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修然一整天没到公司上班,陶涛想着季萌茵,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也没顾上问他。下班回家,看到他坐在餐桌边,一边喝着阿姨为他熬的汤,一边听阿姨说季萌茵的事。
阿姨见她回来,就进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两人,告诉陶涛陶妈妈去萧华家串门,说陶嫣然从东北回来了。
“你见到嫣然姐了?”陶涛惊讶地问。
“我没看到,这不陪修然说话呢。”
“哦!”陶涛看那汤是冰糖煮莲藕,润嗓的,抢过来喝了一口。
他等她喝好,拖着她去露台,一开口呛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你到底喝了多少?”她皱起眉。
“不知道,但足足睡了一整天,要不是赌口气,这总经理真没啥意思----跟我回德国去?”他把她搂进怀里,挑起一缕发丝把玩着。
“德国有什么好的?”她放软身子,任他轻轻柔柔的吻落了下来。
“那边冬天特冷,可是在那儿,你没有机会再流泪。”他吻着她红肿的眼睛。
她扑闪着睫毛,“我不是----毕竟我们相处过一些日子,她走得突然,难免伤心----”
他点点头,“明天要去给她送行吗?”
“不去了。”
“放心,爱你的人一个都不会少,有人走了,也有人正在来的路上。”
“什么?”
“明天好好平静一下,后天我们一起陪个人吃饭。”
“对你很重要的那个人?”
“记性不错,奖励一个。”他贴近她粉嫩的脸颊,吻出一枚红印。
她推他,揉着脸,“不是说下周吗?”
“她等不及,不说一声就来了,我没办法,我一会还得去接机,把她安置下来。”
“你这满身酒气要是被警察拦下,一测,准得罚款。”
“罚就罚呗,做人哪能总循规蹈矩,犯个错没啥。”
她给他逗笑了,埋在他怀中,两人又抱了一会,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目送汽车远去,想他跑过来好象就是为了抱下她,她浅浅地笑了。
他一出门,陶涛就往萧家跑,进了院,果真看到陶陶骑着个小车在暮色里转着圈,咧着小嘴,笑得甜甜的。萧家的客厅里站了好几个领居大叔大婶,陶妈妈就在其中,陶嫣然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很亮丽,不象去年那么灰暗、憔悴,穿衣也时尚多了。萧子桓站在她身边,神情却太好。
“嫣然姐。”她喊了一声,挤了进去。
陶嫣然笑着站起,“小涛,好久不见。”
“我好想你和陶陶,再也不走了吧?”她拉住陶嫣然的手。
“她敢走,我打断她的腿。”萧子桓在一边发狠。
陶嫣然翻了个白眼,“你有那个资格吗?”
“我有,当然有,我现在还是你老公。”
“很快就不是了。”
“没有那一天的,你给我乖乖地呆在青台,专心把陶陶带好。要是你再出门拍那种露胳膊露腿的照片,我就----”
“你就怎么样?我那只是工作,你呢,和其他女人喝酒喝到一张床上,就可以了吗?”
“我什么又没做,不就喝醉了吗?”
“鬼才相信。”
大叔大婶们本来想劝陶嫣然看在孩子份上,就原谅萧子桓,现在看两人吹鼻子瞪眼的,谁还敢出声,一个个找个茬,都走了。
陶涛也被妈妈拖走了,不过,她没有象妈妈那样叹着气,说着“造孽”这样的话,她在陶嫣然与萧子桓的争执中,看出了一丝端倪,嫣然好象并不是在生气,仿佛在与萧子桓戏闹,在有意折磨他。如果你和一个人真的生气了,你会连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讲的。
陶妈妈说嫣然这次在被萧子桓硬绑回来的,她又出去做车模了,穿了件露肩礼服,正在东北某市走秀,萧子桓冲上台,扛起她就去了机场。嫣然说正好,那就回青台把手续给办了。
“他们不会离婚的。”陶涛笑。萧子桓虽然是个浪子,他愿意为嫣然放弃一片大森林,当他意识到自己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之后,他会再次把嫣然的心门打开的。
“最好别离婚,不然孩子太可怜了。”陶妈妈又叹了一声,仰起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辰,“她是明天火化吗?”
陶涛看看妈妈,“妈,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好女人。”
陶涛挽紧妈妈的胳膊,随着她一同看着天,不过,陶妈妈此刻想的是季萌茵,而她想的是华烨。
过了今夜,他在这世上就真的无父亦无母,但他身边有许沐歌。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婚,她想他不会比现在更好了,因为爱可以抹平所有的伤痛。
因是周日,陶涛起床晚了点。明明睡了很多,精神却萎萎的。瞧着镜中无精打采的自己,心想找个理由今晚不要和左修然出去了。她猜测这个重要的人有可能是左修然最特别的朋友或他的家人,和他们见了面,等于准备将两人的关系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她从不因自己离了婚感到矮人一截,但左老师复杂的家庭背景,他现在的身份,他处处留情的历史,都让她不禁升起一种惶惑的感觉----他们会有明天吗?
可他总是让她狩不及防,恋爱如此,这次也是如此,她还没想清楚,人已被他拉到了餐厅。他还要去接那个重要的人,让她进包间等着。
又是幽兰餐厅。
领位小姐领着她,拐了个弯,拉开门,冲她微微一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她抬起头,看到门上写着“惊蛰”两个字。心,突地一抽。惊蛰,是二十四节气里的第三个节气,意思是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惊醒蛰放在地下冬眠的昆虫,仿佛沉静了很久的事和人都将缓缓浮上水面。
包厢里所有的灯打开了,温度和湿度都调到人体最舒适的状态,空气里有花的淡香、草木的青涩气,如果不是灯光如此强烈,感觉象坐在花园中用餐一般。
服务员给她倒了杯茶,把菜单递给她,她笑了笑,说等客人到了再点餐。服务员点头,把门掩上,退到外面等候。她捧着茶杯,走到窗前,对着玻璃上映出的身影,抚了抚头发。今天,她没有刻意打扮,一件紫色碎花的吊带裙,外面穿了件白色超薄羊绒的坎肩,淡妆,看上去淑女而又不失大方。
时间好象走得特别缓慢,她看了两次手机,才过去一刻钟而已。没什么可紧张的,她就是紧张了,连喝了几口水,想让自己镇定点。一杯茶很快见底,她想请服务员倒茶时,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心,呼地一下提到了嗓子口,她深呼吸。
“妈,就是这间。”怎么象是许沐歌的声音?
陶涛瞪大眼看着门缓缓地打开,两只紧挽着的手臂抢先跃入她的眼帘。她的目光慢慢上移,嗓子口的心硬得象铁块,堵得喉咙实实的,一丝空气都进不去了。
只要视力不错的人,都能看出站在门口的两人是什么关系。只是另一个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头发被刻意染成了银白,更衬出高雅的气质。两人的面容、身材、眉宇之间,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铸成的。
陶涛艰难地眨了下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沐歌看着陶涛,一对俏眸瞪得溜圆。
白发女子拍拍许沐歌的手,温和地冲陶涛笑了笑,“沐歌,这大概就是修然的朋友。”
“朋友?修然他不会来真的吧?”许沐歌一扬眉,笑了,笑得很讥诮。
陶涛的心象拽不住,在一只无底洞里往下掉,晃晃悠悠。
白发女子不解地扭过头,“沐歌,你们认识?”
“修然以前的助手,她------也是华烨的前妻。你知道修然那性子,就爱胡闹。我让他别碰她,如果华烨爱我,终会回到我身边的。修然调皮,不听,硬说要逗逗她---”
“你和左修然是什么关系?”温度这么舒适,陶涛却手足冰凉。她用尽全部心力,才平静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许沐歌嘴角嘲讽地倾了倾,“你猜猜!”
“许沐歌,你不要太过分。”左修然象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刮了进来,他一把推开许沐歌,挡在陶涛面前。
“修然来了,那就让修然来介绍下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妈,我们来这边坐下。”许沐歌拉把椅子坐下,从容而又优雅地叠起双腿,仿佛是在安静的剧场,等待大幕拉开,好戏上演。
“修然?”白发女子皱起眉头,保养适宜的面容上罩上一层严霜。
“妈,我一会向你解释。”左修然转过身来看陶涛,“陶涛----”
陶涛象个梦游患者一样,怔怔地看着他。他喊白发女子“妈妈”,许沐歌也喊她“妈妈”,他们是什么关系?华烨说过许沐歌有一个会画画会做陶艺的妈妈,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左修然说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同父异母,一个同母异父。曾琪告诉过她,左修然虽然是腾跃董事长的继子,可谁都知道实际上他是一个偷情的证据。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什么都明白了。
他初来青台,她去海晶酒店接他,在走廊上遇到许沐歌,他们住同一楼层,真巧!
华烨说去滨江出差,她去彩虹酒吧,看到他坐在里面,不一会,许沐歌从外面进来,和她说起与华烨的往事,她悲伤地从酒吧出来,他开车带走她,让她开到海岸线超市,她看见应该在滨江的华烨坐在超市里面与许杰把酒换盏。
她与华烨分居,夜夜失眠,左修然带她去健身,遇到正在相亲的许沐歌,她介绍他们认识,问他许沐歌美吗?他说气质好一点罢了!呵呵!
还有哪些巧合?
做他助手的三个月,她感觉到来自他的所谓的体贴与周到,其实不是温暖,而是他不着痕迹的诱惑,不过她心里装着华烨,才刀枪不入,可她还是被逼到了绝崖边,她和华烨离婚了。
他在除夕那夜,直接坐车来桂林路找她,然后大张旗鼓开始了对她的追求。谁告诉他她恢复了自由身?那不是追求,而是确保她和华烨再无复合的可能。
从开始到现在,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如今,尘埃落定,他带她来见重要的人,呵呵,不用再纠结他们之间会有什么高度与宽度,她该鞠躬下场了。
“我想我可能走错房间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下头,甩开他的手臂,越过拿着名贵红酒的服务员,向外走去。
“陶涛,你听我说----”左修然急切地上前抱着她,俊容上浮出前所未有的惊恐。
“修然,你确实应该向小涛道歉,你玩得太过火了。”许沐歌说。
“你给我闭嘴!”他回头对许沐歌大吼。
“妈,这些年,你到底怎么管教他的?”许沐歌偏过头看向左妈妈。
“修然,你坐下来,把这一切好好地说给我听。”左妈妈抓住左修然的手臂
在左修然回头时,陶涛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他的手臂。走廊上,寂静得可怕,她走下餐厅的台阶,听见她的高跟鞋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外面,暮色已深沉。
马路上拉生意的出租车来来往往,她很快就拦到了一辆车。拉开车门,她回头看了看,依然灯火如昼,客人如川。
这样子结束也不算太坏,至少很干脆,不用拖泥带水了。他们果真没有明天。她闭上眼,对司机说:“去听海阁!”
听海阁的保安还记得她,冲她笑笑,又低下头看自己的报纸了。她没有什么意识,听同两腿的摆布,不停地往前走,停下脚时,她已站在从前公寓的楼下。
她仰起头,一扇扇窗户里都有一盏盏灯,曾经属于她的那一盏已经熄灭了。
心里面没有很大的悲痛,也不觉得震憾,反到清晰如一面镜子,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怨别人,无论是许沐歌还是左修然,他们是耍阴谋还是阳谋,如果她和华烨之间的爱固若金汤,别人又怎么挤得进来?
婚姻是一种信念,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
从许沐歌回到青台,慌的人岂只是华烨,她不也是整天惴惴不安?在许沐歌面前,她没有一点做华烨妻子的自豪与底气,在她的内心深处,也认为华烨爱的人是许沐歌,华烨娶她是个错。所以当华烨徘徊之时,她一步步退缩,最终转身,成全他和许沐歌。
她与华烨,还是爱得太浅。
与其说华烨有错,她又做对了多少?她有想争取过华烨吗?她更多的是想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少受一点伤害。
当左修然以不可抵挡之势追求她时,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觉是她不曾体验过的。并不是狩不及防,而是她动心了。她向往被人这样爱着,向往这种明朗而又温暖的两情欢悦。
许沐歌或左修然,看穿了她的本质,她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爱华烨,所以她才有此刻的羞辱。
“陶小姐?”黑暗里走出一个人影,看见她,一愣,随即呵呵地笑了。
她认出是华烨的邹秘书,手里提着个大挎包,“来找华烨的吗?”她问道。
“华律师这几天住在部队大院,我给他拿几件换洗衣服。你----”
“我来这边有点事。”她随便搪塞道。脑中思绪错综杂乱,无意编出什么借口。
邹秘书很体贴,没有再追问。“那我先走了。喔,陶小姐,我妻子怀孕了,呵呵,再有六个月,我要做爸爸了。”
“恭喜呀!”她真诚地说道。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邹秘书挥挥手,消失在路径边。她没有停多久,返身往外走去。没有再打车,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往前走去。
青台今夜的星光非常明亮,风微微的,海浪的声音是那么轻柔,再有一个多月,天气变热,青台将会游人如炽,浴场如浴室,桂林路上,放假的孩子们骑着单车,尖叫着在树荫间驶过。
不知不觉,走到了海岸边,下面就是墨黑的大海。如果把眼睛一闭,纵身跳下去,就不用再看到不想看的人,也不用再去面对发生的事,一切很安宁,很平静。
她不止是相信婚姻,她也相信世上残存着简单的爱情,那种顺应心底感受,因为爱而爱。
当她和华烨的婚姻失败之后,她以为左老师真的是上帝送给她的一盏明灯,可以带过她新的光明、温暖,原来只是海市蜃楼。
幸福,遥不可及。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捂着脸,泪水沾湿了掌心。
一点也不意外左修然等在院门外,微弱的光线中,依稀看出他很焦灼,很抓狂。可惜她不会再感动了。
“涛涛!”他看见她,冲上前来,一把抱住她。她感到他的手是冰凉的,他的身子在发抖。
她有些迷惑地看着他,他紧张什么?他这样的人,分手应该很潇洒的。
“涛涛,一切不是许沐歌所说的那样,你要听我解释。”他捧起她的脸,疼惜地凑近,想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她拧起眉,很烦“解释”这个词,以前华烨也爱这样说。如果一切都坦荡地敞开在阳光下,有什么好解释的?
“以后吧,我今天有点累,我想回去睡了。”她缓缓地把视线挪开。
他不说话,定定地凝视着她,突地托起她的下巴,不等她的惊呼出声,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当热度贴近温度,才能感觉她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唇滚烫,落在她的唇上,像会把她灼伤。她没有闪躲,也没有挣扎,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娃娃,木木地任他吻着,一动不动。
他霸道地撞击着她的牙齿,想钻进口中,汲取她更多的温暖。她紧抿着唇,眼睛眨都不眨,冷然地看着他。
他慌乱起来,乱到心几乎窒息。
“涛涛,我爱你!”他趴在她颈间,哑声在她耳边痛苦地嘶吼。
“谢谢!”她低下眼帘,双腿颤栗,“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涛涛,答应我什么都不要乱想,也不要下决定,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我早晨过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她轻轻地点点头,“好!”
“我送你进去!”他揽作她的腰,推开院门。
“不要送了,你也早点回去!”她平静地说道,“爸妈都睡了,不要把他们吵醒。”
“那我看着你进去。”他说。
她默默地转过身,没有走几步,他突然又从后面跑过来抱住了她,那力道仿佛要生生地将她嵌进他的骨头里。
“对不起,涛涛,今天是我错了,我该早点告诉你的。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过要告诉你。可是我告诉了你,你就不会给我机会爱你了。”
“没有关系,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她艰难地笑,“回去吧,外面冷。”
她应该抬起手甩他几个耳光,或者高声斥责他的无耻与卑鄙。却拾不起一丝力气。有些话说出口,刺痛了他,也刺痛了自己。从前种种,就是欺骗,越温暖,越受伤。
不如平静,不如沉默,让一切匆匆地来、悄悄地走出她的生命吧!
骗已骗了,傻也傻了!
“明天见!”他吻了吻她的后颈,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她摆摆手,掏出钥匙开门,也没有开灯,摸着黑上了楼,真的什么也没想,脱了衣直接躺在床上。
一夜没什么睡,脑中象有一台正在作业的机器,轰隆隆一直响到早晨。起床时,头重脚轻,脸色蜡黄得让阿姨都惊呆了。她没吃早饭,在左修然到来之前,就出了家门。
当龙啸走进办公室时,她把刚刚打印出来的辞职报告递了上去。她手中正在做的工作和保管的资料、图纸已按门别类地列好,条款清晰,目录明细。
她捧着纸盒,歉疚地对龙啸欠了欠身,“对不起,我不能等到一个月之后再交接,我今天就要离开。如果要付什么违约金、罚款,我全部接受。”
这不是逃避,也不是赌气,而是已到达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再留下来,做他的下属,她该怎么做到风过无痕?
龙啸捏着辞职报告,目瞪口呆。在同事们讶异的目光下,陶涛走出了办公室。
龙啸不敢擅作主张,把报告直接转到左修然手中。左修然刚进办公室,一看报告,忙追到楼下,陶涛已下楼去了停车场。
他追去停车场,她开了车正要离开。他拦住,让她下车,她漠然地看着他,没有动弹。他去开车门,车门锁着。僵持中,他抿了抿唇,突地拿下墙壁上挂着的灭火器,对准车窗砸了过去。车身猛烈地震荡,玻璃如飞花,碎成一片片。他站在车外,她坐在车里,四目双对,交织着无言的悲哀。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手一松,灭火器咕噜咕噜滚到墙角。
她闭了闭眼,感觉四肢都象麻木了,“原因我在报告里写清楚了,我要回去帮爸爸打理家居广场。”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盯牢她看。
她把头扭向另一边,“左总经理,麻烦你让开,我赶时间。”
他一动不动,眸光冷凝,“好啊,想走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左修然,你所有的愿望都已实观,游戏该结束了。”
他笑,笑出了眼泪,笑得嘴角抽搐个不停,“涛涛,你认为我们这几个月只是一场游戏,没有别的意义吗?”
她看到他眼角的晶莹,心莫名地一窒。她见过笑得张扬而又邪魅的他,仿佛任何事任何人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他很少露出忧愁之色,他带给她数不尽的意外,总是让她笑,轻易地抹去她的烦恼。眼前的他看上去很憔悴,向来潇洒的发型凌乱地散在头上,价值不菲的衬衫皱得象块抹布,下巴和两腮上,胡子渣都冒了出来。
他让她不懂了,可她已没有力气去猜测去分析。他们已成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有没有意义,这重要吗?你是许沐歌的弟弟,对不对?”她深呼吸。
“如果你睁大眼睛,用心地看着我,你就会知道她讲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嘲讽地一笑,“你在告诉我你和她不是姐弟?”
他闭上眼,握了握拳头,“是的,我们是姐弟。但涛涛,这个不足以把我判了死刑。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他们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这无法否认,可在他幼时,用热水泼他,用脚踢他,骂他野种;十几年后,在青台邂逅,假装与他不认识;现在明知他爱上了陶涛,却故意捏造出那样的一番话,那样的人是姐姐吗?
她不仅伤害他,在陶涛走后,又对妈妈冷嘲热讽。她急巴巴把妈妈从酒店接出来,并不是母女叙情,无非是想抢在他前面见到陶涛。妈妈当天就回了北京,含着泪上的飞机。
他对许沐歌说,这次要不是怕妈妈伤心,要不是你是个女人,我会揍得你再也抓不住琴弓。
她幽幽地抬起眼,笔直地看着他,秀眸清澈如水,“你说过血源是无奈的,也是剪不断的。她和华烨结合,我们若在一起,有朝一日,四人围坐一桌打牌,你认为那场面很有趣吗?”
欺骗也好,说谎也罢,她已不想知道。即使真爱又怎样?他还是了解她的,如果他不隐瞒,从一开始,她就不会让他走近半步。
“不,不,不----”他的脸陡地变得象雪一样惨白,他慌乱地摇着头,“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不会与他们见面,我带你去德国,离青台远远的。”
陶涛无力地摇头,搬去火星又怎么样?她能假装忘记这个事实吗?
“涛涛,这些都交给我来办,你不用操心。”他看着她,脸上尽是狂乱。
她是他第一个说出“爱”的女人,以前的男欢女爱,他顶多一脸邪气地挤挤眼,说你真让我喜欢。爱,这个字让他觉得是可笑的却又不敢亵渎。当你真的为一个人心动时,“爱”就会脱口而出,承诺是那么轻易。相爱容易守爱难,他也担心过自己给不了她永远。可她却象一个挖之不尽的宝藏,让他贪心地想要很多,直至她的一辈子。他有能力也有自信让她在有生的日子都快快乐乐地过着,可是她却说不要了。
“左老师,”她弯起嘴角,扯出一丝凄凉的笑意,“看着你,我不能不想起他们。想起他们,我就会疼得喘不上气来。我想平静地生活,放过我吧!”
“华烨在你心里就那么重?”他失控地拍着车门,玻璃残片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染红了掌心,他浑然不知。
“他至少是诚实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你还是不相信我?”他闭上眼,疼痛由心向全身蔓延。
“左老师,再见!”车子抖动了一下,艰难地越过他,向外面驶去,风呼呼地从车窗里吹进来,头发乱得挡住了她的视线,戳痛了她的眼睛。
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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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烨花了一周时间料理季萌茵的后事,军区大院里的那套房子,他没有整理,一切还摆布得象季萌茵生前的样子。独自坐在沙发上,有时会觉着她并没有死,她不是在卧室里写东西,就是在厨房做饭。无论做什么,季萌茵都是安静的。
邹秘书电话又打来了,手里的几个案件因为季萌茵过世暂时搁着,但有两件不能再等,他请其他律师代理出庭。开庭好象不太顺利,邹秘书在电话里直咂嘴,问他什么时候回事务所上班。
他沉吟了下,说明天去。
隔天一上班,先是事务所开会,然后与客户见面,休憩时,发觉天都黑了,事务所里没几个人在,他缓缓合上案卷,揉揉额头。忙碌的时候不觉着什么,一旦静下来,那种孤寂感就漫上心头。
以前,听海阁公寓里有陶涛,军区大院的公房里有季萌茵,他回哪里,都是回家,现在,这两处只是两套房子,称不上“家”了。
他叹了口气,很想找个人说话。手无意识地摸向手机,还没想清楚给谁打时,他已拨通了陶涛的电话。
“下班了吗,华烨?”陶涛先说的话,显然他的号码还存在她的手机内,他无由地感到欢喜。
“正准备走,你呢,下班了?”
“我在苏州。”
“怎么去苏州了?”
“帮爸爸考察下工艺品,家居广场准备设两个工艺品柜台。这个季节,江南最美了,我就和妈妈、阿姨一块出来转转。”
“那玩开心点!”他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他们之间太久没有这样随意地说话了。
“你怎样?”他听到她叹了口气,象是有几丝伤感。
“我会慢慢好的。”
“嗯,我挂了。”
他怔忡了好一会,刚要合上手机,铃声又响起,他以为是陶涛打过来的,急切地忙按下接听键,“小涛?”
“左修然。”冷冷的语调。
他怔住,“有事?”
“方便的话出来喝一杯?”
他仰起头,沉吟了下,说道:“行!”
两个人约在事务所附近的一家酒吧,他出发时,接到许沐歌的电话,象是在一个歌厅,背景很吵,问他在哪?他说和别人有约。许沐歌嗯了一声,说睡前再给他电话。
他走进酒吧,左修然已经到了,坐在吧台上,冲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他在他旁边坐下,也要了同样一杯酒。
“听说你母亲过世了,节哀!”左修然转过吧椅。
“谢谢!”
两人浅抿着酒,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敬你!”左修然碰了下他的杯子。
他拧拧眉,“什么理由?”
左修然挑了下眉,“你和许沐歌准备结婚了吗?”
他警觉地看着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一定知道她有个羞于提起的弟弟吧!”他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喝净,打了个响指,让酒保续杯。“世界很小,我就是。”
“小涛知道吗?”他腾地站起身,浑身的线条瞬刻紧绷,额头的青筋象蚯蚓一般蠕动着,脑中闪过的是陶涛惊慌无措的脸。
左修然点点头。
“她说什么了?”他突地意识到陶涛去苏州,并不是考察工艺品,有可能是出去散心。
左修然轻笑,“你为什么要先问她,不说你听到后的感受呢?莫非你早知道?”
“小涛她还是个孩子,这会让她承受不住的!”他一把揪住左修然的衣襟,“你接近陶涛是不是有其他企图?”以一个律师敏锐的直觉,他想起许沐歌隐瞒的过去,左修然又突然恋上陶涛,太巧合了!
“那你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孩子?”左修然掰开他的手,失落地眨了眨眼,“我对她唯一的企图,就是她的一辈子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他颓然地坐回椅中,无言以对。
“她虽然是象个孩子,可是我们哪一个不想从她身上汲取温暖?她被欺负了,还不会反抗,多好!”
“小涛她不是懦弱,她是----笨,是傻。”
“怪不得那样好骗,呵,那许沐歌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修然笑笑,“一个男人为所爱的女人能做的底线是什么?”
他不解地看着左修然。
“就是穷途末路,我也不会放弃。”
左修然招手买单,拍拍他的肩,“我很羡慕你。”羡慕他在陶涛心中占据的那个位置,羡慕他是陶涛最初遇到的那个人,羡慕他拥有过陶涛那么多的日子,有可能还会更多,羡慕他能让陶涛笑,也能让陶涛哭。
许沐歌对陶涛那样歪曲事实,她是那般平静,好象那是件和她没有关系的事。他们是分手还是继续相爱,她并不在意。
辞职报告递上来第二天,她就不见了,陶家别墅也是大门紧锁,他找到陶江海的家俱城,陶江海让他立刻滚,不然就要揍人了。
他打她手机,是畅通的,但一直没有人接。在他给华烨打电话时,华烨脱口喊出“小涛”,显然在这之前,她和华烨在通话,不心酸是骗人的。
如果能有机会和华烨复合,他与华烨站在同一个起点,陶涛会选择他吗?
华烨对许沐歌,陶涛对华烨,如出一辙。
他自认为他会让陶涛改变,但他也有预感,若陶涛知道他和许沐歌的关系,他有可能会失去陶涛。他爱得小心,爱得谨慎,想让妈妈先见陶涛,等陶涛喜欢上妈妈,再慢慢提起许沐歌。
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他想珍惜,他只能选择自私。
他自嘲地弯起嘴角,走出酒吧。他的情感注定如昙花一现,不管他是否付出真心。只是从前他不会感到痛,此刻,他痛得不能呼吸、手足冰寒。
明知道已经无望,却不肯承认。
爱,从来都不容易。
华烨也没有坐多久,对陶涛的心疼,弥漫了他的全身。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陶涛的面前,看看她到底好不好?可是她那么难受,为什么在电话里不对他讲一声?难道以为他不会再关心她吗?想起这些,不由地又有点失落。但他从左修然的话语音,依稀嗅到一丝隐隐的迹象,陶涛似乎和左修然分开了。
这很羞惭,可他承认,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咚地震了一下,无由地有点窃喜。
好几天没回听海阁,他都忘了拐弯时有盏路灯坏了,车驶过了角度,差点撞上花坛。把车停好,准备上楼,张弘电话打了过来。
“华烨,我刚刚听到一个内部消息。”张弘的声音压得很低,不知在哪打的电话。
“喔?你要升职了?”他皱着眉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跳闪着。
“不是我,是沐歌,团里面有可能要开除她。”
“为什么?”他拧起眉头。
“沐歌在外面走穴,是那种地下酒吧。有人拍了她的照片发到网上,妆化得很浓,露肩袒胸,被团里的领导认出来了。作为部队文工团的演员,这影响太坏。团里晚上开了会,就是讨论怎么处理沐歌。我和团里的秘书比较要好,他刚刚偷偷给我电话的,估计是要开除了。沐歌吃错药了吗?团里工资不低,她应该不差钱。”
“我不知道这件事,你确定是沐歌?”
“团里又没两个许沐歌,错不了。你现在和沐歌在一起吗?你好好地问她这样做的原因,我找人活动活动,看能不能挽回这事。”
华烨忙给许沐歌打电话,铃声响了又响,没人接听。他烦躁地咬了下唇,返身往外走去。刚打开车门,许沐歌回电话过来了。
“刚刚在洗手间,烨,你到家了。”
“你人在哪?”他冷声问。
许沐歌愣了一会,笑道:“在家呀,不然还能在哪?”
“我现在你楼下,你下来。”
许沐歌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了句:“烨,我---和经艺在外面玩,你等我半小时,我马上到家。”
“好!”他打开车门,又上了车。幸好只喝了一小杯酒,神智还非常清晰。进了书香宅第,停好车,刚抽了一支烟,许沐歌的车开了过来。
“烨!”她急急地向他走来。
他把手中的烟头扔进一边的垃圾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可能着慌了,没来得及卸妆,浓重的眼影,鲜亮的唇彩,齐膝的短裙,打理得很狂野的长发,比平时多了几份风尘的味道。
“呵,烨,你知道去夜店玩,大家都这样打扮。”在他的目光里,她更加慌乱了。
他笑了笑,“玩得开心吗?”那笑意没有抵达眼底,冷冷的,如同站在法庭上,责问对方证人。
“烨?”她不自然地咬了下唇,“你如果不喜欢我去夜店,我以后不去好了。”
“沐歌,你是习惯说谎,还是认为对我没必要说真话?”他还在笑。那笑容刺痛了她,“季阿姨过世,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不过你这样中伤我,我很难受。”
“难道你不曾欺骗过我?”
“烨---”她抽气,“你不能原谅我的过去?”
“过去暂且不谈,说说现在吧,你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避开他的目光,身子转向一边,久久都不说话。
“你一点都不珍惜现在的工作?”她这份工作,是季萌茵平生第一回矮下身子,托人情为她争取的。那么要强的人,做这种事,有多么委屈,有多么无奈,无非是想让她过得好好的,从而他能和陶涛安宁地生活下去。
“你都知道了?”她盯着自己露在鞋外面的脚趾,无声叹息。
“张弘说团里可能要开除你。”
“不会的,那地方没有熟人。”她惊慌地转过身。
“照片发到网上,天涯海角处处是熟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烨,怎么办?我不能失去那份工作,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只是在里面拉拉琴、唱唱歌,等我凑齐了二十万,我就不去了。”
“你要二十万干什么?”
“我----有急用。”
“二十万似乎不是个天文数字,你向我或张弘、经艺开口,我们会拒绝你?沐歌,到了现在,你还在说谎。”
她拉住他的手,眼泪扑扑地往下掉,很快打花了妆彩,脸上立时成了一块调色板,“二十万不是天文数字,可也不是小数字,我向你们任何人开口,你们都会问我干什么用,这事都会传到你耳里,我---不能说----这件事,必须要我自己解决。”
“好,那你自己解决吧!我回去了。”他扭头就走。
“烨,你帮帮我,我不能失去工作。”她拽住他的手臂。
他抿紧唇,“怕是我无能为力。”
“可是,我做这件事也是为了你。”
“为我?”
她用手拭去泪水,把他拉到小区花园的树荫下,低低地说:“是的,这二十万,一些给了医院,余下的是给小芬。”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懵了。
她抬起头,“小芬怀了我们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
他无法置信地瞪大眼,尔后笑了,“沐歌,怀孕好象是两个人的事。”小芬是个很结实的姑娘,他只见过她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许沐歌接下去的一句话让他的笑冻结在嘴角,“小芬只是代理孕母,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和你的。”
华烨眼睛一眨不眨,好象一时无法消化她的回答,“这怎么可能?”
“我的子宫无法孕育胎儿,但不代表我没有生育功能。用我的卵子、你的精子,在体外结合成受精卵,置入代理孕母的子宫内,九个月之后生下我们的孩子。怀孕前,我带小芬体验过,她非常健康,连血型都和我一样。前几天她去产检,胎儿也非常好!”
“你疯了!”华烨目瞪口呆,“代孕只能在卫生行政部门批准的医疗机构中实施,只能医疗为目的,并符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伦理原则和有关法律规定,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我和小芬订好协议了,孩子生下来后,她拿钱回老家,以后再也不会见面,我是孩子的妈妈。我们只有一个孩子,不会违反国家任何规定。”
华烨真的要抓狂了,“你不觉得这么大的事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
他说她怎么会对小芬那样好,让小芬住进公寓,教她注意卫生、多看有益的书和电影,还为她租房子--他在这留宿的几个晚上,套套是她处理的---是的,她说过她会给他一个孩子---
“烨,我也是被逼无奈,你是遗腹子,季阿姨本来就不喜欢我,如果再知道我不能生孩子,我更没希望了。我想如果有了孩子,我们在一起就会顺利很多。”
“可是孩子---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而不是一个工具---”他的脸色蓦地灰白,气息不稳,心强裂地一震。
那天,陶涛她娇羞地推推他,说家里的套套用完了,让他去买一盒,他扳着她的肩,脱口说道:“小涛,我们生个孩子吧!”
那不是用孩子来绑紧他们摇晃的婚姻,而是他害怕她会因为沐歌的回国轻易放弃他。
他娶她,不是溺水者抓紧的那块门板。有她,他是安宁的、安全的,温暖的、温馨的。
有一个孩子,象她或者象他,都可以,喊她妈妈,叫他爸爸,这个家是完整的、坚固的,任何人都抢不走、攻占不下。
他了解沐歌的性子,轻易地来激起他的同情心。他对沐歌的照顾,有习惯,也有同情,更多的是想让沐歌过得好好的,他就能全心全意地爱着陶涛。
他错了,沐歌只是从前的女友,不是他的责任。不管是爱还是责任、义务,他都应该留给陶涛。
他看到她手机里有左修然的照片,会吃醋、嫉妒。他因为她和左修然分开而暗自窃喜---
他笨,告诉她他不会离开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其实那是爱,是爱---
他爱她!!
在离婚后,失魂落魄如傻子,跑去桂林路偷偷看她一眼。早晨在床上睁开眼时情不自禁想起她。半年的婚姻生活,他一次又一次反复回味,会叹息,会失笑,会惶然,会悲伤。
他总说她象个孩子,而他这个成熟的男人,却渴望着她的庇护。
爱一个人,才愿意让她孕育自己的孩子,比肩偕老。
爱一个人,才会在她面前放下所有的疲惫与忧伤,不用假装坚强。
爱一个人,应该满心欢悦、嘴角含笑,而不是纠结、失望无边无际。
可是,他却一直将自己陷于一团迷雾之中,松开了她的手,让她错肩而过。幸好,她还没有走远。他抬起头,双目晶亮,他要追上去,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松,不松---
“烨,难道你不想有一个我的孩子?”许沐歌看着他神情急剧变化,瞳孔猛然收缩,声音因为忐忑而有些发抖。
“当初,你流掉我们的孩子,现在你悄悄地找别人孕育孩子,哪一件你有顾及我的感受?沐歌,你一点都没变,永远都独行其事,毫不在意别人。”
“烨,你什么意思---”许沐歌脸色苍白,一阵失神。
“我们都是成人,但不是完人,谁都会犯错,但不能错上加错。”
“错?我这样做是因为爱。”
“不,你不爱我,你爱的是自己。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就是没有孩子,也能相依到老。”
“你这样说太不负责任了,如果不为你,我何苦这么委屈?”
“你这样做,是把我当成了一个靶子,你输不起而已。”
“烨,我不敢相信你能说出这样漠然无情的话。你忘了我们的从前吗?”
“当你去法国时,我们也有四年的从前,你能轻易丢弃,为什么要求我一直固守?沐歌,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待。我爱上陶涛了。我对你所做的只是同情,而不是爱。”
“你骗我,不可能,你明明爱的人是我,不然你为什么要和陶涛离婚?”她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会突然不见似的。
“离婚不是为你,是我让陶涛失望了。”
许沐歌两肩耷拉着,她的脸在路灯下,露出绝望与无助,“烨,都走到今天了,你恢复了自由身,我们也有了孩子,你不会告诉我你想和我分手吧!”
他沉默着,心里漫出凄凉与心酸。
“我公寓里有孩子的彩超图,我还听过他的心跳,已经能依稀看出他的样子。再过三个月,我准备向团里请假,说我怀孕了。我比较瘦,衣服穿得宽松,五六个月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我带小芬去其他城市呆二个月,等孩子生下来,你开车去接我,没人会怀疑孩子不是我生的,这也确实是我们的孩子。烨,我有妈妈等于没妈妈,你从小没有父亲,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会过得和其他人家一样幸福。可是现在团里要开除我,你说这些话---等于让我从天堂直线坠入地狱。”
“沐歌,你不明白吗,孩子不是婚姻维系的工具,他来到这世上,应该是一个幸福的生命。”
“那你是要流掉你的亲生孩子吗?”她直直地盯着他,眼睛里满是愤怒的怒火。“你说我当初流掉孩子很自私,那个还只是一个胚胎,不足四十天。这个已经快五个月了,你这样做,就很伟大?”
华烨痛苦地闭了闭眼,“沐歌,如果让你的弟弟来选择,他愿意来到这个世上吗?”
这句犀利的问话让许沐歌瑟缩了一下,“他---找过你了?”
“不要总这样猜度别人对你做了什么,他比你磊落、宽容太多。我们给了孩子生命,也许给不了他财富,给不了他天赋,但至少应该给他一个正常而又平静、幸福的生长环境。”
“只要你爱我,这一切我们都会有的。”她幽幽地眨了一下眼睛。
“对不起,沐歌!”他抽回了手臂,“我做不到了。”
“如果我回国时,你对我冷若冰霜,我会生出这些希望吗?别说什么分不清同情与爱情,好,你离婚前分不清。离婚后呢?孩子是哪来的?你在我父亲面前说与我结婚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她足足有十秒,一口气吸进去又缓缓呼出来,“沐歌,你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这是我费尽心血有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当然要生。可能你不知道,小芬妊娠反应很重,现在月份这么大,已经不能做人流了。”
“沐歌----这样做将我们硬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他痛楚地闭上眼,感觉刚刚沸腾的血流慢慢降至冰点,“你不要逼我!”
她哭了,夜风中传来飞鸟的嘀咕,海水在远处拍打着海岸,起风了,几片新落下的树叶在地面上打了个圈,飞远了。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泪光里,感觉他的脸是模糊的、遥远的。“也许我做错了,或许是真的错了,但所有的出发点,无非是想爱你多一点,想和你在一起。如果说错,那是爱错了。”
“你这样的人,不配说爱。”他嘶吼着。
她拭去泪,脸上陡地闪烁出危险的光泽,“爱太虚无缥缈,也许我是真不懂。你尽可爱你想爱的人吧。而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会象你妈妈抚养你一样把他抚养长大。”
他凝视着她,眼中溢满绝望与忧伤,僵硬地曲起手指,“沐歌,代价太大了。”
“这世上能有不付出就能得到的好事吗?”她苦涩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定定地立在原地,什么都想不了,只有一点,他悲哀地清楚,刚刚还在咫尺间的幸福,转瞬已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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