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广场上的热情,犹如清风拂过麦田,由近及远逐层消失。
“杨五福是清风寨的,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吗?”
范德彪止住汹涌的人群,他的声音不如平常响亮,却是颇具一派威严。不得不佩服他的领导能力,小小年纪,在花田峪的威信不是一般的高。
村民们全都围过来,上千人的广场变得鸦雀无声。
好多人之前没有听清楚,以为是五婶儿的丈夫范五福。花田峪的范五福和清风寨的杨五福都是青标84的人物,跟杨双彤一个辈分。
因为辈分和名字相同的原因,范五福和杨五福私交不错,两人合买了一辆面包车在清江市和青口镇之间跑个体运输。
因为五婶儿即将临盆,范五福这几天一直守在家里。今天早上搭乘杨五福的面包车去清江市买婴儿用品,杨五福出事了,范五福有没有遇到危险?
所以村民们都很紧张,围上来听鲍夫曼的下文。
“车子掉进老泥沟了,目前只找到一具尸体。来了好多警察,我在现场听警察提到他的名字,跑过来报信。”
秃头鲍夫曼从悍马车里跳下来,点开手机给范德彪看里面的视频。画面不是很清楚,看样子是偷着拍的。
那具尸体的脸上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面容。不过从身形和衣服上判断,正是清风寨的杨五福。
儿臂粗细的树枝从他心口穿胸而出,带血的尖尖儿露出后背。死者的脖子整整扭过一百八十度,下巴磕转到脊梁骨上,百分之百活不成了。
边上都是警察,还有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
据鲍夫曼说,他是听到警笛声跟过去的。悬崖底下没有通讯信号,法医检查杨五福尸体的时候提到名字,他觉得应该是花田峪的人,所以赶过来送信。
“你傻呀鲍夫曼,花田峪没有姓杨的。杨五福我认识,你快去清风寨通知杨世能,猛子你陪他一起过去。狗屎蛋你们几个跟我走,小虎哥辛苦你陪我走一趟。”
范德彪随手点了五六个人,拉着丁小虎,跳上猛禽大越野飞驰而去。
这家伙年纪轻轻,处理事情有条不紊。
山路陡峭,歪七扭八,范德彪的车子开得飞快。不过鲍夫曼比他更猛,在弯道上突然加速,几乎擦着悬崖的边儿,越过猛禽大越野绝尘而去。
丁小虎暗地里吃惊:秃头老外不是卖农药的吗?这么好的车技,不去当赛车手实在太可惜了。
杨五福出事的地方距离花田峪不是太远,半个小时后赶到现场。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停在悬崖边上,警灯闪烁,还有几个看到杨五福坠车后报警的乡民。
杨五福的尸首已经抬上来了,装在裹尸袋里,两名警员正在把担架往救护车的车厢里塞。
“警察同志等一下,杨五福是清风寨的,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吗?”
范德彪分开人群冲了进去。
一名三十多岁,剃板寸头穿便衣的警官抬起头来,凌厉的目光在范德彪脸上迅速扫过,他问范德彪:“你怎么知道死者是杨五福?”
“青口镇农药公司的鲍夫曼跑来花田峪报信,就是那个络腮胡子蓝眼睛,三十几岁的秃头西洋人。检查尸体的时候他在现场,听你们提到过杨五福的名字。”
“是是是,鲍经理跟我们一起下的老泥沟。当时他举着手机拍照,还被女警官教训过的。”
几名报警的村民们说。
“我是花田峪村长范德彪,杨五福我认识,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吗?鲍夫曼去清风寨报信了,他们的人马上就到。”范德彪焦急地补充道。
“花田峪的村长?”便衣警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表情,他对范德彪两次提出来的问题置之不理,却对范德彪的身份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种表情以前在丁小虎的脸上也曾经出现过,第一次知道范德彪的身份,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毕竟年龄摆在那儿,虽然他身材高大,脸上的稚气还没有褪尽。
“对,彪爷是我们村长。”狗屎蛋儿举着手说。
“彪叔确实是我们村长。”
跟过来的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解释,每个人都想让警官相信范德彪的身份,他们急着要看到杨五福的尸体,更急于知道范五福在不在出事的面包车上。
警官略微沉吟,他问;“你们说车上还有其他人,他是谁?”
“我们村的范五福,今天早上他乘杨五福车子去的清江市。”范德彪说。
啰啰嗦嗦问了一大堆问题,那个穿便衣的警察头头总算让范德彪去看尸体,为了维护现场秩序,只允许两个人过去查看。
“小虎哥,你跟我一起去。”
拉开裹尸袋,一股血腥味顿时冲了出来,熏得人连隔夜饭都想呕吐干净。尸体已经做过简单的清理,但是两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很显然是临死前受到的极度惊吓,导致遇难者死不瞑目。
确认过面容,正是清风寨的杨五福,范德彪难过地点了点头。
“确定认识死者?”
有个拿着文件夹的警员走了过来,带范德彪过去做笔录。
“且慢。”
丁小虎拦住正在给裹尸袋拉拉链的警员。
“怎么回事?”
五六个警务人员立马围了过来。
“发现什么了小虎哥?”范德彪问。
“他的眼珠子上有个红点。”丁小虎指着杨五福的左眼珠子说。
“视网膜发炎,跟这次事故没有关系。”
一名留着精致超短发型的女法医走了过来。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指向死人眼睛的动作就像指着超市货架上的商品一样。
丁小虎冷哼一声:“你确定眼珠子上的红点是死者遇难前就有的吗?”
“怎么?”短发女法医冷漠地瞥了丁小虎一眼,她的眼神跟她高冷的面容格外般配:“你在怀疑我的专业?死者眼珠上的红点跟这次事故没有关系。”
丁小虎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因为妹妹的案子拖到现在都没有破案,丁小虎对警察的办事效率带有很强的主观意见。
他缓缓地吐了口气说:“原子弹的数据还有可能出错呢,你就这么相信你在课本上学到的专业知识?”
女法医火了,把丁小虎往边上一推:“你以为你是谁啊?喊你们家大人出来说话。”
“他是大青山小神医,瘫了六十年的老瘸子都被他治好了。”范德彪瞪着牛眼珠子。
“切,一帮没知识的乡巴佬。高中没毕业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女法医小手一挥,示意警员赶紧把裹尸袋拉上。
“等等。”穿便衣的警官拦住女法医,他问丁小虎:“这位小兄弟,邹医生是我们警局最好的法医,毕业于弗吉尼亚大学法医专业。她判定死者眼珠子上的红点形成在死者遇难之前肯定有道理的。”
“道理?”丁小虎笑了,他围着高冷女法医转了个圈儿,把便衣警官往边上拨开半步说:“拿着一张白头鹰国的法医文凭就觉得了不起了吗?”
“你……”女法医柳眉倒竖,精心梳理过的刘海发出轻轻地颤抖。
“你什么你?”丁小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接着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红点确实是杨五福遇难前留下来的,但是你知道那个红点是怎么形成的吗?你确定它跟这次事故没有关系?”
短发女法医推开丁小虎:“视网膜发炎的明显症状,这种案子我碰到的多了去了。”
“无知。”丁小虎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短发女法医立马发飙,冲过来好像要抓丁小虎的样子。
丁小虎把她的手往边上一拍:“把凶杀案说成交通事故,这就是你们警察惯用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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