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婆子双膝刚一落地就觉得不对,但又不敢随便起身儿,生怕惹恼了念巧,心里憋屈却也只得垂头跪着。
安锦如瞧她这副德性,心下不耻,让夏青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小口小口地慢慢呷着。
念巧倒是很知规矩地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姑娘,太太打发奴婢来瞧瞧姑娘可都安置好了?”
安锦如在屋里扫视一圈,也不知这么点儿东西有什么值得收拾的,嘴角却挂着乖巧的浅笑问:“念巧姐姐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最是精明能干,帮我看看这屋里收拾得妥当不,好让夏青也学着些。”
念巧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刚才那话不过是句客套,没想到大姑娘会是这样的回应,总觉得她语带讥讽,心下狐疑,不动声色地朝她打量几眼,见还是平素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这才收回目光道:“夏青年纪太小,不能好生伺候姑娘,太太早就惦记着这件事儿,总说姑娘如今已近及笄之年,院子里也是该立管事的时候,一来能更好的伺候姑娘,二来也得有个老成持重的人在屋里照看。”
“念巧姐姐人生得好看,会说话,礼数也都周全,难怪家里这么多的丫头婆子,母亲最偏疼姐姐。”安锦如不接念巧的话,拍拍夏青的手,语气中满是真诚地说,“你可要好生跟念巧姐姐学,不然总这样不长进,过两年就得打发了你出去。”
念巧被安锦如几句话说得脸色青白交加,她当初想去攀高枝做主子,可惜徐氏盯得太紧,慢慢地只能绝了这心思。如今已经过了婚配年纪,却看不到半点儿前途,被安锦如这话正戳在心窝子上,疼得在心底倒吸冷气,却还得咬牙道:“郭妈妈刚拨过来伺候,对姑娘的脾气秉性许是还不太清楚,姑娘多多教导就是,莫要为些小事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安锦如扯出帕子按按眼角,蹙眉叹气道:“母亲管家多年一直事事妥当,我一直以为太太身边都该是姐姐这般,七巧玲珑、事事周全的人,只可惜郭妈妈……进门就满口犯忌讳的话,当真让我好生为难,正想着打发夏青去请母亲示下,如今姐姐来了也是一样的。”
“郭妈妈在府中做事这么多年,该是有分寸的人,说不定只是误会,姑娘大人有大量,有什么不合心的慢慢教便是。”念巧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郭婆子,心道这婆子虽然不太有脑子,但好歹在太太院子里当差十几年,也不至于开口就犯什么大错才是。
安锦如继续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越发放软语气道:“姐姐跟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应该是知道我为人处世的,我素来不是计较的人,若是个寻常事也压根儿不会往心里去。可是郭妈妈……张口就是我们安家、老爷子如何如何的话,让我心里着实惶恐,提点两句她还要搬出母亲压我,真是白白浪费了母亲的器重。这样的人,我是断不敢留下的,还望姐姐在母亲面前替我分说清楚,莫要辜负了母亲待我的一片真心。”
其实这些话念巧早就听报信的小丫头说了,本想自己和和稀泥把事儿压下去也就罢了,没想到安锦如虽然唯唯诺诺,在这事儿上却丝毫不肯让步。心下越发觉得大姑娘今个儿有些不太一样,细细端详却也没瞧出端倪,想着安锦如素日的软弱,稍稍放下心,躬身把错儿揽到自己身上道:“大姑娘说得是,太太管着内外的事儿忙不过来,本是叫奴婢好生告诉郭妈妈规矩的。只是奴婢寻思着郭妈妈年纪大资历老,所以就偷了个懒,谁想到却是给太太脸上抹了黑,当真是奴婢的罪过。奴婢一定据实回禀太太,自请责罚,再重新挑合用的人来给姑娘。”
“倒也用不着那么麻烦,我这边本就没那么多事情要做,祖父这几日也该在回京的路上了,奶兄自然也就跟着回来,奶娘就不用时常回家照看,正好能顶了管事婆子的缺儿,这也是府里素日的规矩,也不用母亲再把得力的人分给我用,姐姐以为如何?”
安锦如这会儿才把自己的目的抛出来,奶娘提做院子里管事本就是府里惯例,徐氏趁着杜妈妈告假想要安插个自己人进来,只可惜郭婆子不给她长脸,却也怨不得旁人。
念巧闻言发愣,这大姑娘旁日哪会有这份主意,如今怎么好似变了个人,难不成是有人在背后给出主意?
但见安锦如执意如此,她也无可反驳,更何况话里还扣着老太爷快要回来的事儿,心下警觉,还是顺从地躬身道:“奴婢这就领了这不懂事的婆子回去,再请太太重新示下。”
安锦如眨巴着眼睛,满脸纯良无辜地说:“郭妈妈许是一时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姐姐替我在母亲跟前求个情,按例责罚即可,妈妈毕竟年纪大了,身子怕是受不住。”
念巧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一时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狠剜灰头土脸的郭婆子一眼道:“妈妈还不跟我一道回去向太太请罪!”
夏青送二人出门,回来抬手抚胸长出一口气,笑得脸颊露出酒窝道:“万幸把这难缠的婆子带走了,不然留下岂不是大家堵心。”随即又有些担忧地说,“只是……若太太觉得姑娘落了她的脸面,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安锦如放松身子靠在床栏上,听了这话自嘲地笑道:“如今都落魄成这般模样,怕她作甚?难不成还让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即便我做得出,她还丢不起那个人呢!”
“……姑娘千万不能混说,您的亲事可是老太爷亲自定下的,给您挑得一等一的好人家。”夏青一说到安锦如的婚事,眼中顿时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杜妈妈总说,只要等姑娘及笄,褚家派人来迎娶您过门,到那时候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安锦如对此提不起丝毫兴趣,如今府里的事儿都还没理清楚,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婚事。更何况这次在宫中出事,又牵扯上一个什么世子爷,难道还能自欺欺人地觉得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
她忍不住苦笑,莫名来到最重名节的古代,刚一来背上这名节有碍的罪名,老天爷当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夏青见安锦如不答话,脸上的苦涩之意却难以遮掩,忙闭嘴不敢再提此事,半晌后又小心翼翼劝道:“姑娘且放宽心,家里再怎么折腾毕竟还要顾着体面,哪里会闹到外头去给旁人白白地看笑话,娘娘和太太想必也是心里有数的,太太自个儿也有亲生女儿,难不成也不要脸面不嫁人了?”
“罢了,不说这些,天色已经不早,梳洗了睡吧!”安锦如刚才多说了会儿话,这会儿觉得身上乏力困倦,不想再提这事便岔开话题。
夏青麻利地去打水烧水,伺候着安锦如洗漱,转身拿起银香球才一脸懊丧地说:“奴婢真是该死,竟忘了把姑娘惯用的香料带出来些,那香姑娘自幼闻惯了,每每少了都睡不安稳。”
“那香制起来费钱又费时,太太早就多有怨言,更何况味道又甜又腻,我觉得倒不如现在屋里的药香好闻。你现在去要少不得要挨骂,还未必能讨得到,何苦再去自找麻烦。”安锦如放松身子躺下,由着夏青给自己掖好被角,却看她吹熄蜡烛,直接在踏脚处半靠着床尾坐下,忙道,“你这样还不得冻出病来?快上来咱们一起睡。”
夏青连连摆手:“姑娘,这可使不得,奴婢守夜都是有规矩的。”
“这里被子薄,我一个人睡冷得慌,你来跟我一处睡,也能给我暖和暖和。”
安锦如换了个说辞,夏青勉强被说动,犹豫片刻才褪去外衣,从床角爬上去,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里。
两个人同睡的确暖和不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让安锦如莫名多了几分安全感,所以她这一夜睡得极沉,次日晨起后自觉精神好转不少。
夏青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见她退了烧十分欢喜,伺候她洗漱穿衣,才提着食盒去厨下取早饭,回来之时笑盈盈地道:“姑娘,您猜奴婢在路上听说了什么?”
安锦如见她孩子气的模样,唇角也不自觉地勾出笑意,“定然是听说那郭婆子挨打挨罚,心里觉得出气痛快了?”
“姑娘今个儿都没出门,怎么知道?”夏青半张着嘴诧异地问,不过她最大的好处就是,想不明白的事儿便丢开不再缠问,一边摆饭一边继续道,“刚才在厨下听个婆子说,念巧昨个儿把郭婆子的事儿一五一十回禀给太太,可巧被林姨娘撞见听个正着儿,少不得嘲笑挑拨了几句,太太在姨娘面前落了面子,一气之下赏了郭婆子三十大板,听说下身打得血肉模糊,被她家里人抬回去,怕是有些日子下不了床呢!”
虽说郭婆子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但她的挨打还是让安锦如心下畅快不少,除了觉得出了一口气,更多还是印证了自己的应对策略比较正确。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不过只是个开始,难走的路还在后头。
夏青见安锦如面露喜色,神色也轻松起来,卖关子道:“今个儿还有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姑娘猜猜是什么?”
安锦如见她眼中带笑的模样,心道应该是安老太爷快要回来了,但还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奴婢听说老太爷着人送信回来,如今已经在路上了,若是一切顺利,再过小半个月就能到家了。”夏青摆好早饭,抬手给她盛了小半碗粥道,“姑娘,先用早饭吧,虽说简单粗糙了些,好在都还是新鲜热乎的。”
安锦如看着桌上摆着一大碗碧梗米粥、四盘小菜、一盘银丝卷、一盘菊花饼,着实不知哪里简单粗糙,看着夏青一脸主子受了委屈的愤愤模样,只能暗叹安家日子过得未免太奢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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