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这日一大早,念巧领着两个小丫头到宜棠院,进屋给安锦如行礼请安道:“姑娘这两日身子可好些了,太太一直惦记着,只是太太身上也不大爽利,就也没过来瞧姑娘。”
安锦如才刚起身儿,还穿着家常的夹衣,正坐在妆台前,肩头搭着梳头的小披肩,自个儿手里摆弄着胭脂盒子,夏青站在身后给她梳头。
“念巧姐姐不用多礼,我身上还是老样子,这几日一直按着大夫的方子调养,自己觉得好些个了,却也还是忍不住要咳嗽。”安锦如用小指挑了点胭脂在手背上匀开,对着窗外的光查看颜色,把手凑在颊边,笑着回头去问念巧,“姐姐瞧这颜色可好看?”
“姑娘生得好看,肤色又白皙,用什么都好看得紧。”念巧笑着说,挥手叫两个小丫头把东西捧上前,“太太除了惦记着姑娘的身子,还打发奴婢给姑娘送新做的衣裳和头面。”
“如今不是年不是节又不换季的,怎的又做了新衣裳来?”安锦如这才朝托盘内扫了两眼,见里面两套新衣,两套头面首饰,还有些胭脂水粉。
“这不是老太爷就要回京述职,而且眼瞧就是中秋,也算是个大节,太太吩咐给家里的爷和姑娘都做了新衣裳,添了饰物,这些是给姑娘的。”
“母亲每日管着家里大小庶务,还要惦记我们,当真是辛苦,这几日听说身上也不大爽快,可曾请大夫瞧过?”安锦如说着抬手掩口咳了几声,然后接着道,“我这几日身上也不大好,也不敢过去探望,怕过了病气儿给母亲,只能劳烦姐姐替我谢过母亲,等过两日好了,我再亲自去谢过。”
“姑娘说这话岂不是外道了,太太对您可是比对二姑娘还要更疼些呢!”念巧看着小丫头把东西都交给夏青收好。
“其实,我这几日养病也想了许多事情,平日是我太不懂事,母亲疼我那是我的福气,可人也要会惜福知恩不是?”安锦如看出念巧急着要走,便给她个台阶道,“姐姐是事忙的人,我也就不多留你,平时得了空就过来坐坐,说些个道理给我知道也是好的。”
“姑娘真是折杀奴婢了,奴婢大字不识一个,若说女红针黹还面前不至于丢人,哪里敢给姑娘说什么道理。”念巧连称不敢,咂摸着安锦如的话,心下略微迟疑后道,“老太爷离京几年未归,姑娘想必也是惦念得紧,眼瞧这就要回来述职,姑娘也得好生保养身子,免得让老太爷见了担心才是。奴婢先行告退,得空一定来给姑娘请安。”
安锦如闻言心下一动,觉得念巧似在提点自己,抬眼朝她脸上扫去,却看不出丝毫端倪,想来这深宅大院,但凡能混得好些的,谁又会真的把心思都挂在脸上,所谓的神色表情,不过是人家想给你看的东西罢了。
待念巧辞了出去,安锦如思忖片刻,扭头问杜妈妈道:“妈妈,奶哥哥可给家里捎信儿说几时回来?”
杜妈妈一时也说不出来,干脆跟安锦如告了半日假,出府回家去问个消息,问清楚后也没顾上在家吃个晌午饭,着急忙慌地就赶了回来。
“姑娘,我家小子捎信回来说是在中秋前两三日入京,掐算日子,怕也就是今明两日的样子,我刚才特意打前头绕过来,看见大门口都洒扫得干干净净,想来是预备着迎老太爷呢!”杜妈妈一路急匆匆地走回来,站定还略有些气喘地说。
“老爷子回来这样的大事儿,太太怎么也不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夏青疑虑地问。
“你呀!”安锦如摇摇头,“真是傻丫头。”
夏青只得把求教的目光投向了杜妈妈。
杜妈妈把她拉到一旁低声教导道:“老太爷走的这几年,太太对姑娘如何难道你不知道?如今老太爷就要回家,太太自然要提防姑娘告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哪里仅仅是要提防,怕是还要恶人先告状。
夏青听后这才会意道:“老太爷回来以后,如果姑娘没有及时去迎接请安,老太爷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太太若是再挑拨两句,那姑娘就越发被动了。”
“正是这个意思,你到底还是少了些历练。”安锦如这才道,“你去前头打探着点儿,到时候咱们也好有所准备。”
夏青领命去了,安锦如才对杜妈妈叹气道:“夏青这孩子,心好人也好,就是太过老实本分,用着既放心又不放心,当真是叫人为难。”
“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性子太善,对姑娘自是忠心不假,却也当不得大用。”杜妈妈闻言点头附和,心道姑娘这回许是被算计狠了,倒也开窍不少,也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
“我有心添两个好丫头进来,也能给妈妈分担些辛苦,只可惜太太那边怕是不肯,若想如愿,少不得还要费一番思量才行。”安锦如心下揣度着,若是自个儿开口要求,徐氏定然会安插她的人过来,到时候用也不好、不用也不是,反倒束手束脚,便问杜妈妈道,“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可有什么好法子教教我。”
“爷们姑娘身边的丫头,大多都是长辈们赏的,爷们大了还自由些,姑娘断没有自个儿采买下人的规矩。”杜妈妈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觉得这件事棘手得很。
安锦如听了这话却觉得豁然开朗,原以为只能通过徐氏,听了这话才发现,自己又不只有徐氏一个长辈,安老爷子和安父,倒也都是可以考虑的途径。
这边二人对坐商议,夏青脚步匆匆地回来道:”姑娘,奴婢刚才在园子里听到有人说,老太爷的车驾早晨就已入京,先去宫中述职,圣上龙颜大悦,不但恩赐老太爷与娘娘见面以慰父女之情,还对老太爷大加封赏,连先老太太和老爷都沾恩有所晋封。”
她停住大喘了几口气又说:“那些人还说,待老太爷回府,宫中便会派人到家中宣旨,如今前头都在准备布置接旨的事儿,姑娘咱们可怎么办啊?”
安锦如垂眸思忖片刻,抬头展颜一笑道:“把今个儿的新衣裳和头面拿出来,给我穿戴上,咱们去前头给母亲请安道谢去。”
园子里,安府的下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神色各异地议论着什么,见到安锦如主仆二人走来,就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各自散开。
安锦如看得皱眉,伸手拦下个听得起劲儿没走开的小丫头问:“祖父马上就要回府了,你们不去各自做事,都围在这里说什么闲话。”
“回大姑娘的话,奴婢份内的事都做妥当了,管事妈妈让奴婢到前头来见见世面,刚过来还没站稳,也不知大家都在说什么呢!”小丫头不慌不忙,应对得滴水不漏。
听了回话,安锦如不由得朝她多打量了两眼,见是个干净爽利的丫头,便问道:“叫什么名字?是在哪处当差的?”
“奴婢杜兰,是在后园子里跟着陈妈妈学着打理花木的。妈妈说,想在安家做好下人,不是埋头干活儿就行的,须得多长见识学本事,上得了台面儿,不能给主子丢人,所以让奴婢到前头来长长见识。”杜兰躬身应道,然后上前两步,朝左右看看见没有别人,这才突然跪下磕头道,“奴婢给大姑娘磕头,奴婢爹娘当初都是先大太太跟前做事的,后来才被打发去了庄子。虽然奴婢没有福分能得见先大太太,但从小常听爹娘说起先太太对下人宽厚,所以如今见到姑娘更觉得亲厚。”
安锦如闻言心下一哂,杜兰这话说得语气真诚、神态也看不出破绽,但是听在耳中却假得可以,若是原本的大姑娘,说不定当真就信了,但只可惜,现在她遇到的是自己。
她微微垂头,面上露出略带忧伤的思念神色,轻叹道:“我对亲娘半分印象都没有,以后等你娘回来,让她也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儿才好。”
“姑娘这样想念大太太,大太太在天有灵也会感念姑娘的孝心,保佑姑娘的。”杜兰垂眸道。
“罢了,不说这个。”安锦如摇摇头道,“陈妈妈让你来见世面不是坏事,只是你一个人在这里乱晃却也不合规矩,既然想长见识,便跟着我一道过去罢了。”
从宜棠院去主院儿有好几条路可走,她没钱打赏婆子们,所以每每都从园子里的近路穿过去,顺便也逛逛景权当散闷。
三个人走到园中的僻静处,杜兰忽然开口道:“大姑娘,外面人多口杂,奴婢没敢多说,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敢欺瞒姑娘。奴婢刚才听别的姐姐们说,老太爷跟褚大人在宫门外打了起来,被圣上召回宫中申饬,如今还不知道情形如何呢!”
安锦如听见又是褚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这下少不得又要把自己牵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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