一溜烟跑了下来。将二人留在山上。
恪凝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在怀里过。如今还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又羞又急,几乎快晕过去了,红润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英宗看着她羞晕满颊的样子,也按耐不禁,要不是在外面,早已……他有些扫兴的略略松开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笑着道:“我晚上去你那里,你给我说说……”
恪凝双手不知道搁哪里好,红着脸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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