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臣匆匆赶回谢家,他到时,谢珏刚刚进门,谢子臣随后就走赶了进来,他身后带了一批侍卫,直直冲进院中,谢珏看到这个架势不由得愣了愣,随后愤怒起来:“逆子,你这是做什么!”
“把大门关上,二房的人都给我请出来。”
谢子臣完全忽视了谢珏,冷然开口,从谢珏身边擦肩而过,走进大堂正上方的桌前,一撩衣摆,端正跪坐下来。
这个架势让谢珏愣了愣,不由得有些慌张起来,看着涌进来的侍卫关了大门,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谢珏连忙走进大堂,着急道:“子臣,这是怎么了?”
谢子臣没说话,将茶碗翻开,自己倒了茶。
这时整个二房的人都被士兵们拖了出来,谢雪一面叫骂一面推攮,见到谢子臣,她眼前一亮,一把推开拉着她的女侍卫,直接就往里面冲去,着急道:“哥哥,你可来了,他们……”
话没说完,站在谢子臣前方的谢铜直接亮了刀,逼着谢雪停步在了前方。
“七小姐,”谢铜冷道:“请勿再上前了。”
“你这奴才,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谢雪怒喝出声,正还要说什么,就听谢子臣道:“打。”
谢铜二话不说,抬手就一巴掌将谢雪抽到地上,侍卫们迅速冲上来,将谢雪压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谢珏和林氏冲上来,侍卫们立刻将两人按住,二房其余剩下的人都被场面惊呆了,所有人被其他侍卫隔开,就看见谢雪被押着跪在地上,满脸震惊叫嚷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让人打我?”
谢子臣听着谢雪的询问,端着茶碗,抬头看向谢雪,冷道:“我为什么打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谢雪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她近来做的能让谢子臣恼怒的事,无非就是告发了蔚岚。谢子臣居然这么快就知晓了?
谢雪一时不由得有些慌乱,强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若不是你去告密,陛下会知道青州征兵之事发作蔚岚?!”
“那是她活该!”谢雪脱口而出:“她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听到这话,谢子臣气笑了,转头看了一圈,冷道:“谁告诉她的?”
没有人说话,谢子臣将目光落到谢子纯身上,整个二房也就谢子纯一个人不荒唐,就凭二房的能力,这种消息必然是他们从他这里拿到的,而触碰到这种消息的,也就只有一个谢子纯。
谢子纯在谢子臣冰冷的目光下觉得头皮发麻,强撑着走出来道:“子臣,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我那日不小心从子臣摊开的文书上看到了这个消息,后来与父亲说时小妹在场,不想却被她听了出去。她不懂事,还望子臣饶恕则个。”
“二哥!”谢雪挣扎着,不满道:“我做错什么了?这都是她蔚岚咎由自取,她敢做这事,还不敢认吗?既然知道陛下介意此事,她还要做,四哥你还帮她隐瞒,出了事,岂不是我谢家同她一起扛罪?!她蔚岚为了发展她魏家,将那不入流的长信侯府变成世族不择手段,哥哥你就这样放纵她,拖着整个谢氏一起冒险?!”
“我不服!”谢雪怒道:“我没错!”
“没错?”谢子臣冰冷笑开,看了一眼二房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二房人都不敢说话,除了谢子纯道:“自然不会,如今局势,魏相是为牵制桓衡,我等清楚。”,其余人都低垂着眉眼,似乎是认可这番话。
谢子臣点点头,却是将目光落到谢珏脸上,淡道:“你居然有我这样的儿子,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嘲讽,谢子臣站起来,双手拢在袖间,冷道:“我今日来,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们。蔚岚已经与我成亲,她就是我的妻子,从此魏谢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动她分毫,那都是捅在我谢子臣身上!”
“你们以为蔚岚征兵,就是为了扶持她长信侯府?对,扶持她长信侯府固然不错,但那也是因为如今南北局势太僵,如果单一扶持王凝,王凝便容易成为下一个桓衡,所以蔚岚自建军队,就是为了能够在桓衡渡江南下时,有一挡之力!此事我也参与其中,这支军队明着是魏家的,其实我谢家也有参与,我手中没有直系军队,王凝虽然与我交好,但毕竟是王家人,所以蔚岚想抬长信侯府,我又不想抬我谢家,你们倒好得很,往陛下那里一吿,如今要认真细查下来,谁都跑不了!”
听到这话,谢雪面色猛地变得煞白,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大错。
她不太清楚朝堂的事,但却知道陛下对此事极其介意,若谢家真的参与,他们二房必然要受波及。
她颤抖着张了张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子臣将目光落在谢雪身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慢慢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还觉得自己特别对?敢做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们谢家也敢做这么大的事,要不要我再告诉你我还做了什么,你到宫中告去?到时候咱们黄泉路上见一面,还能走在路上有个伴?”
“子臣,她知道错了,”看见谢子臣这么刺谢雪,虽然知道是谢雪犯了蠢,林氏却也还是忍不住开口:“如今便看怎么……”
“你当我是来和你们闹着玩的?!”听到林氏开口劝说,谢子臣冷然打断她:“怎么,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莫不是以为,我来这里,就是三两言语与她讲道理便算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愣了。谢子臣静静看着谢雪,冷淡道:“谢雪,你十五岁了吧?”
谢雪不说话,谢子臣的声音冷得她有些害怕。她身体微微发抖,谢子臣冷漠看着,淡道:“该嫁出去了。”
“四哥?!”谢雪豁然抬头,她是准备议亲,可因着如今谢子臣位高权重,她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林氏左挑右捡,就想为她找个好的。如今谢子臣提起此事,哪怕是傻子也知道,必然不是打算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二哥,”谢子臣没有理会她,直接同谢子纯道:“你替她找一家商户门第,离盛京远一些,这一辈子,她都不要再回盛京了。”
“什么?!”林氏豁然抬头,怒道:“不行,谢子臣,这事轮不到你做主!”
“轮不到?”谢子臣转头看向林氏,似笑非笑:“母亲,您再说一遍?”
一听这话,谢子纯就拉住了林氏,谢珏也不再说话。
谢子臣目光不动,眼里全是讥讽,林氏被谢子纯拉着,这才想起来,她三个儿子的官途都挂在谢子臣身上,哪怕谢子臣不太待见二房,但这些事情上,却是从来没有亏待过二房的。
她不能为了一个女儿的婚姻去毁掉自己儿子的前程。
林氏转过弯来,心中满是愤怒,却是说不出口来。
谢子臣看着谢雪,神色平淡。
“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说吧,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为什么……”谢雪不可置信,猛地提高了声音:“我是你的妹妹啊!你居然为了个男人这样对我?!谢子臣,你简直是猪狗不如?!”
“谢雪,”谢子臣冷然开口:“你以为我是为了蔚岚?不,我是为了谢家,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得事负责,每个人做的事都会有后果。你今日所作所为,作为兄长,我必须有所顾虑。他日你若对我不满,是否也会如此告发我?”
“我如今虽然不是谢家家主,却与谢家荣辱与共,我若栽在你手里,于我,于谢家,那都是莫大的笑话。而你这样的性子,盛京贵族中的高门大户,你都不适合去,今日你做此事,如果不是你是我妹妹,你若是我妻子、我侍妾,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谢子臣靠近她,语气森然:“我绝不会让你活到午时。”
谢雪呆呆看着谢子臣,谢子臣眼眸里一片冰冷。两人对视片刻后,谢子臣直起身子,又道:“而且,我若真的是为了蔚岚,谢雪,我一定杀了你。”
“你,你们,”谢子臣扫了一眼二房中的人,冷道:“最好祈祷蔚岚不要有事。我今日将话放在这里,从今往后,蔚岚要是再因你们出任何事,你们大可试试看。”
说完,谢子臣不等他们回应,直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谢子臣扫了一眼被林氏抱进怀里哭泣的谢雪,淡道:“五十个板子,打到见血。”
谢铜应下,谢子臣大步走了出去,身后传来谢雪的尖叫声、林氏的叫骂声,他面色从容走出谢家,走出谢家时,看见那灰蒙蒙的天,谢子臣突然发现,他和上辈子,真的不一样了。
上辈子哪怕到最后,他再厌恶谢家,也不敢真的毁了自己的家人,因为他身后没有任何人,这是他唯一的家,再恶心、再厌恶,他也没有彻底撕毁它的勇气。
可这辈子,他却可以轻描淡写觉得,放弃了,似乎也没什么可惜。
因为他自己有了家庭,有了爱他、等候他那个人。
有时候,当原生家庭破不堪,那一个给以你温暖、陪伴你一生的人,就会给你莫大的力量,让你斩断过去,努力前行。
谢子臣突然这样感激蔚岚,以至于他忍不住想立刻见到她,想将她抱在怀里。
他这样想着,弃了马车,直接翻身上马,冲向了长信侯府。
到达长信侯府门口,便见到两队士兵正在对峙,外面的是御林军,里面的是蔚岚的府军。谢子臣赶过去,见到这场面,不由得道:“这是做什么?”
“没做什么,”染墨笑了笑:“咱们家世子被软禁了呗。”
说着,染墨转过头,朝着御林军的首领陈双挑了挑眉:“陈大人,谢大人能不能进啊?”
陈双是王曦的人,早就收了王曦的命令,蔚岚这事儿,意思意思就行了。
王曦想得清楚,蔚岚此举对整个南北平衡来说大有裨益,而且青州和桓衡下面的云州、幽州一起,是大楚第一道防线,蔚岚养了这么多兵,实际上大半都要折损在战场上,只要能熬到三年后朝廷收回兵权,一切都不是大事。
对于这种对整个朝廷都有好处的事,王曦愿意让步。而且真的把蔚岚逼急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就算要逼急蔚岚,也不该是他王曦来做这个先锋官。
无论出于朋友情谊还是整体考量,王曦都不想太为难蔚岚。
于是陈双听着染墨挑衅,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谢子臣同陈双拱手谢过,陈双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
谢子臣走出房中,见到蔚岚正在写信,他走到蔚岚身后,一把将人揽到怀里,紧紧抱住她。
“事情处理完了?”蔚岚放下笔,回抱谢子臣,温和道:“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没有。”谢子臣闭上眼睛,慢慢道:“我就是觉得,阿岚,你在真好。”
有你在,谢子臣就有个家了。
他活了两辈子,始终孑然一人,整个谢府热热闹闹,他也从来是角落里那个人。
没有人等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煮茶。
一个人太久了,于是哪怕是谢家那只是血缘上的温情,也会让他不敢割舍。
如今,他终于有个家了。
他死死抱着蔚岚,慢慢道:“阿岚,给我个孩子吧。”
蔚岚微微一愣,面色有些僵硬。
谢子臣立刻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如今的局势,怎么可能让蔚岚有孩子?
他蹭了蹭她,忙道:“还是罢了,以后吧。”
“若是这一辈子,”蔚岚慢慢道:“我都给不了你一个孩子呢?”
谢子臣没有说话,他认真想了想。
他不是个爱说情话的人,他每一句话,他都会认真思索,做不到的事他从来不去承诺,也从来不喜欢信口开河。
蔚岚等着他,片刻后,他慢慢道:“阿岚,我爱你,从来不是因为一个孩子。”
“上辈子,我一个人活到快四十岁。这辈子有你陪我,已经很好了。有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如今这样,”他放开她,温和笑开:“也没什么不好。”
“阿岚,”他抬手扶开她额前的发:“你不必为了谁停下脚步,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一份好的感情,该让你走的更远。”
“那你呢?”蔚岚忍不住道:“如果我走得更远,是建立在你的牺牲上呢?”
谢子臣愣了愣,他其实从未想过,有一天蔚岚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已经开始慢慢在等待他,慢慢回头看他,慢慢关注他。
谢子臣不由得笑了。
“阿岚,”他温和出声:“其实,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已经比过去,过得好很多了。”
说着,他抬手按在心脏上,温和道:“人的成长又不是只有理想和伟业,弥补缺失,完善自己性格里所缺少的东西,这也是成长。阿岚,这份感情让我变得更好,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正在牺牲什么。”
“往前走,往前看,”谢子臣握着她的手,垂下眼眸:“阿岚,这辈子,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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