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船换车,行驶在陆城的宽阔柏油马路的时候,贺南初才有点回到人间、回到中国、回到21世纪的感觉。
刚刚像是参演了一部警匪片,斯文败类的坏人绑了他的妹妹。
现在充斥着智斗歹徒、劫后余生的喜悦。
晏姝自然没能分享他这种喜悦,窝在车后座心事重重。
她不知道现在傅野能不能消化掉这个结果。
晏姝叹了口气,仔仔细细回忆了下他们那一个礼拜的过程。
她一见面,就认准了人。
再之后——
表白的事,是她做的。
喜欢的话也是她先说的。
连牵手、拥抱、亲吻这样的事,全是她要求的。
包括……包括别的……
前前后后,他好像也只说过一次喜欢她的话。
还是在床上。
甚至还说过,不想和她有个小孩。
那也许应该不算太喜欢她。
可能也就一丢丢好感吧。
觉得她黏人,勉为其难地受着。
觉得家里多一张嘴吃饭,也没什么。
至于那些礼物——他那样的地位,那点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应该不是很喜欢她。
也幸好,没有那么喜欢她。
应该也不会很难过吧?
他长得好看,也有能力。
嗯……“某些”方面也很厉害。
他会找到更喜欢的女孩子。
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听话。
不像她,傻的连人都认错了。
也不像她讨不到他的喜欢。
正沉浸在如何处理和傅野关系的时候,她听到哥哥用司机的电话联系了妈妈。
她听到,未婚夫今晚住进了她的家。
不要!
她不敢回去!
她简直毫无颜面见未婚夫!
她给人家带了绿油油一顶帽子。
那天和傅野勾勾搭搭的时候,还舞到正主面前。
他还救了她的命。
真是没脸见人。
“哎呦!”晏姝的额头撞到前排的驾驶座上:“痛,车停稳一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快下车,赶紧的。”贺南初催促她。
晏姝撇撇嘴,十分头痛地朝拉开车门,眼前的景色却并不熟悉。
“不对啊?!这是哪!”她这会才有点劫后重生的感觉。
晏姝辨别了下,开心地说:“啊!这是丽水湾!”
几年前,贺南初离开陆城的时候,简直片瓦不想留下。
于是名下的房子全都送了晏姝。
眼下,车子极为贴心的停在丽水湾,现在已经是晏姝的房子。
“你赶紧下车。我自己去姑姑那。”
贺南初习惯性地抬腕看了下手表,但是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他在心里忍不住又骂了那个把他所有设备黑了的“合作伙伴”。
“哥哥,我今天……可以不回家吗?”晏姝不可置信地问。
她愁了一路该怎么面对傅冶。
现在像是得了特赦令。
“我先去看看他什么情况,”贺南初指了指身后的房子:“你今晚自己住这,能行吗?”
只要能晚一点见到傅冶,她什么都可以的。
晏姝惊喜地一个劲点头:“可以可以可以!”
“不该扔你手机的,”贺南初小声嘀咕一句:“明天我带新手机来接你,这治安很好,你不用怕。有事你用房间的座机找我。”
贺南初闭了闭眼,又补充:“有事你也找不到我。你直接找你妈……”
他和妹妹今日太惨了,都21世纪了,竟是两个没手机的人。
“好,”晏姝乖乖点头。
“明天十点,我来接你,一起吃个饭。”
“好。”
“穿好看点,带你见人呢。”
“哦。”
晏姝在哥哥的目送里,进了自己许久没来过的房子。
她并不知道哥哥打算怎么做,可却非常放心。
房间里都是灰尘,好久没人住过。
一进门,她忍不住咳嗽两声。
没办法睡人。
换下鞋子,晏姝便直接奔向储物间拿了清洁工具,在家做起卫生。
这样的灰尘气,实在睡不着。
等以后,她也要买一座院子,种满玫瑰。
她一边清扫,一边在反思,该这么补偿他。
金钱的补偿肯定要的,虽然他不缺。
道歉信也可以写一封。
他想要什么补偿,她都赔给他。
真是太对不起。
晏姝扫着扫着地,在快十点的时候,想起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前两天,她亲手定了个十点的定时微博,宣布她的好消息。
眼看着时针还有4分钟到10点,她慌得不得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白嫖人家的肉.体也就算了,这还损害名誉啊!
更糟的是,她的手机还被哥哥扔海里去了!
根本没办法取消发送那条消息!
忽地,她想到办法。
晏姝扔下手里的毛巾,三两步扑到家里的电脑前。
然后,她遇到第二个难关。
电脑密码多少来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她好不容易想到密码,已经十点五分。
呜……那条微博下已经有231条回复。
她连戳开看的时间都没有,只想趁着传播量不大,第一时间删掉。
可删掉微博后还是觉得空落落,良心不安的晏姝趴回电脑前,又发了句:“被盗号。”
可是,“被盗号”那条微博下的评论走向,越发诡异。
没有一个人信她的盗号。
“这咋了,怎么删了?辣么好看两双手!”
“我不管,我看见了就是真的!”
“太好了,女鹅终于长大了。”
“从女婿的手我就能看出我女鹅眼光好!”
“太甜了太甜了,珠珠你不要害羞。”
“我从手已经看出了CP感!”
“啊啊啊啊,男主是谁啊!”
“我要用尽我毕身八卦之魂,把我女婿挖出来!”
“……”
晏姝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弦断了。
不要扒啊!
她自己自作自受,可人家只是个无辜的可怜的受害者。
他还未婚未育,不能影响他的三次元生活。
晏姝不知所措的时候,火上浇油又想起另一桩事。
她腾地从桌子上爬起来,跑去给贺南初打电话。
“呜呜呜,哥哥,你快想办法帮我和傅野递个话。”
“这才几个小时,又要联系他?”
“呜呜呜,不是不是!我突然想起来,他要微博挂我!”
“……挂你干嘛!”
“他说我要是不要他,就发微博挂我!你快帮我找来他的联系方式,我要和他再好好道个歉!”
“他那么大一个人,肯定逗你玩的。”
“呜呜呜,是真的,他连博文都想好了。”
“是什么?”
“某集团总裁被小明星骗财骗色,人财两空。”
“嗯,可以,很形象。”
“哥哥!你帮我要来他公司的户头,我要把我的全部身家打一半赔给他!”
“这么多,挺舍得。”
“那怎么办嘛!”
“好了,赶紧睡觉。我找人监控着舆情,嗯?”
晏姝挂断座机,爬到一米八的大床上。
夜黑风高,一个的别墅冷冷清清。
她枕边连个手机都没有。
虽然但是,她想念薰衣草香气,想念满园的玫瑰花。
傅野自然并不能安眠,一整夜都在等消息。
凌晨的时候,他开了薰衣草的熏香机,想着眯一会,还有一整天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可头脑却一直清醒到太阳露出地平线。
一大早,在公司他得到三条消息。
第一条,本在外出差的晏小姐听说未婚夫上门,连夜赶回来。
虽然时间太晚,没能在大家长面前把婚事敲定,可这也算是许可的信号。
今天中午,订婚宴按计划举行。
第二条便是,贺南初失踪了。
池铮知道他已经忙得应接不暇,自作主张派人在岛上找了一整晚。
他们请了搜救队还海里捕捞,现在没有任何情况。
……
这要是贺南初淹死在他的岛上,便绝对是盖过晏小姐订婚的大消息。。
昨天还好端端的,说是要观赏风景。
不过在海滩上,一时失足,或者贪水下了海导致这出命案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好在很快就查清今早贺南初竟然出现在陆城,晏家的公司里。
人活着就好……
第三条便是,他们昨天半夜买下的晏家订婚的热搜,还没发酵几秒便被人拦下来了。
估计是被当事人察觉了。
三条消息汇报完,池铮接着和他请示:“傅总,昨夜傅冶说没见到晏小姐的人,说是出差了。今天中午,订婚宴和立婚帖同时举行。您看……”
“照常举行?”傅野反问一遍。
按理说,贺南初已经回到了陆城,这不应该。
按照常理,他会拦着这件事这么快速的发展。
他现在也不是很关心这事态,只是敷衍地说:“看看他的手机好了没,能正常使用的话中午照常发照片过去。”
“是。”
傅野又随意交代了两句公司的事。
终于绕到他不敢问的话题:“她人……有消息了吗?”
池铮为难地摇头:“没有,丝毫没有任何消息,像是人间蒸发。我调取了陆城所有叫“贺珠”的人的信息,没有一个能和她匹配上。”
傅野半晌无言。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人间蒸发了呢?
那也许……她是不是……连名字都是假的?
像她母亲一样,“贺珠”只是个艺名?
可若是这样,就更没有什么线索可言。
他头一次,觉得如此失力的时刻。
“还有个事,”池铮犹豫了下和他通报:“贺总的公司突然开始撬我们的墙脚,跟我们签订合同几个大客户,都被他挖走了。”
“那违约金赔付了吗?”
“说来也怪,听说是贺总买单,”池铮犹豫地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把他关在岛上,所以被激怒了啊?”
“也许吧。”傅野颔首。
更有可能的是,他大概推测出傅冶去陆城急着订婚的事,他也出了把力。
“我记得……记得他唯一在乎的除了那个妹妹,还有个前女友,去调查下她是做什么的。”傅野扣扣桌子说:“必要的时候,拿在手里当底牌。”
“其他的先随他去,反正他的损失比我们大。”傅野轻扣桌子:“现在先把人给我找到。”
若小姑娘说的是真的,她真有个未婚夫。
拖得再久点,说不定小姑娘就变成人妻了。
“孟沂醒了吗?”傅野又问。
“还没有。”
“行吧,带我去医院看看他。”
“是。”
眼下,只能寄希望孟沂真的是知情人。
池铮知道老板心里着急,车子开得极快。
一路风驰电掣往孟沂所在的医院赶。
正当他一路油门的时候,忽然听到傅野大喝了一声:“停车!”
吓得习惯听命令的池铮一脚刹车的踩下去。
车子一个猛刹车,在柏油马路划出长长的痕迹。
幸亏路段上人不多,没有酿成事故。
池铮心跳如鼓,有点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刚要回头问老板有什么吩咐,便见到傅野摇下窗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路边一个姜黄色裙子的路人。
那个路人带着顶浅棕色的遮阳帽,微卷的发散下,小腿纤细。
仅一双腿便能看出是个美人。
池铮也看着这身形有些熟悉。
他明白了傅野的用意,开得很慢跟上那个人。
然后问:“傅总,您下车看看嘛?”
傅野看了许久,一样的身高,一样的体型。
他的心跳也变得极快,却并不是急刹车的缘故。
在那个路人微微侧头的一颗,他咬了咬牙。
“不用。”
他已经认出来了,那路人再像也不是她。
可腾起的希望,让他的失望更甚。
他极其落寞地仰在靠背上。
人到底在哪?
他长长叹了口气,第一次深深感到挫败,无比后悔在扣下贺南初和搞清楚她的身份之间选择了前者。
若是再有机会,他绝对不做这样的选择。
池铮看他情绪低落,一边重新一边故意捡开心事和他说:“傅总,现在十一点。根据晏家算的良辰吉日,那绿茶的订婚宴刚好开席十分钟。我们马上大仇得报。”
“晏老很信这些黄历、八卦之类。”
“不过,傅总,要我说,真的。就该把那绿茶的破烂照片投屏,他就玩完了,再也不用混了。还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见傅野没答话,池铮扫了眼中控台的时间又说:“估计这会,证婚人订婚词都念完了。”
“呵,您可别夸我。我连他们订婚词都打听到了,是这首,”池铮清清嗓子、假模假样地说:“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虽说有点土吧,但是有两个很重要的字“此证”!”
“‘此证!’板上钉钉!”
“那再过半小时,我就让他们把那些照片给贺总发过去?”
“嘿,贺总看到那些照片表情一定很精彩!”
“可惜咱们的人没能混进现场看到。”
“他们现场安保也太严了吧,晏家在当地确实极有威望啊!打击绿茶戳戳有余!”
“这招借刀杀人太厉害了,老板!”
傅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叮——”一封简讯传来。
傅野紧张地拿起手机,任何一条此刻的消息都可能是找人的线索。
结果是贺南初的简讯,极其嚣张的一句。
“我梭.哈,你敢吗?”
“叮——”有一条消息进来。
“傅总,贺小姐的事有进展了。我马上整理出来和您汇报。”
傅野看着两条消息拧眉,当即让池铮查一下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自己则在等第二个消息的回复。
池铮几个电话打到公司的各个经理那边,挂了电话开始骂骂咧咧。
“傅总,我给你说,贺总疯了。”
“他把全部身家拿出来和我们公司打经济战,疯狂打压我们的产品。”
“他那个样子,根本赚不到钱啊,还会赔死。”
“你知道他把价格压到多少吗傅总?”
“简直无法想象,比成本价低出50%。”
“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艹,他这样像疯狗一样,除了两败俱伤,还能有什么结果?”
“他是不是有病啊,傅总?”
“他要不是有病,绝对和您有仇。”
“不就把他关一关,黑个手机吗?他又不是没赶上妹妹的订婚宴,他自己也默许晏小姐和傅冶订婚了啊。”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傅野的脑子飞速地运转。
他觉得池铮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贺南初,如果不是有病,就是和他有仇。
是什么事,能让他的仇怨这么大?
甚至连整个公司都不要了,也要和他鱼死网破?
他隐隐的感知到究竟是为什么——
真相很可能是,根本没什么贺珠。
贺珠和贺南初一起消失了。
于是,陆城便有了晏小姐。
所以,她很有学识和谈吐,母亲管教严谨。
所以,她从未提及她的父亲。
所以,她急着带他去见病重的爷爷。
所以,她说过她有个哥哥。
所以,她和她的哥哥一起消失了,还对他撒了谎。
所以,她的档案毫无破绽却查无此人。
他一直当贺珠说的全是真话或者全是假话。
却根本没想到,她说的半真半假。
她是有未婚夫。
不是付钱的付。
是冶金的冶。
“快,池铮……”傅野语不成调:“掉头!掉头去陆城。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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