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浮世绘中学,三年六班。
课间休息。
A同学:“奴良君,有个小姐姐找你!”
看着乖乖走出教室门来的少年,傅小昨朝他抬了抬下巴:“去跟你们老师请假吧。”
说着她又想到什么,无视对方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神色,淡定补充道:
“保险起见,你就请足三天好了。”
——
眼看陆良陆生再度走回教室,A同学也跟着再次兴致勃勃凑过来:
“奴良君,你哪里认识了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啊?完全是我理想型的样子唉!介绍一下呗?”
陆生这厢刚收好签完字的请假条,正默默收拾着书包,闻言不甚在意地回道:“别闹。那是我奶奶。”
A同学:“……”
随着书包拉链合上的声音,身前也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咯咯声。
“……奴良君,俗话说,事不过三,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同班同学,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呢!?”
——exm???
陆生抬起眼,一脸迷茫地看着对方这副激昂愤慨的模样。
A同学一脸痛心疾首状,机关枪一样哒哒哒急声控诉着:
“上个月家长会,跟你一起的那位香喷喷黑长直大美人,你说是你奶奶;昨天那只白白软软的甜心小可爱,你又说是你奶奶;今天这个我一见倾心的初恋学姐,你还说是你奶奶!”
“你特么到底有几个奶奶!?世界上长得好看的都是你奶奶!?这种话说出来之前你有没有问过你爷爷的意见!?不想介绍就直说!找借口至少也走点心吧——我敲李濑濑!”
陆生:“……”
一顿发泄过后,A同学紧绷着脸皮哼了一声:“现在我给你三秒钟时间,重新组织你的言辞,我们还有机会继续做朋友。”
“……”
陆生终于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声气:“我真的没有骗你……之前家长会那个是我亲奶奶,这个是辈分上该这么喊的——”
对方不等他说完,便已忍无可忍:
“友尽吧!”
说罢忿忿拂袖而去。
——
校门外。
“……座敷大人,这么瞒着药郎大人,真的没有关系吗?”
一头黑长马尾高高扎起,通身尽显英丽飒爽的年轻女子,朝着身旁靠等在墙边的少女,小声地如此说道。
傅小昨抱着手臂,努力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姿态,闻言摊手道:“嗨呀,我们是出来打架的嘛,带上卖药郎不就跟开挂一样,还有什么意思?”
“……”
听着这番强盗逻辑,妖刀姬同志微皱起眉头,似乎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终究还是本着“座敷大人即是正义”的原则,犹疑地点了点头。
傅小昨看她明显还不死心想bb的样子,只好换个方向旁敲侧击,顺便变相振奋鼓励道:“再说了,我又不是一个人偷偷出来的,不是有你吗,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果然,这一番话音刚落,妖刀姬眼中的犹豫神色瞬间褪尽,转而燃起熊熊的战意火焰,娇丽面颊激动得微微涨红。她伸手就想去拿自己的四十米大刀,结果一手抓空,这才堪堪想起,之前为掩人耳目,事先把刀搁在胧车上了。
但显然,即使兵器不在身侧,也还是无法打击她的昂扬意志。
只见她当即扑通一声单膝跪下,仰着面庞,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出口字字铿锵有力:
“为座敷大人而战!但愿能以吾辈之血!为座敷大人披覆无上荣光!”
“……”傅小昨抬手捂住额头,默默转开眼。
她一边避开来往行人颇显异样的目光,一边忍住不停涌上的满满羞耻感,郁闷地小声嘀咕道:“不是都让你没事少看点中二少年漫了嘛……”
不过这一转眼,恰好看到了不远处从校门走出的少年身影。
只见陆生背着个书包,耷拉着眉眼,脚下的步伐拖得死沉——整个妖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垂头丧气”四个大字。
傅小昨看得顿时愣了下,一时间顾不上继续羞耻,等他走到眼前,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他:“怎么啦这是?请个假的功夫,怎么好像变得更丧了?该不会你们老师不准假吧?”
“……别提了。”
陆生少年摇头叹气,努力抛开教室前情,打起精神,往她身边随意张望了一眼:
“药郎君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傅小昨听他也提起卖药郎,刚想走之前的套路,转眼又想起对方不吃这一套。再者,此行计划都是跟他商量好的,想随便应付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要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傅小昨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便小心翼翼凑近一些,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吭哧吭哧地小声道:
“这事告诉你,你可要保密啊……其实……他被我迷晕了……”
陆生闻言稍稍一愣,而后很快无语十足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大概用不着我保密了吧。全平安京都知道,他早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不过我说,你好歹是个女孩子,言语措辞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
——exm???
傅小昨听得完全傻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当即恼羞成怒,话题也跟着迅速跑偏:
“……什么啊!你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思春期到了吧你!而且什么叫做'全平安京都知道'!我们两个明明一直都很低调!”
妖刀姬巴巴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突然炸毛的小主人,有些反应无能。
“嗨——嗨——”
少年刻意拖长语调的应答声里,透着显而易见毫不掩饰的敷衍。
“据我所知,数月之前,你撞到过几只返魂香,当时好像一不小心晕了几天吧?结果药郎君提着退魔剑找上门去,差点把人家灭了族——好好一座山头,一夕之间成了鸟兽不闻的乱葬岗——如果你指的是这种'低调'的话。”
“……”
傅小昨手忙脚乱张口结舌:“这、谁让那些返魂香刚好是物怪呢?卖药郎他一看到物怪就比较容易会上头……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呵。免得你不服气,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就不提了,只说最近的好了。上周你刚从雪之国回来那会儿,我家河童的表兄刚好来探亲。听说你抱恙在身,人家好心上门看望,临走前留了首诗以作纪念——结果药郎君拎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他绑到神社顶头,更是连下数道禁制,叫他不得解脱——那家伙在那儿被风吹日晒得不成人形,又吟诗扰民害得附近几条街的住户接连几晚不得安睡……最后,在他被彻底晒成河童干或者被抓进警署前,他表弟才勉强解开禁制,把只剩一口气的他救了下来——这可真的是非常'低调'了。”
“……”
傅小昨面红耳赤目光发直:“这、那只河童脑子有坑已经不止一两年了,卖药郎说该用这种方法让他冷静一下……真的是这个样子的。”
这种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心虚。
事实上,彼时她正当高热昏沉,这些情况都是事后听说的,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还不清楚,那只河童当时究竟是念了多么出格过分不堪入耳的淫诗浪词……
而且,现在回过头去想这茬事,相比起抱歉的感觉,其实她心里遗憾的情绪反而更多——因为没能亲眼目睹卖药郎同志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发怒暴走情景什么的……
“我还听说,昨日里,贵府上大兴土木,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似乎是为座敷大人您置办的衣橱间又多了一座——看来,药郎君购置的当季新款已经送到了吧?嗯,岁岁四季,风雨无阻——两位伉俪情深若此,简直'低调'得让吾辈汗颜呢。”
“……”
傅小昨面红耳赤努力挽尊:“这、卖药郎他终究一个只是普通的妖怪,有点自己的兴趣爱好不是很正常吗……绝对是这个样子没有错!”
这一点是真的洗不了……
傅小昨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卖药郎养成了这么一个喜欢给她买衣服的诡异癖好。有时候闲着没事就拉她呆在房间里,一天好几套地看她换着玩……
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卖药郎同志是不是暗地里迷上了什么换装游戏,从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也正是这一点,才为她昨晚的计划提供了灵感来源。
只不过,傅小昨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是,之前在水手服、护士服、女仆装、OL装、兔女郎(?)、猫耳娘(??)、黑丝女警(???)等等一众让人眼花缭乱的制服堆里,她真的纠结过很久就是了。
“……”
如此接连几个来回过后,兵不血刃,毫无悬念,胜负已分。
“不要再自欺欺妖逃避现实了。知道外头的妖怪是怎么叫你的吗?'药郎君家那个磨人的小妖精'、'药郎君家那个难伺候的败家小娘们儿'、'药郎君家那个成天藏在金屋里的小娇娇'、'药郎君家那个——”
“你瞎说!绝对是你瞎说!”
眼看那堆缀词越来越长、越来越不堪入耳,傅小昨终于彻底词穷,无从辩驳,悲然愤慨,欲哭无泪。
而这厢,成功将自己的郁闷情绪转移到了别人身上,少年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不过,看她一副好像自己再多举个例子就要忍不住哭出来的样子,陆生同学总算意犹未尽地住了口。
然后话音一转,毫无衔接痕迹地回归到了前题:
“——不然呢?你说的'迷晕',难道还能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成?”
傅小昨此时浑身气势较前大减,有气无力地悻悻点了点头:
“没有错……我就是用安眠药把他迷晕了……”
——用的就是他药箱里的假药。
——跟小天平们里应外合,战术效果那叫一个拔群。
陆生少年听了她的话,顿时沉默下去,望天远目,良久才得以重新发出声音来,轻声评价道:
“勇气可嘉。”
“……过奖。”
可不就是勇气可嘉么?
——之前两天就都一直晾着他,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昨晚还擅自用了蓝蛋蛋,还还用药把他迷晕,用的还还还是那么少儿不宜一言难尽不可描述的方式,甚至病还还还还没好就要出门去卖血打群架……
emmmm……
按照这个方向整理着思路,稍微想象一下,卖药郎同志在家里醒来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傅小昨就忍不住整个妖都蔫了下去。她神情萎靡地长叹一声气:“我大概也喝假酒壮胆了吧……”
依照傅小昨性格的尿性,像这么丧来丧去老半天过后,得出的结论一般都无外乎是——
逃避现实。
眼下也不例外。
拒绝去深思三天以后,自己要为眼下的冲动行为签订何其惨绝人(妖)寰的不平等条约,现在她只能破罐破摔地想:
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她就带头迈出步去:
“走吧。这一带人多,胧车停在远一些的地方。其他人还都在车上等我们呢。”
妖刀姬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陆生少年的脚步却微微有些迟滞。抛开先前的玩笑,重新将关注点转移到正事上,他内心的紧张感又重新冒了出来。
闷着脑袋跟在后头,不停思索过去两天对方说过的话,默不作声了好半晌,少年终究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道:
“我说……你准备的那个阵容,真的行吗?”
前方的少女闻言,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只有话音悠悠传过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不行也得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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