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场暴雨冲刷了浑浊,这时细雨扑面。
李深没有打伞,直接把外套的兜帽盖上。冷风冷雨,他的影子也变锋利。
陈乌夏打一把小花伞,跟在后面。偶尔路人穿梭在两人之间。
停在路口,李深身上落了不少雨雾,帽子里的脸朦朦胧胧的。待陈乌夏走近,他问:“还想不想吃点什么?”
她摇摇头。
小花伞压得低,雨珠顺着伞面落下来,他看不清她的眼睛。他双手插兜,说:“刚才她的话,你别当真。”
她和他的关系停留在同学的层面,她不问那人是谁。两人的手表为何那样相似,这就是肖奕媛说的“秘密”?她不敢乱猜。
李深拦了辆出租车:“走吧,回家了。”
陈乌夏在车里很安静,也许被烧烤的烟雾熏得犯困了,她无精打采,半路甚至开始打瞌睡。
迷糊中,她听见李深说:“她是我家的亲戚。”
“啊?”她一下子从浑沌中清醒过来,“难怪,你和她很亲近……”
“亲近?”李深转过头来。
车子停下了,她看见路边树叶的雨珠倒映出的细碎微光,和李深的眼睛一样,忽明忽暗。“你和她讲话的时候,情绪比较外露。”
“哦。”他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问,“你吃饱没有?”
“吃饱了。”埋头吃的是陈乌夏,李深自从红裙女人来了以后就不动筷了。
“陈乌夏。”
“嗯?”车子启动了,摇晃中,她又想梦周公了。
“今晚你没付钱。”
陈乌夏瞬间拉回现实,说:“不是我不付,是你拉着我走了。再说了,你说两人合计一百多,这顿哪止一百多,又是鲍鱼,又是膏蟹。我哥两次给我发的红包,凑一块才能请你一顿饭。”
“哦。”李深睁开了眼睛,转头向她,“你考上大学了,换我请你。”
“真的?”顿了下,她问:“二本可以吗?”
“我不高估自己的教学水平,不指望你能上重点,但也不低估。二本,你没问题。”
陈乌夏笑了笑:“那……拉个勾吗?”
“幼不幼稚。”话这样说,但他伸出了尾指。
他是少见的俊美少年,她对他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是人之常情。她在偷偷想念他的同时,有了更大的高考动力。
被他勾住的尾指,似有电流直通心门。她响亮地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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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运动会对于某些学生而言,和假期的意义类似。譬如魏静享,她说:“运动会两天,加上周末有四天假啊,都可以去旅游了。”
邝力既已听到,就不能无动于衷。“魏静享同学,你报个名为班争光吧。”
魏静享斜眼看过去:“凭什么?”
“凭你是高三二班的人。”邝力推了推眼镜,“而且,你是我们班的大姐头,给我们起带头作用。”
“少来。你一个瘦巴巴的班长,跑不了几步路,就想坑我上去?”魏静享昂起下巴,“既然是我起带头作用,你的班长之位为什么不让给我?”
“你想当班长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另外,我报了接力赛。”
“别被风吹跑了。”魏静享讥笑一声。
体育委员蹭了过来:“魏静享同学,给你报上女子接力赛。你这么猛,不上的话,太不是姐们了。”
魏静享问:“陈乌夏呢?”
体育委员:“等她回来就报名。”
体育委员负责统计报名事项。女生跑步厉害的,陈乌夏是一名。中午,体育委员过来了:“陈乌夏,我把你名字写上去了啊。你体育最强了。”
肖奕媛白过去一眼:“写都写了才来问,知不知道‘尊重’二字啊?”
“陈乌夏不是向来跑得快吗?而且……”体育委员指指本子上的名字,“李深去了男子接力赛,你俩……”体育委员眨了眨眼,“正好吧,嘿嘿。”他笑的这一下非常猥琐。
肖奕媛歪了头,说:“他们没什么好‘嘿嘿’的,说了是普通同学。你们这些人的嘴巴怎么这么大,这么欠。”
“好吧。”体育委员收起笑容,“陈乌夏,女子接力赛啊。”
陈乌夏话都没有说,就被报名了。
晚自习时间,做完了作业,陈乌夏和李深聊了几句。她问:“听说,你报名了接力赛?”
“嗯。”李深比较烦腻运动会的氛围,但是邝力硬把李深赶上阵了。
“我也是。我本来想报铅球。”陈乌夏鼓起了手臂,“我高二练过铅球,力气特别大。”
李深看她一眼。她穿了外套,手臂裹在衣服里,什么也见不到。
她明白了什么,扯开外套,拉下肩膀,再鼓起手臂。
她里面穿了一件薄薄的底衫。真的薄,隐隐可见少女曲线。
这时有一个男同学向这边望了过来。李深侧身挡住了,说:“穿上。”
“我手臂有劲吧?”陈乌夏拉上了外套拉链。
“嗯。”顿了下,李深又说:“很有劲。”手上捻了下什么,他拿起笔写字。
她笑起来:“以后丢铅球给你看。”
运动会前一天,为了补充体力,两人暂停了补课。
晚上,李深出来浇花,他没有开灯,但是向上抬一眼,却清晰见到上面的人影。
星月之下,陈乌夏的眼睛格外清亮:“男子接力赛是明天下午吧?加油!”
李深:“你也是。”
就这么说了两句话,她欢喜得不得了,溢了满腔的冲动,想在赛场上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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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闹出乌龙绯闻出来,陈乌夏在校园遇见李深,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回家路上,以前她会退后几十米,现在则要上百米才安全。
男子接力开始赛前准备。
高中一、二年级仪式感十足,各班配了成套的跑步衣。
高三很随意。邝力穿了去年的红衣运动服,他弯腰和李深说话。
李深罩一件宽大的深蓝卫衣,正半蹲绑鞋带。抬眼时,下巴扬起清隽的线条。
陈乌夏站得老远,依然听见有人在议论李深。和篮球赛那天一样,她看着越来越多的女生把他围住,直至遮盖了他的身影。
他的外套不如邝力的抢眼。她偶尔捕捉到了红色,却看不见深蓝那件。但是,她见到了肖奕媛。
有李深的场合,肖奕媛总要占领最佳观众席。
忽然,陈乌夏的注意力被一个小跑的女人拉了过去。那人冲她而来,一边跑一边喊:“嗨!”
远远的,陈乌夏觉得那头黑亮长发在哪里见过。离得近了,她认出来,对方是烧烤那天的红裙女人。
她今天换上了白衣运动服,是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停在陈乌夏面前,气喘吁吁地说:“终于见到一个认识的。我在这绕好久了,没见李深啊?”
“他在赛前准备。”陈乌夏手指一指。
白衣女人问:“被包围的那里?”
“是啊。”
“我天,里三层外三层。”白衣女人又问,“小姑娘,你过来给李深打气吗?”
陈乌夏连忙摇头:“我班级的比赛,第三跑道的都是我同学。我给同学们加油。”她格外强调了“们”这一个字。
“哦。”白衣女人学李深的语气学了十成十。
白衣女人凑过来:“李深不在场,正好,我问个事。”
“嗯?”
“你是李深的女朋友?”
“不是!不是。”陈乌夏义正言辞,“我们是普通同学。”
“别紧张。”白衣女人看着陈乌夏的红脸蛋:“我问问而已。”
围在起点的人群慢慢散开。李深不知何时立起卫衣领,盖住了嘴巴。他和邝力击了一下掌,低头走到接棒点。因为不满有人拍照,他眼神如利刃,甩向人群。
白衣女人敛起了笑,喃喃自语:“挺帅……”
然而,陈乌夏觉得这样的李深太冷冽了。
比赛时间到。李深终于脱了外套,下半脸的线条柔和了危险的眼睛。他在里面穿的是很普通的运动衫,宽宽松松,露出了健实的小臂。
一群女同学开始尖叫。
白衣女人抱着看戏的心态,说:“如果把他吓到接不住棒,那就好玩了。”
陈乌夏说:“我希望我们班可以胜利。”
“你为什么不上前去喊?”白衣女人看过来,小酒窝出现了,“不过,躲这儿的话,他冲刺的时候见得到你,也好。”
李深接过了一个男同学的矿泉水,抿了一口。
只一个简单动作,女生们叫个不停。
白衣女人撇嘴:“摔棒,摔棒!”
陈乌夏绷在心口的弦突然一动:“二班加油!”
明明远处的李深听不见,但是他向这边看了一眼。他做了一个动作,太轻太轻,旁人看不出来。
陈乌夏知道,他在向她点头。
“好小子。”白衣女人喜笑颜开,转头问,“小姑娘,李深的生日,你打算送什么呀?”
有同学说,李深厌烦礼物。陈乌夏从来只给一句祝福语。她说:“没有准备……”
白衣女人:“这话的意思是会送,是吧?”
陈乌夏想否认,但是白衣女人把这份迟疑当作了默认,她眼若新月:“青春真好。”
比赛似乎有什么状况。
白衣女人看看时间。
陈乌夏看清了,这表盘乍看和李深的那只类似,其实元素丰富许多。
白衣女人:“我该走了。李深肯定跑第一,没兴趣。”她真的就这样走了。
一个女同学走过来,问:“陈乌夏,刚刚那个人是谁呀?”
陈乌夏佯装不知:“其他学校的吧。”
“她手上的那只表,不会是我在杂志见过的定制品牌吧?”
“我不知道。”
另一个同学过来喊人:“陈乌夏,男子组比赛结束就到我们了。过来准备啊。”
男子接力赛还没开始。
陈乌夏看了李深一眼,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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