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兮兮回到家后,立刻让双喜给自己打了盆水,将脸按进盆子里,拼命洗嘴巴,一边洗一边在水底咕噜吐泡泡。
双喜听了半天,才发现,小姐吐泡泡的时候好像是在骂人。她有些纳闷,傍晚离开客栈的时候,她明明看见小姐还春心荡漾的样子,怎么回来后仿佛要吃人一样的脸色?
她忍不住出声询问:“小姐,你不会跟顾少爷闹掰了吧?”听说刚谈恋爱的男女需要互相磨合,争吵是难免的,不过也没听说,刚同床第一个晚上就闹掰的啊?
安兮兮没理会她的问题,从水盆里抬起头来,焦急地问:“看我的嘴,还有东西吗?”
双喜眯了眼睛使劲瞧:“没有东西啊,小姐,胭脂都掉了。”
那可不吗?她那一口,稳准狠地亲在顾隽的脸上,口脂还能留下吗?全沾在那厮脸上了,那个鲜红的唇印简直像是羞耻的印记,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呜呜呜,她脏了,她再也不是玉洁冰清的黄花大闺女了。可恶,该死的顾隽,她以后一定要他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好在,她的目的是达到了,顾隽终于答应对她负责任。现在,他们俩算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不过京城之中耳目众多,顾隽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能光天化日堂而皇之地碰面,只能私底下见面。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还是要装作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小姐,所以你和顾少爷到底怎样了啊?”双喜没得到答案,还有些不死心。
“什么我跟他怎样了?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永远都只会是敌人!”安兮兮大吼。顾隽说了,双喜也是外人,不能告诉她!
双喜这下明白了,怪不得小姐那么生气呢,原来是到嘴的鸭子飞了,怪不得呢。哎,连这最后一丝出嫁的机会也没有了,能不生气吗?她叹了口气,不敢再在小姐的心上插刀子,找了个借口便退出去了。
瞄着双喜走远,安兮兮才赶紧关上房门,把今天顾隽给她写的行动纲要拿出来仔细阅读。虽说她的气还没消,但也不得不说,书读得多的人就是细致。她只是提供了个想法,顾隽却能条理分明地给她列好各种注意事项。
比如,约会的时候记得随身携带遮挡面容的物件,万一被人撞破,可迅速包住脸逃跑;
又比如,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即便私底下见面,最好也不要直呼对方姓名,要用代号来互相称呼;
以及,碰面地点不能一成不变,经常去同一个地方,就容易引人生疑,所以下次碰面的地点和时间在每次见面的时候商量就可以了。
别的倒还好说,这个称呼对方的代号,顾隽定的也太恶心了吧?还让她回家多练习,这就是练一百遍,她也喊不出口啊。
安兮兮嫌恶地扔到地上,没过多久,又灰溜溜地跑过去捡起来,鼓起勇气尝试:“玉面哥哥,玉面哥哥,呕……”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称呼吗?她宁愿去死算了。像是为了抹去刚刚那两声留下的痕迹,安兮兮拿出毛笔,把纲要上称呼那一项彻底地涂黑,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隔天是两人结盟后第一次碰面,当然,这一次并没有什么具体行动,顾隽说,主要是为了先熟悉一下接头的流程。碰面的地点约在了城南的寒灯书院。
这书院一听名字,就知道寂寂无名,又穷又破,尤其东城遍地都是大书院,稍微有点家底的,谁会送孩子去这家书院。安兮兮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打算读书,这家书院也在父亲的考虑范围内,还好她死活不肯,要不然就得跟一群穷鬼一起读书了。
后来她去了东城最多高门千金就读的金桂书院,别说,那几年确实挺愉快的,大家每天吃吃糕点品品茶,互相欣赏下彼此最新买的衣服首饰,一天就过去了。夫子也是个好人,从来不会疾言厉色,遇到交不上功课的学生,薄斥两句,让回去补上也就是了。
可惜大礼的规矩是女子十四岁以后就不能继续上学了,不然她真想多待几年。
虽说是个破书院,学生倒还挺多的,安兮兮到后院墙根处的时候,听见里头的朗朗读书声,竟然有些怀念起来。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跟着里头的节奏,脑袋一晃一晃的,仿佛回到了从前。
就在此时,有只手突然拍在她肩膀上,吓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下意识就把攥在手里的面具给捂在脸上,回头一看,一个男人用袖子挡着脸,鬼鬼祟祟地退到几步外的树下蹲下,到处张望。
“是我。”顾隽将挡在脸上的袖子低下来,让她看清楚脸,随即又迅速地遮上去,四处张望,表现得十分谨慎。
安兮兮心头怒火顿时蹭蹭地冒上来,明知道这破书院周围都是荒郊野地,连个过路人都没有,想吓死她吗?
“死顾隽,你是不是有病?我差点被你吓死!”
“你在叫谁?”顾隽眼皮抬了抬,没听清的样子。
“还能有谁?还不是你这个神出鬼没的王八蛋!”
顾隽轻咳两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眉梢一挑:“你再仔细想想?”
要不是大家现在同坐一条船,就冲他这个脑子不好使的样子,安兮兮真想过去暴打他一顿。她盯着他,真诚地开口:“你要是有病,我给你找个大夫治治。钱我有的是,千万不要耽误病情。”
“我看你才有病!”顾隽终于放弃挣扎,阴沉着脸开口,“我昨天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叫名字吗?要用代号!代号!”
安兮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刚刚摸脸,是在提醒她代号……这人到底是有多自恋?她绝对怀疑,这丫是在占她便宜,要不然,为啥他的代号叫玉面,她就叫狐狸?
“不叫。”她才不是傻子。
“你对我的代号不满意?”看出她的不情愿,顾隽凑了过来,真诚道,“有意见就说,别憋着。”
安兮兮觉得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必憋屈了,于是道:“我对这个代号并没有什么意见,但对这个代号安在你身上很有意见。如果你非要取这个代号,我怕我以后说一次吐一次。”
“懂了。”
居然这么容易就妥协了,看来这个人也没那么难对付嘛。
“原来你在骗我!”
咋还有下半句?
“说什么米已成炊,心态就变了,根本是在哄我。”顾隽冷冷地剖析,“其实你还是讨厌我,你只是想利用我,才装作愿意跟我在一起的样子,目的就是想让我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我说得有没有错?”
要不是身为当事人,安兮兮现在真想给他鼓鼓掌,一个字都没说错呢。被戳穿心事的她手指都吓得冰冷起来,这种时候,突然间觉得一个称呼也没那么重要了,再恶心她都可以接受。
“我觉得这个代号非常适合你,你就是我名副其实的玉面哥哥。”她果断堆起满脸的笑容恭维顾隽。
顾隽倒也不记仇,笑道:“你也是我最最信任的狐狸妹妹呢。”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在内心狠狠呸了一声:虚伪!
随后,两人借着石头垫脚,成功爬上墙头看书院里头的光景,安兮兮这才问顾隽:“为什么第一次碰面要约在这里?你在这里读过书吗?”虽说顾家现在家道中落,不过以前顾大人好歹也是御史,怎么也不至于把孩子送到这种破书院读书吧?
顾隽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寒灯书院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吗?这可是我的梦中书院啊。”
安兮兮诧异道:“你就这么喜欢跟穷鬼混在一起?”怪不得顾家没落了呢。
顾隽慢慢转过头去看着她:“不会吧,你居然不知道寒灯书院是什么地方吗?”
安兮兮摇摇头,不就是个破书院吗?还能是什么地方?
顾隽白了她一眼:“你不知道我朝历届状元十之八九都出自寒灯书院吗?现任的院士岑夫子是天子恩师,学识渊博,清廉自持,将教书育人作为毕生志愿。他从不看学生家境贫富,只在乎对方的品性和资质,若不对他的眼,即便家里送上再多的钱,他也不会收。所以能进来这边就读的,都是天底下最聪明刻苦的孩子。但这还不是最为人称赞的,岑夫子最令人敬佩的,是他对学生孜孜不倦的态度,只要是他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成才的。可惜啊,当年我自以为聪明……”
提起岑夫子,顾隽额嘴里滔滔不绝,双眼发亮,再想到自己失之交臂,满脸的遗憾之情。
安兮兮对此有些怀疑,有这么玄乎吗?当年她也差点进了这间书院,哪有这么难?她就没听爹爹说过什么资质和品性的事,肯定是顾隽在诓她。
“你在骗我的吧?这夫子要是有你说的这么好,岂不是个圣人了?”
“差不多吧,”顾隽眺望着远处,漫不经心道,“我只听说过一次例外,好像是夫子欠了个有钱人的人情,于是网开一面,愿意让那人的女儿免试入学,结果你猜怎么?她居然不肯,非要去什么有钱人扎堆的金桂书院读书,你说好笑不好笑?”
顾隽说完,半天没听到声响,一回头就见安兮兮整个人呆若木鸡。他突然想起来,安兮兮好像读的就是金桂书院。
“你别告诉我,那个有钱人就是……”
“不是我爹!”安兮兮一口否认,内心欲哭无泪,她要是早知道,这会儿怕是已经成了名动京城的才女了吧?假如成了才女,涵养势必也不一样,就不会去跟顾隽抢签筒,没有那支下下签,那她顶着才女的身份,怕是一堆王公子弟都会来跟她求亲吧?
原来,早在拒绝上寒灯书院的那一刻,她就走错了人生的岔路,丑角竟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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