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京城之中超过半数的商铺都集中在这里。
在一个月前,街口处一座三层的茶楼突然关门歇业,然后就开始进入装修阶段。
今日,终于重新开张大吉,但招牌已经不再是茶楼,而是四海商行。
这间商行的主人, 正是京城中的商贾们,特别是布商们最痛恨的那个人。
三楼是个大型的会客厅,此时,徐承影正端坐在首位,悠闲地喝着茶。
刘福山跑前跑后,忙活了大半天, 然后上前来汇报:“老爷,时间差不多了!”
徐承影头也不抬地问道:“都到齐了吗?”
“回老爷哈,除了吴文江, 其他的都到了!”
“他不来就对了!”徐承影自信地笑了笑,说道,“那就开始吧!”
刘福山走上前来,扬起手说道:“诸位,诸位!”
现场人正在议论纷纷,听闻主家发话,顿时都安静下来。
“今日是我们四海商行开业的日子,非常感谢诸位能来捧场,我家老爷邀请诸位前来,是有话和大家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徐承影缓缓站起身来,抱拳行了一礼。
“诸位想必对在下不会陌生吧?”
现场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用杀人的眼神盯着他。
这些人都是做棉布生意的,无不对徐承影恨之入骨,如果杀人不犯法,他们大可能会排了队, 把徐承影按在地上杀个三天三夜,也难解心头之恨。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奋力抛售,相互踩踏着呢!
同行才是冤家,这些人现在恨不得其他的布商都死绝了,自己才可以少了抛售的竞争对手。
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打不过!
人家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五品武官,想收拾你一个商贾,办法有的是。
“我徐承影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今天咱们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想必诸位现在恨死我了,不过呢,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有涨就有跌,有赚就有赔,别怪我说话难听,关于棉布生意,你们若不是贪得无厌,也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在场众人脸色铁青,眼神中的杀意又多了几分。
“今天请大家前来,要说两件事,第一,就是四海商行正式成立,接下来我的商队会开始走货,第一单生意就是关于棉布的,我知道,你们每个人手里都积压了大量的存货,可现在新式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已经开始普及,接下来棉布的产量会大幅度提高,价格自然会下跌,而且不会再有回涨的可能,你们手里的货短时间内怕是找不到销路,现在我给大家一个机会,四海商行三十文收布,有多少要多少,来者不拒!”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三十文,你咋不去抢呢?
康东平最先忍不住,起身问道:“徐老爷,您可知道我们这些货的成本是多少?”
其他人一听,也忍不住说道:“就是啊,三十文,这不是诚心羞辱我们吗?”
“还不够人工和储运的费用呢!”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发泄自己的不满,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徐承影才开口道:“嫌少是吧?请诸位看清楚,现在市面上棉布是什么价格?你们手里这批货,就算现在三十文出售,又能卖出去多少?我就不信,现在还有人肯大量吃进!”
康东平灵机一动,道:“吴老爷就曾说过,吴家愿意接盘,而且,价格不会低于我们的成本价!”
“对,吴老爷确实这么说过!”
“昨日吴老爷还找过我呢,说想收下我手里这批货……”
徐承影忍不住笑道:“吴文江是吗?人在哪呢?”
“这个……年关将至,吴家这么大的产业,吴老爷定是抽不开身……”
“够了!”徐承影突然变了脸,语气也不再友好,“做生意也要讲究个诚信经营,你们这些人贪得无厌,才落的这般下场,我现在给你们机会挽回一些损失,还在我面前故弄玄虚?到了现在,你们还不知悔改吗?”
众人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康东平的位置靠前,便率先站出来说道:“徐老爷今日邀请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当面羞辱我们吗?”
“哼!”徐承影冷哼一声,道,“我今天邀请你们过来,是说买卖的事,三十文收布,仅限今日,至于明天还收不收,多少钱收,那就不一定了!现在说的够清楚了吧?愿意的留下,不愿意的,自己走,没人拦你!”
康平东顿时不吱声了,因为他们早就算的清清楚楚,现在能三十文出货,多少还能止损,如果继续压在手里,那可真的是苦不堪言!
可是,就这么屈服,太没面子啊……
“不知徐老爷所说的第二件事……”康平东赶忙找了个借口把话题转移开,“是否和我等有关?”
徐承影脸色有所缓和,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你们若是不愿意出货,又没有自己的商队,可以走我的渠道,这样的话,把货物集中在一起,可有效节约成本,当然了,我这里要抽份子钱,至于抽多少,要看货物的种类、数量和运距等因素,每次出货前现场签订契约。生意成了,按约定分账。如果走货的途中发生意外,货丢了,四海商行全额赔偿!”
此言一出,在场诸位又开始喧哗起来,这个提议好啊,跟镖局一样,货丢了还管赔,自己岂不是稳赚不赔?
至多是走货的利润分出去一些罢了,少赚点就少赚点呗,零风险的生意,去哪找?
康平东脑子里迅速在计算着,然后问道:“请问徐老爷,如果我们的棉布要走您的渠道,份子钱抽多少?”
徐承影早有准备,缓缓深处一只手,然后翻了个面,说道:“一匹布,十文钱!”
康平东又问道:“听闻辽东苦寒,本就缺少布料,不知能卖到什么价钱?”
马上有去辽东走过货的商贾回答道:“按照现在的行情,大致在六十文上下。”
紧接着,所有人开始算起账来,走货和市面上做生意不同,有一笔很重要的支出,就是税收。
大明律,商税是三十税一,假如你运了一批货出门,到了辽东卖掉,卖了三十万两银子,要拿出一万两交给当地官府,这个叫市税。
除了市税,运输途中还有一项很重要的支出,就是关税。
每到一处关隘,或者过境的时候,也要给人家交税。
综合算下来,每匹布的利润大致在二十文钱,而四海商行却要抽掉一半,等一下……
康平东仿佛意识到什么,立刻重新算了一边,按照十文钱的抽成,和以三十文的价格出售给四海商行,貌似结果是一样的!
还说什么两种方案,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还以为徐承影这家伙心中过意不去,发发善心给大家补偿一下,没想到,人家早就拿捏的死死的!
吴文江已多日闭门不出,据说吴家的货早就堆积如山了,这一次也是损失惨重,指望吴家接盘是不可能的。
如此看来,也只有四海商行可以吃下这批货了。
除非,谁有门路,自己组建商队,将这批货运出去。
可问题是,走货的风险是很大的,先不说沿途的关税,还要预防山贼盗匪,要随时面对各种意外,别到时候银子没赚到,人也没了。
在场众人心中恨死了徐承影,是他搞出来飞梭,引发市面上棉纱紧缺,价格上涨,然后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虽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又能如何?
按照现在的市场,棉布不可能涨起来了,现在卖了,还能止损,如果继续捂着,最后只能是血本无归。
从理性的角度出发,卖给四海商行是最好的结果。
看到这些人的反应,徐承影也不想废话,直接道:“该说的都说完了,想卖货,或者合作走货,留下来找商行的刘掌柜对接,不想卖也不想合作的,在下还有事,诸位请自便!”
说完之后,也不管众商贾的反应,直接下楼离去。
商行的事有刘福山负责就够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当初,刘俊专门挑选了二十五名年轻精干的校尉,组建成千户所的亲兵卫队,这些人分成五个小组,每个小组五人,除了每天轮值的小组,其余四组都要进行强化训练。
所谓的强化训练也是简单粗暴,就是把常规训练加大到两倍,别人跑五公里,他们就要跑十公里,别人负重十公斤,他们就要负重二十公斤。
经过半年的训练,又经历了一场实战,驯象所的战斗力大大增强,这个特殊卫队更是具备了特种兵级别的实力。
队长叫武绍志,是一名总旗官,同时兼任一组组长,其他各组的组长则由小旗官担任。
此时,二十五人全部就位,仍然以小组为单位,潜伏在吴家宅院附近。
武绍志穿着一身破烂的粗布衣裳,赤着胳膊,头发随便盘起来,上面还插着一根路边捡来的树枝,由于大部分训练都是在室外进行,皮肤晒得黑黝黝的,像极了一名常年耕作的百姓。
大街上,来往的商贩络绎不绝,一名卖糖人的有意无意地盯着路对面吴家的大门。
“糖人,好吃的糖人,又好吃又好玩啊……大爷,要不要来个糖人?”
“不要,不要!”
只见一名路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匆匆而去。
那个卖糖人的似乎并不想放弃,在后面喊道:“不喜欢糖人,捏成狗也行,糖狗要不要啊?”
武绍志突然一个机灵,这是一句暗语,说明目标人物已经出现了。
他不经意地向吴家大门口看了一眼,只见一顶轿子缓缓出来,看样子,是吴文江的轿子。
可是,为何卖糖人的说是目标人物?
他又看了一眼,立刻发现了问题,轿子旁边那名下人看起来有些面生。
以往吴文江出门,都是一个叫富贵的下人跟着,可是,今天却换成一名老者。
这些天明察暗访,基本上已经吴家上下摸的一清二楚。
那名老者的穿着打扮,似乎是吴家的下人,可是,这张面孔却从来没见过。
有问题!
武绍志招了招手,不远处,一名挑着担子的货郎的人迎着吴家的轿子走过去。
本来,吴家的轿子走在路中央,那名货郎走在一边,两者不会产生交集,可是临近之时,不知脚下怎么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向轿子跌去,撞到一名轿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担子里的货掉的满地都是。
被撞的轿夫立刻骂道:“走不不长眼睛吗?”
骂完之后,继续向前走去,似乎是怕耽误了老爷的事,就没打算和这名货郎纠缠。
可是,货郎却不干了,上前拉住轿夫,说道:“是你撞的我,赔我的货!”
轿夫正抬着轿子呢,十分不爽地推了他一把,骂道:“滚开!”
那名货郎依旧不依不饶地拉着他的衣服,一个劲嚷嚷要赔钱才行。
“什么事啊?”
轿子里坐的正是吴文江,此时发现异常,便撩开门帘,询问起来。
那名轿夫说道:“老爷,这人明明是自己跌倒,非要赖我,要我赔钱给他!”
吴文江却说道:“他要多少钱,给他!”
“老爷……”
那名轿夫正要辩解,只听吴文江不耐烦道:“我让你赔他钱,听不明白吗?”
“是!”
轿夫无奈,只得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没好气地说道:“给你!”
货郎却没有接银子,而是说道:“你可知道,你打翻的是什么吗?”
“我管你什么,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哼,打翻我的货,就想走?”
“这不是给你钱了吗!”
“我这担子里,放的是千年人参,至少要一百两!”
“一百两?你咋不去抢呢!”
轿夫急了,啥啊就一百两,讹人讹到吴家头上来了?
也不去打听打听,吴家是什么人!
再说了,地上滚来滚去的明明是大萝卜,哪来的人参?
“还千年人参,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见?”
货郎却说道:“千年人参,早就成精了,一沾土就跑的没影了,你赔我!”
轿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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