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着话脚下也没停,很快便到了主院,穿过月亮门便见念巧站在廊下,正指挥着丫头婆子挪动院中的摆设。
“大姑娘怎么过来了,您身子还没好,如今天儿越发凉了,该好生保养身子才是。”念巧明白该是自己的提点起了作用,心下琢磨着大姑娘最近像是开了窍的样子,随即看到杜兰吃了一惊,彼此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这才错开视线。
“就是因为天儿凉了,我早晚不敢随便出门,生怕着凉再咳起来,只得趁着晌午还暖和,过来给母亲请安。”安锦如佯作未见,解下薄披肩递给夏青,跟在念巧后面进屋,“我这个时辰来会不会搅扰母亲歇午觉?”
“太太时常惦念着姑娘,恨不能搁在身前眼下一时不差地看着才好,哪里会觉得搅扰。”念巧引着安锦如直接朝里间走去,“这两日太太也不大舒坦,又总说觉得身上冷,便提早挪到里间儿去了。”
念巧说着挑起枣红软薄呢的门帘子,领着安锦如入内。
安锦如见徐氏歪在罗汉床上,果然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上前行礼问安后还不等寒暄说话,就有个小丫头慌张张地跑进来道:“太太,出事了,出事了!”
“胡吣!”念巧一个眼刀飞去,啐道,“话都不会说了,滚出去想好了再进来回。”
小丫头吓得一个哆嗦,却也没退出去,扑通跪下道:“太太快去前头看看吧,来了一行人驾着车带着行李的,自称是咱家的新夫人,被门子拦下不让进,如今正在吵闹。”
“新夫人?”徐氏猛地坐直身子,双眼圆睁地问,“什么新夫人?”
“奴婢也不知道,前头门子打发人到二门处报信儿,说外头来了个年轻的小娘子,带着丫头婆子十几个人,还有二十多口大箱子,说是咱家的新夫人,闹着要进门……”小丫头嘴皮子倒是利索,只是被徐氏瞪得心肝直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吞回肚子里。
徐氏就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她在徐家虽是庶出,但是生母得宠,自己从小心气儿也高,嫁入安家之后,虽然生气夫君不求上进,却也还满意他的安分守己,这么多年一直也未纳侍迎妾,谁知如今来了这么一出,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安锦如和念巧一左一右,几乎同时扶住徐氏,让她在罗汉床上靠着躺下。
“你且细说说来人是什么模样?跟随又都是什么情形,看着像是打哪儿来的?”安锦如沉声问那丫头。
“奴婢也没瞧见人,只是听前头说,来人是个年轻的南方小娘子,说得一口带着南方口音的官话,跟着的人有些还不会讲官话,说得都是南边儿的土话,像是打南边儿刚过来的。”小丫头努力回忆着道。
“母亲暂且宽宽心,父亲这么多年都未出过京城,哪里会弄出个打南边儿寻来的小娘子?”安锦如闻言扭头去劝徐氏,“咱们家大业大,少不得有哪些眼红心热的人,恨不能寻个事端来剐蹭些银子,平白地给人添堵,着人出去问问就清楚了。”
徐氏听了这话,琢磨着觉得有理,这才稍稍缓过气儿来,还不等开口,外面又来个回禀的,进门跪下便道:“太太,那南方的小娘子,说是咱家老太爷新纳的姨奶奶。”
听了这话,屋里的人全都愣住,姨奶奶?
老太爷安瑞池如今已花甲之年,好端端怎么会接回来个屋里人,而且听刚才那意思,接回来的还是个年轻的小娘子。
徐氏脸上变了好几次颜色,最后起身儿到外间坐定道:“先让人从西角门进来,东西暂且安置在跨院里,把人迎过来我先见见。”说罢给念巧使了个眼色。
念巧会意,亲自出去操办这件事,小半个时辰后,引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
徐氏的目光投向门口,见那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果然是个娇俏玲珑的南方女子,水红绫襕边袄子,浅蜜合色挑线裙子,裙边露出双大红撒金绣花云头鞋,两颗硕大的珍珠随着走动微微颤动,映转着柔和的光晕。
走近才看清,果然是副勾人魂魄的好容貌,肤色像鸡蛋清一样细嫩光滑,由里往外透着柔和滋润,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双唇点着石榴红的胭脂,唇角微翘,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
女子上前便矮身行了个半礼道:“桃妆见过大太太。”
徐氏略有些尴尬地错开身子,没有受这个礼,请人落座才道:“桃妆姑娘……”这话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桃妆倒是落落大方,抬手掩口笑着道:“大太太,我是老爷子在南边儿抬进门的,已经伺候老爷子一年多了,这次回京老爷子顾念旧情,把我也一道带回来。今个儿老爷子入宫叙职,便让我先回府。”
“原来是这样,老太爷在外的这几年,我们都不再身边,多亏娘子照顾。”徐氏点点头道,“老太爷在家书中也没有提起,我们竟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如今也不知道老太爷是什么打算安排,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安置。”
“大太太不用费心,我虽说出身不高,但对宅门里的规矩还是懂的,万事等老爷子回来安置就是。”桃妆像是没听出徐氏的弦外之音,依旧带着笑意柔声道。
徐氏不软不硬地被噎了一下,把最开始的轻视之心收敛不少,微微坐直身子道:“娘子言重了,承蒙公爹信任,府中庶务我也管了多年,这些本就是我份内的事……”
安锦如闻言皱眉,虽说桃妆是安老爷子的屋里人,但毕竟只是个妾室,又不是正经娶进门的填房,徐氏是安家正经的管家太太,这些话说出来太过有失身份。想到这儿,她从袖中抽出帕子,掩口咳嗽了几声,然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身子到底还是没好利索,嗓子眼儿总觉得发痒,忍不住要咳几声才行,还望母亲莫要怪罪。”
“我早就说,你身子不好就好生将养,如今天凉了就用不着过来请安,若是呛风着凉再严重了可怎么好。”徐氏也醒过味儿来,觉得自己刚才那话说得不妥当,趁着安锦如打岔的功夫赶紧转了话题。
“给母亲请安是做儿女的本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母亲免了请安是您疼惜,我怎么敢懈怠。”安锦如说罢笑着看向桃妆道,“我们北方天干又冷,小娘子打南边儿过来想必不习惯,可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徐氏借着这个话头,就衣食住行等杂事跟桃妆寒暄起来,心里不免觉得有些惊讶,没想到安锦如最近还真是开了窍的模样。
廊下传话的小丫头进来道:“太太,大姑娘,二门处的婆子来报,说老太爷的车驾已经进坊门了。”
徐氏闻言赶紧起身吩咐,“赶紧打发人去给其他屋里送信,备车去前院。”说罢扭头朝安锦如扫了一眼,“大姑娘就跟我一道过去吧。”
安锦如跟着徐氏坐车来到前面,沿着回廊刚走到正厅的后门,安瑞池的贴身小厮松烟见到来人,急忙上前行礼道:“小的给大太太请安,给大姑娘请安,老太爷已经回府,正在厅内接待客人。”
徐氏闻言心下了然,这是说自己不方便入内的意思,到一旁的厢房坐定问:“里头的客人是谁?”
“回太太的话,是勇毅侯府的世子爷,世子爷从宫中送老太爷回府。”松烟躬身答道。
“竟是他?”徐氏惊讶地挑眉,又问,“之前报信儿的人说老太爷与褚家起了冲突,还闹到了御前,是真是假?最后到底如何?”
“的确是闹将起来,但是到了御前到底如何,小的身份地位,不能跟着老太爷进去,着实不知道。”松烟停顿片刻又道,“老太爷是跟世子爷一道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有说有笑,不像是受了申饬的模样。”
徐氏闻言心里稍安,随后又问:“之前来的那个,桃……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烟似乎早就猜到徐氏要问这个,不慌不忙地说:“回太太,老太爷在南边儿给圣上办差,下头的人少不得总有孝敬,金银珠宝那自不必说,文玩古董也不在少数,十六七的大姑娘也没少送,老爷子大多都直接给些钱打发出去,身边儿只留了三五个伺候的人。回来之前要么给些银钱送回家,要么备一份儿嫁妆直接嫁出去,偏生就留下了桃姨奶奶,想来是伺候得称心的缘故。”
“知道了,你跟着老太爷出去这些时日也辛苦了,这儿是二十两银子,得空回家看看你老子娘,免得家里惦记。”徐氏对老太爷身边的人一直大方,虽然是为了多得到些消息,但是在下人中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
“小的谢大太太赏。”松烟跪下磕了个头,接过两锭银子,刚揣进怀里就听见前头门响,忙跑出去躬身道,“老太爷有什么吩咐。”
徐氏见公爹出来,也忙领着安锦如迎上去行礼道:“媳妇给公爹请安,公爹一路辛苦。”
“给祖父请安。”安锦如跟在徐氏后面,也跪下磕头。
安瑞池的目光越过徐氏的头顶,盯着安锦如许久,从袖中掏出支草头虫镶珠点翠簪,沉声问:“锦如,这簪子可是你的?”
安锦如惴惴不安地抬头看去,觉得模样熟悉,却又不敢肯定,微微偏头去看夏青,见她面色惨白地轻轻点头,这才回道:“是。”
安瑞池沉着脸把簪子往她怀里一扔,冷声道:“刚才萧钦给我的时候我还不信,好,真是好啊!”
“祖父……”安锦如扑通跪倒,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里把那个什么萧钦骂个半死,好端端的来还的什么簪子,这不明显是要给自己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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