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的避开‘死’字,但提到不会回来的事情,他心底还是忍不住发痛。
熊巍傻吗?熊巍也不是真傻的。
张霏霏手上的动作被迫停下,搁置了平板,叹气道,“巍哥……我也不是有意瞒你,你猜的对,月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是阿夏的意思吗?”他又问道。
“嗯,”她轻声道,“阿夏就和太阳一样,她的光芒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熊巍固执问道,“为什么?”
其实张霏霏本人也很讨厌说谎,她意识到自己最近总是在说谎的时候,心里也会有一抹忽视不了的痛苦,尤其是撒谎的对象是自己亲近的人,除了痛苦,还有害怕,可说出所有的事实,就违背了朱夏的意愿。
有一点朱夏又说对了,死亡并不沉重,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活着要留下来面对一切,包括面对死者的死亡。
“她怕月歆接受不了,就像一开始她也不打算告诉你那样,你们对阿夏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只是你的心都在阿夏身上,不发现是不可能的。”她还是选择了说谎,没有说出朱夏真正的死亡原因。
熊巍相信了,他坐了下来,抱头道,“如果歆姐也和阿夏重视她一样重视阿夏的话,那她就会和我一样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张霏霏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明白。所以到那时候,巍哥可以和我们一起,帮助月歆走出来吗?”
就像汪文迪等人救他一样。
没等熊巍回话,‘啪嚓’一声传来,最大的那扇窗户瞬间碎裂。
一道黑光直冲张霏霏面门射来,她胳膊上的伤虽还没好全,反应却还是不落下风的,金针刹那射出,击碎了黑光,交手过数次的身影落在窗前,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宛如要将她千刀万剐。
熊巍马上也反应过来,挡在她面前。
张霏霏站起身,沉着应对,“前辈,你数次为难,不知晚辈到底与你有何仇怨?你身为武庙十哲,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对晚辈下此死手,总要让人心服口服吧?”
本以为韩信这次会和以往一样,不做正面回答,没想到他冷笑一声,这回倒是开了口,“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不愧是那人的后辈。他欠我的,找你来还,正好合适!”
什么后辈?谁的后辈?张霏霏祖上明明是医圣张青阳啊!
“我听不懂前辈的意思,”她皱着眉头,自己的祖姓可是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找回来的,怎么又成其他人的后辈了,“前辈与我的祖辈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何来相欠之说?”
韩信一脸嫌弃,“竟不知自己血脉由来,真叫人笑掉大牙。”
“前辈不要瞧不起人!”熊巍挺身而出,直言道,“我家小姐祖上传承于医圣张青阳,现在也是治病救人的一把好手,不要随便出口污蔑她!”
“什么医圣张青阳,”他挑起眉头,“她这虚伪的模样,与张子房简直一样!”
“我与张良前辈何干?”张霏霏更蒙了,这不是天大的误会?
“证据确凿!”他甩出又一道黑光。
到了眼前,黑光中的东西张霏霏看的一清二楚,正是此前她家里丢失的那本格天论!
韩信收回东西,见她脸上吃惊神情,便也不再与她多说,飞身攻了过来。
他与熊巍对上一掌,发出钟鼓撞击的闷声,虽然看上去是简单的肉体搏斗,但是以双方的灵力为基础的,每一下,对拼的都是力量,客厅对他们来说显然狭小,他手中用力,捏住熊巍的拳头,先把人甩开。
张霏霏率先出招,将人凝力架开,双方在这空间中快速的移动,你追我赶,不断的出招碰撞,金针穿梭在空气中,金线紧随其后,可在即将限制住韩信行动的时候,被对方的砍刀撞上。
快如闪电,力大无穷。
新送来的家具又被韩信一拳打碎,张霏霏屏息凝神,凌然空翻,握出纸伞刺了出去,可她只刺中了一团黑气,眨眼间,韩信手握砍刀,将怒火凝聚在自己的每一下攻击里,招式愈发凌厉起来。
熊巍也扑了上来,韩信以一对二。
他周身的黑气形成了一层战铠,两人的攻击一时间都没找到突破口,他的眼神仿佛要扯烂张霏霏的灵魂,他又一次甩出砍刀,用武器支开熊巍。
黑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张霏霏,他迅速上前,借着黑雾的掩护,拳头迅猛如雷、密如雨点砸了出去,张霏霏以金线缠绕周身,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挥舞纸伞与拳头对抗。
不过她对这把纸伞的操纵并不熟悉,加上胳膊上的伤,很快,她的体力就让她陷入了劣势。
韩信脸上露出了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得意道,“去死吧!”
黑气锋利如利刃,他显然是找到了对方防御的突破口。
霎时间,屋内金光大作。
锵!!
韩信身上的铠甲被利刃割开,他被迫后退,将自己的武器也收在了手里。
看清出招的人,他拧起眉头,脚底黑气暴涨,消失了踪迹。
张霏霏当然是喜出望外,“文迪!”
这背影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她连忙握住了他的手,“你醒了!你恢复的怎么样?!”
“汪哥!”熊巍也走上前来。
汪文迪没动手,便收回了宝剑,周身气息平静而显强大,答道,“还差一点,只要通过武主的考验,我的力量也会更上一层楼。”
少年眉眼沉稳锋利,恍若不同于以往,仔细看,又没什么分别。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这里,就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特殊力量。
熊巍松了口气,“要是刚刚汪哥没出手,我真得拼了我这条命保护小姐。”
韩信找张霏霏麻烦的事,汪文迪听了一些,却不全然知晓,毕竟这段时间他都在睡觉,他反扣住张霏霏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韩信前辈手里有家里丢失的格天论,”张霏霏整理了前因后果,概述一遍,又道,“我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他凭借格天论,认为你是张良的后代,”汪文迪一语中的,“当年汉高祖杀他,张良并未出言劝阻,若是张良肯为他说情,他不会落到那个下场。如今他和张良同时位列十哲,又在武主的召唤下共同布阵,他无法对张良出手。”
熊巍稀里糊涂道,“我记得瞿哥说过,格天论是什么张道陵和他的儿孙编撰的,小姐家里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这……和张良有什么关系?”
“张良也是道门中人。”汪文迪答道。
“还有这种事?”张霏霏也没听过这个说法。
汪文迪笑了笑,“张良与道有缘,曾得仙人指点。”
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她,明明他昏睡的时候,她日日都在身边,但就是如同好久未见一般,根本挪不开眼。
张良刺秦后并没被抓住,有一日闲步桥头,遇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袍的老头,这个老头使唤他为自己去桥下捡鞋子,他依言照做,捡回来的时候,老头翘着脚,竟然要张良伺候他穿鞋,张良又照做了。
老头只说了一句,“孺子可教矣。”
而后便约他五日后的早上,再到这座桥头相会,他不明所以,可也应下了。
谁知五日后,他匆匆赶到桥头,老人却故意提前到了桥上,一见到张良,便愤愤斥责,“与老人约,为何误时?五日后再来!”
说完老人又走了,结果五天后,张良又晚一步。
第三次张良索性从前一晚就在桥上等候,这种至诚和隐忍的精神使他通过了老人对他的考验,于是老人送了他一本书。
张霏霏听的津津有味,“是什么书?”
汪文迪答道,“仙书,《太公兵法》。后来,张良日夜研读,俯仰天下大事,才成了我们现在知道的‘谋圣’张子房。”
她追问道,“可这和格天论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他笑得更开心了,“然而,道家流派中的天师道、正一道,都是张良的后代,张道陵就是他的第八世孙。”
“所以他凭借格天论推断你是他的后辈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是谁告诉他你家里有格天论的。”他直接说出了关键的地方。
汪文迪抬手之间就把房间恢复成了原样,手里散出数道金光,自言自语道,“该把大伙叫回来,对付姜子牙了。”
“文迪,”张霏霏眉目之间露出担忧的神色,“你刚刚也说了,你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就面对武主,会不会太急了?这段时间你都在沉睡,武主留下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他眼中有几分自信,“或早或晚,总要面对的,若我答不对,我的道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我是否完全恢复根本不重要,只要我想到了答案,随时可以去回答他。”
“那……你想到了吗?”
“想到了。”
汪文迪答得很果断,他在睡梦中听见的指引愈发清晰。
张霏霏没问具体的,她很久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明白,只有他眼里有这样光辉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他,所以无论前方是什么,她也愿意为之披荆斩棘,共同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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