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臣子,特别是文臣,都是有风骨的。
所谓的风骨就是,风往哪边吹,骨气就往哪边跑。
曾经大太监王振得势的时候,这些人成群结队去认干爹。
现在的局面也是如此,万贵妃是成化皇帝最宠信之人, 想要抱大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万安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这老家伙本来和万贞儿八竿子打不着,就因为都姓万,硬攀亲戚,说自己查过家谱,应该喊人家一声表姑。
当时万贞儿刚刚成为贵妃,势单力薄, 没有门阀倚靠,便顺水推舟认下了这个大侄子。
自此之后,万贞儿让弟弟万通与万安互通有无,万通之妻便以陪伴贵妃为借口,随意出入内宫,宫中一切风吹草动都可传达,所以,万安随时可以掌握成化皇帝的脾性喜好,也就很能投其所好。
万贞儿又时常在成化皇帝耳旁念叨这个“侄子”的好处,一来二去,成化皇帝对万安也颇有好感,万安这才从侍郎一路高升,成为内阁首辅。
现在纪茹所担心的,就是这些攀附万贞儿的势力。
在宫中,有周太后做靠山,万贞儿手段再高,也奈何不得。
可是,在朝堂之上, 几乎无依无靠,根本没办法和人家抗衡。
徐承影也清楚这一点, 说白了,现在需要盟友。
可是,能拉拢谁呢?
锦衣卫当中,自己和朱骥算是同盟,可是大部分势力还是掌握在万通手里。
腾骧卫指挥使邓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腾骧卫属于御马监管辖,御马监掌印太监汪直又是万贞儿的人,还是行不通。
朱佑樘的三位老师也不错,可问题是,这三位还年轻,距离位极人臣还差些火候,按照历史的进程,至少十年后才会崛起。
思来想去,好像还真没有谁能拉拢。
看到徐承影陷入沉思,纪茹缓缓说道:“在你们回京之前,万贞儿要对我动手,张敏把我带到商老府中寻求庇护,商老此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只可惜遭人陷害,隐退多年,早已不理政事。”
徐承影眉毛一挑,商辂,怎么把这人忘了?
大明朝唯二的连中三元,前任内阁首辅。
其实商辂退出朝堂并不是遭人陷害,而是站错了队。
土木堡之前,商辂已经是翰林院修撰,并且是朱祁镇亲自挑选的展书官。
所谓展书官,就是经筵日讲中,侍立御案之旁,专门负责为皇帝打开书本的人,可见此人在朱祁镇眼中的重要性。
正统十四年,朱祁镇御驾亲征,跑到土木堡送了一波人头之后,朱祁钰上台,商辂和于谦站在统一立场,极力反对南迁,受到朱祁钰重用,成为内阁首辅。
可是命运弄人,朱祁镇重新上台,朝堂之上大清洗,商辂被削籍除名,自此隐退。
现在成化皇帝都上台十多年了,当初的很多受牵连的人也已经得到平反,但是商辂早已心灰意冷,不愿再过问政事。
此人虽是平民身份,可是门生故吏遍天下,如果能重返朝堂,其影响力不容小觑。
只是……自己跟人家不熟啊!
“我以前也曾听闻过商老的大名,只是无缘得见,日后若有机会,必定登门拜访!”
纪茹微笑道:“商老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准备过年的时候亲自去拜谢,到时候你和芸儿随我一起去吧!”
徐承影很清楚,纪茹也需要拉拢关系,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是她的身份不适合抛头露面,这件事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要去见商老,我得好好准备一下,至少要备一份厚礼,报答他老人家对娘娘的恩情。”
“那好!”纪芸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把樘儿也带上。”
两人聊完了事,徐承影起身告退,刚出来没几步,迎面看到刘瑾。
“徐佥事,怀公公请您过去呢!”
徐承影问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刘瑾满脸堆笑道:“也不是很久,大致一个多时辰吧。”
徐承影又问道:“你还没吃饭呢吧?”
刘瑾回道:“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怀公公吩咐的事一定得办好!”
徐承影倒是很欣赏他的工作态度,便点头道:“行,走吧!”
怀恩早已等待多时,看到徐承影到来,赶忙迎了出来。
“听下面人说,徐佥事留在淑妃娘娘那里用膳,咱家就没敢打扰。”
徐承影摆摆手道:“怀公公,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说吧,有什么事?”
怀恩笑着说道:“跟徐佥事打交道就是爽快,是这样的,咱家准备安排几人跟徐佥事去历练一番。”
徐承影不解道:“跟我历练什么?”
“做生意啊!”
“哦!”徐承影明白了,又问道,“怀公公也想做生意?”
“这……”怀恩迟疑道,“您也知道,陛下的内帑一直不够宽裕,咱家这不是想着为君分忧嘛,徐佥事做生意是一把好手,还望不吝赐教!”
徐承影想了想,说道:“做生意这种事呢,谁也不敢保证稳赚不赔,如果怀公公有这个想法……干脆这样吧,在下准备年后走一趟货去关东,怀公公挑选几名机灵能干的,跟商队一起出发,这一趟下来,估计就能学到不少。”
“咱家也正有此意!”怀恩赶忙答应道,“那这件事就说定了!”
徐承影又问道:“人选有了吗?”
“这个……咱家需要认真考虑一下……”
“我看就别考虑了,”徐承影指着一旁的刘瑾说道,“他就不错!”
怀恩转头看了看刘瑾,却见刘瑾已经愣住了。
徐承影继续说道:“刚才我和这位刘公公聊了几句,感觉挺投缘的,若是出去历练一番,日后定能成为怀公公手下的得力干将!”
怀恩有些诧异,心说刘瑾给你什么好处了,为什么会帮他说话?
或者说……这个刘瑾真的有做生意的天分?
刘瑾本是尚膳监刘顺的干儿子,在内庭十二监,刘顺也算有些名望,可是两年前不慎害了风寒,引发肺痨,最终不治身亡。从那时起,刘瑾便四处寻找新的靠山,到处巴结人,认干爹。
有一次,怀恩意外发现这名小宦官竟然会写字,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却没想到,今天能被徐承影看上。
“那好,刘瑾!”怀恩吩咐道,“你就跟着徐佥事去学习学习吧!”
刘瑾赶忙跪下叩头,道:“多谢怀公公提携!”
怀恩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咱家以前就说过,你这孩子平日里做事勤奋,肯吃苦,好好历练一番,日后必有作为!”
刘瑾是聪明人,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赶忙说道:“干爹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徐承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什么啊,就认爹了?
其实,刘瑾早就想认这个干爹了,可是以他的身份,还不够资格。
今天怀恩这番话说完,他马上会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为跟随徐承影去做生意,是为了帮皇上做生意,如果这事办好了,说不定会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怀恩怎么会轻易送给外人?
现在认了认爹,就相当于自己人了,如果有一天自己飞黄腾达,永远少不了怀恩一份功劳。
或许徐承影看起来有些诧异,可是,这样的情况在内庭十分常见,就和读书人的拜师一样,师生关系可以实现利益捆绑。
此时,怀恩看刘瑾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回头给你在东厂谋个身份,出门办事也方便些,嗯……就先做个档头吧!”
东厂的档头,又称为役长,官职上差不多相当于总旗。
刘瑾赶忙拜谢:“多谢干爹提携,儿子一定尽心竭力!”
怀恩又看向徐承影,笑着道:“徐佥事,咱家这个干儿子就交给你了。”
就这样,徐承影带着刘瑾出宫了。
他之所以选择刘瑾,有两个原因。
一是此人的能力。
能做到权倾朝野的立皇帝,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说不定不止两把,好几把!
其二,就是为了改变历史。
既然被自己逮到,就不能让他再去走以前那条路,如果从现在开始,给他灌输一些正确的理念,或许,他的人生会有不一样的轨迹。
两人出了朝阳门继续向东,又走了一阵,刘瑾突然问道:“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镇子?”
徐承影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些是当初收留的流民!”
“流民?”刘瑾很是诧异,问道,“流民住这么好的房子?我看前面还有茶楼酒肆,难道他们做的是流民的生意?”
“对啊!”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流民……”
刘瑾还是想不明白,流民不应该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吗?
怎么看也不像啊!
来到近处,刘瑾更加诧异,这里的人一个个不说衣衫华丽,但起码穿着打扮都很整洁,而且红光满面的,哪里有半分流民的样子!
“徐佥事,这就是您的庄子?”
“对呀!”
徐承影点点头,然后带他一路来到纺纱作坊。
刘瑾更加震惊了!
这是他见过的最大的作坊,几百架纺纱机发出嗡嗡的轰鸣声,有人专门将棉花用小车推进来,发放到每架纺纱机面前,还有人推着小车收集纱锭,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怪不得那些布商囤到最后全都崩了,这样的产量,谁能吃得下?
刘福山远远地就看到徐承影,一路小跑过来。
“老爷,您来了哈!”
徐承影点点头,道:“昨日我跟你说,眼看过年了,给大家发点福利,你发了没啊?”
“发了,您昨天说完,小的今天就发了!”
“哦,发的什么?”
“棉布!”
徐承影:……
刘福山还没有察觉徐承影脸上的异样,继续说道:“咱们这里就棉布最多,每人发了三尺,足够做新衣了。”
徐承影叹了口气,道:“你看老爷我像穷鬼吗?”
“啊……”
刘福山突然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徐承影无奈道:“现在布价这么便宜,大家本就买得起,你给大家发几尺布,不是存心让人笑话老爷我吗?”
刘福山迟疑道:“要不……小的再想想?”
“干脆,你也别纠结了!”徐承影摆摆手,道,“直接发钱,不但作坊做工的有钱拿,所有人,挨家挨户,都发!”
“啊……”
刘福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老爷疯了!
钱啊!
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个……发多少啊?”
徐承影指了指面前的作坊,道:“就按这地方一个月的工钱吧!”
刘福山立刻盘算起来,纺纱厂的工人一个月的薪水大概在五百文上下,每户五百文的话,这里有一千户人家,大概是三千五百多人,算下来的话,总共是一千八百两银子。
这还不算昌平的,按照老爷的脾气,昌平那边肯定也要同等对待,又是好几百两!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大手一挥,就给大家分了?
想不通……
徐承影感慨道:“让大家过个安稳年,等开春,很多人就要远赴辽东,这些人都是各自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刘福山立刻说道:“老爷您放心吧,这次挑选的人都是年轻力壮,又有驯象所的校尉们亲自把关训练,等上了路,保证一般人不敢动咱们的货!”
“嗯,”徐承影点点头,道,“有什么问题,要提前通知我。”
“既然您说起来,还真有个问题……”
徐承影不满道:“有问题就说,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刘福山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是担心沿途关卡会难为咱们,听说辽东兵一个个蛮横不讲理,如果不打点通融,就拦着不让过。”
徐承影突然笑了,说道:“这个你放心,我给你带来个人!”
刘福山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只见徐承影指了指一旁的刘瑾,说道:“这位公公是东厂的刘瑾,此次辽东之行,他会跟商队一起,我就不信了,那些单兵的再蛮横,他们敢栏东厂?”
刘瑾款款行礼道:“咱家刘瑾,奉皇命前来学习!”
“皇命?”刘福山挠挠头,道,“啥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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