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翁主同薛缙的婚期定在了四月中旬,因着是从宫内出嫁,昏礼一事多数是六尚局在准备。
薛缙先前虽是京官,可职位不高,家中也无多少积蓄,故而所住宅院也离皇城有些距离,如今既是娶百纳国翁主为正妻,自然不能委屈了对方,尤其是为着以示重视百纳,今上特特赐了座离朱雀门不远的宅邸,因而两人的昏礼实则是在新的宅院中举行的。
婚期这一日,穆染原是准备早早去的,谁知她这边将将收拾停当,正叫了人备车舆,便听得御前来人,说是陛下宣她去紫宸殿。
穆染便只能吩咐了千月,叫对方先安排了人将自己的礼带去,自己晚些再到。
到了紫宸殿后,她还未入内,便见着从另一边匆匆而来的殿中监陆斌。
“殿下。”陆斌行至她跟前后先是见礼,接着道,“陛下在延英殿等着您。”
穆染一怔。
先前来人不是说穆宴在紫宸殿吗?
似是瞧出了她的神情,陆斌解释道:“昨夜陛下歇在延英殿的,因着进来政务甚多,故而一时不得空挪来紫宸殿,眼下又正是用早膳的时辰,陛下便吩咐了尚食局的人将膳食送至延英殿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穆染去延英殿一并用早膳。
穆染听后眼波却动了动。
歇在延英殿?
那昨夜躺在她身旁的那人是谁?
想来是对方昨夜理完政后便面上去了延英殿,可背地里却直接往她的明安殿去,那延英殿离明安殿要近上一段路程,穆染记得对方离开时似乎天边已经隐隐泛白,想来也唯有这延英殿才能省上些时辰便到了。
“既如此,那大人带路罢。”
穆染倒也没什么心思去多想这些,今日是小翁主婚期,她先前也答应了对方要早些去,故而不欲在此多费时辰。
陆斌见状忙应了声,接着便引着对方由紫宸殿西上閤门处出,一路往延英殿去。
全程都十分安静,唯有几人步子踏在路上的轻微响动声传入耳中。
及至入了延英殿,陆斌也并未引着穆染向正殿去,反而带着对方一路往寝殿走。
“殿下。”又走了一段路程后他才停下,转过身恭敬道,“陛下在内等着您一并用膳。”
穆染看着这处天子便寝之殿。
“既然用早膳,怎的不去宴厅中?”
陆斌稍稍欠身。
“这话还是殿下亲自问陛下的好,臣不甚清楚。”
穆染便知在他这儿是问不出什么的了,因而也不再追问,略一点头后吩咐了身边跟着的小宫娥一句。
“本宫过会儿直接去小翁主府上,你回去同千月说,叫她安排好出宫的车舆在紫宸门外等着。”
那天子赐予的府邸说是给薛缙的,实则明白人都知晓,若非不是因着小翁主,薛缙那样的官职,又岂能得陛下亲赐宅邸,还离皇城这样近?
因而穆染便直接说的是小翁主府上。
那小宫娥听后便忙应了句,接着匆匆而去。
穆染看着对方的身影半刻,方转回身子往寝殿内走去。
同每回穆染面圣时一样,穆宴从不会在殿内留任何伺候的内侍,因而这回穆染进去后,绕过宽阔的正堂,一点点往内里走去,最终停在右侧隔断的香樟木绘双龙出云屏风外。
“皇姐怎的不进来?”低沉的声音在屏风那侧响起,显然对方已经知晓穆染入了寝殿。
穆染未开口,只是又在原处站了小半刻,接着方举步由屏风一侧绕了进去。
铺了藤黄色桌旗的宴几上,由内至外分别放着各色汤羹及开胃的糕点肴馔,穆宴身着牙白色常服坐在宴几旁,身子微侧,一只手放在宴几之上,另一只手压在自己膝上,眼见穆染由屏风后入内,他原本幽暗的双眸由眼底忽地迸发出些许灼热,平直的唇线也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来朕这儿坐。”他说着朝对方伸出手,如玉的指尖仿佛在殿外明亮光线的印照下显得格外好看。
穆染看着对方面上的笑意,微微垂眸,最终在对方身旁的位置落坐,而未如对方所想那样入他怀中。
只是眼下穆宴却并未因着她这样的举动而不悦,反而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朕知道过会儿皇姐便要去主婚,担心皇姐未及时用膳,故而方叫了你来一并用了早膳再去。”
他一面说着,一面替对方盛了碗仙桃羹。
“这离婚宴时辰尚早,皇姐不必着急,安心用了膳才是。”
言毕,将青花瓷碗轻轻放在对方跟前。
接着便静静坐在旁边,也不再说其他。
穆染见状心中有些许迟疑。
因为照着对方的性子,眼下早该生怒了的,也不会这样平静地替她盛好了羹汤,等着她自己用。
毕竟这么些天来,但凡是同对方一道用膳,穆染几乎就没自己动过手了,一应菜肴都是对方细细挑好了喂至她唇边。
对方今日忽然的转变叫穆染不甚明白,小半刻后,她最终说了句:“多谢陛下。”
穆宴面上神情未变,依旧带笑瞧着她。
“皇姐慢些用,朕今日政务繁忙,只怕真个不得空去百纳翁主的昏礼了。”
穆染低头轻抿了口仙桃羹。
“朕知晓皇姐同那小翁主有些情谊,因而若是多待些时辰也是应当,朕会吩咐城门郎,叫他们记着届时放行。中书门下省朕也早已下了谕,皇姐便是晚些回来也无碍的。”
如果说方才的穆宴只是让穆染觉得有些迟疑,眼下他的这番言语便彻底让穆染顿住了手中动作。
同对方相处这么些年,穆染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多年前那只被拧断了脖子的银喉长尾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对方那时眼底的猩红,和唇边诡谲的笑意一直印刻在穆染心中。
眼下瞧着跟前的对方,竟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她记得,先前的穆宴分明曾因着那小翁主生过怒的……
比起她的犹疑,穆宴则显得要平静得多,眼瞧着对方手中的羹受了凉了,便抬手又替对方盛了碗。
“皇姐不是赶着离宫吗?还是快些罢,免得误了时辰。”
最后,直到这顿早膳用完,穆染都没弄明白对方为何忽然转了性子,变得如此温和起来。
尤其是当她用膳完起身要离去时,对方也只是将她送至殿门外,嘱咐了句叫她当心些,便再没说其他。
穆染最终带着些许疑问离开了延英殿。
眼见得她的身影在宫门处消失,再也瞧不见后,穆宴唇角的笑意才逐渐淡了下来,最终归于无形,双目又再次变得幽暗不明起来。
“陛下。”在天子用早膳时离开了的陆斌此时恰好回来,他行至陛下身后,微微躬身恭敬道,“照着您的吩咐,司部处一概皆备好了。”
这话说完后,身前的帝王并未马上开口,而是依旧盯着适才长公主离去的方向瞧了小半刻,接着方沉沉道:“时辰到了便将閤门关了,朝臣一律不必再入紫宸殿。”
他说着,微微侧头,斜睨了一眼身后的陆斌。
“此事朕不想过多人知晓,你应当清楚该怎么办。”
“臣知道。”陆斌低低应了句。
祯明帝方转回身子,径直往外走去。
“回紫宸殿。”
适才那些早膳他几乎未用,可此时他也已经没了再动的心思。
等了这些日子,今日便是一切出结果的时候。
皇姐……
祯明帝的心中低叹一句。
你不要让朕失望。
穆染到的时候,尚服局的女史早已替小翁主收拾停当。
宅邸的侧房之中,一袭花钗翟衣的小翁主显得格外明媚光彩,娇俏动人,她坐在贵妃榻上,一旁的蝶几上是缂丝制的团扇,为的是晚些时候却扇所用。
穆染在对方的大丫头艾芝引导下入了侧房,恰好见着对方如花的面容。
“怪道人都说出嫁当日的女子是最美的。”她一面说着,一面行至对方跟前的梳背椅上坐下。
那些原本在房中忙碌的尚服局的女史见她到来,都纷纷停下手中事情福身见礼。
“本宫是来同翁主说话的,你们忙自己的。”
那些个女史闻言便应了声,又开始做手中的活计。
小翁主显然也未料到她竟真的这样早便来了,眉眼之间不由地有些惊喜。
“殿下!”她往前挪了挪,却差点踩到自己的衣衫。
“当心些。”穆染见状便提醒了句。
小翁主便有些赫然地又退回了贵妃榻上,只是一双明媚的双眸落在她的身上。
“我以为你要很晚才会来了。”
原本她确实同长公主约好了见面的时辰,只是一早她正在梳妆时,便听得有明安殿的宫人来求见,叫来一问方知晓长公主在准备出宫时被陛下宣去了紫宸殿。
在宫中带了这么两三个月来,小翁主自然知晓今上有多看重自己这位皇姐,每每宣对方去紫宸殿,长公主都要待上很长的时间,因而当听得那明安殿的人说后,她便以为长公主只怕一时半会儿都不得空出来了。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穆染看着对方徐徐道,“本宫自然要早些来。”
她并未提及其它,小翁主也就没细想,言语之间是止不住的开心。
“有殿下您在,我便安心多了。”她说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薛大人眼下还未到,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
昏礼虽是在今上亲赐的府邸中举行,可眼下到底未到时辰,薛缙如今尚在自己原先的宅子中,及至良辰吉时方从那处出发,再来这里亲迎。只是同旁的人家不同,薛缙亲迎之后却不是将小翁主带至自己先前的宅邸中,反而是在这里同对方行礼合卺同牢。
“别担忧。”穆染清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罕见的温和,“百纳小翁主生得明眸善睐,他便是不记得,见了你眼下的模样,只怕也会心动了。”
小翁主被她说得愈发羞赧,不由地眼含秋水,粉面带春。
“若论容貌,我又怎能同殿下您相比?”似是为了不让自己面颊愈发烧起来,小翁主下意识地找了话题来说,“若是日后殿下嫁人,想来才是真正的仙姿玉色,也不知是谁人有那样的运气……”
之后的话她再未说出,皆因她说着说着便想起什么,因而忙止住了声音,看向对方。
“殿下,对、对不起。”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歉。
她想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方才那番话,无论她怎么说,在旁人听来都如同炫耀一般。
毕竟那薛缙,原本就曾是长公主的未婚夫婿。
她眼下要同薛缙成婚便罢了,还在长公主跟前提及对方日后嫁人一事,实在是太口没遮拦。
好在长公主似乎并未在意她的话,只是略一摆手。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眼下提及言之尚早。”
她其实从未想过婚嫁一事。
当初先帝赐婚时,之所以会有所期待,不过是想借着机会离开那皇城深宫罢了,不过最终也只是她的期望罢了。
此时,薛府宅邸。
薛母正主持着众人安排亲迎一应事务,她已经有些上了年纪,年轻时尚有几分颜色的面容生了许多皱纹,头发也白了一半,可眼下她的眉目之间皆是喜意,显然十分高兴。
倒也不全是因着自己儿子升了光禄寺少卿,又要娶百纳的翁主为妻。
这喜意之中有一多半是因着自己这个唯一的独子眼瞧着便要有后了。
想当初先帝赐婚时,薛母整个人都是惶恐不已的,盖因那是帝女,自己儿子微末之职怎的配的上尊贵的公主?
原还想着若是公主入府当如何相处,谁知赐婚一事没过多久,先帝便不再提及此事,只当一切未发生过。
薛母是个早早便没了丈夫的人,含辛茹苦将儿子拉扯大,自然心疼。
她也担心若是儿子尚公主,夫妻之间感情不顺该如何?
先帝之后再未提及,她反倒心中松了口气,只是未料到自己那个儿子似乎若有所失,且自那之后这么些年也从不肯再谈及娶妻一事。
薛母有时急了,怕薛家绝后,便去逼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如今无心婚事,日后再说。
她虽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可也做不出那等市井妇人哭闹逼迫之事,因而即便心中焦急担忧,也只是偶尔言语之间提起,希望对方能多上心些。
只是从来都没用。
她那个儿子仿佛魔怔了,总也不愿正面谈此事。
薛母有时做梦都会惊醒,总想着薛家要断送在她手中了,谁知竟还有这样的造化,如今得陛下亲自赐婚。
虽然娶的是百纳的翁主。
可如今的薛母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要薛家的血脉能延续下去便是好的。
那翁主若是婚后能容得下她这个婆母便好,若容不下,她自己也不是不能独自生活,总之不会叫儿子左右为难。
因着这点,薛母简直恨不得亲迎的时辰早些到来,这样自己儿子也能早些同那翁主合卺同牢,一切便能定下了。
正想着,她便打算去自己儿子那儿去瞧瞧,看准备得如何了。
谁知去了后才发现,对方竟连婚服都未换上。
“缙儿,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快些换衣服了,时辰到了便要出发了的!”
薛母心中焦急,忙叫了府上小厮将那爵弁服拿起放在对方身边。
“这可是圣上赐婚,误了吉时可了不得的!”薛母催促道,“且方才宫里来了人说,长公主殿下今日亲至做主婚人,你娶的又是百纳国的翁主,位比亲王嫡长女,若是百纳使臣因着你耽搁了而觉着是大魏轻视于他们,那便是大事了!”
薛母心知自己这个儿子对这门亲事不怎么上心,便只能这样去劝他,否则也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了。
幸而那薛缙还明事理,听得自己母亲这样说,原本端坐在桌前的身子稍稍动了动。
“长公主?”他的眼帘微微抬起,看向自己母亲,“长公主会来?”
“我还能骗你不成?”薛母道,“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能用来随意玩笑的话。”
薛缙听后方回神,接着转头,视线落在那爵弁服上。
“好。”他缓缓开口,声音温润,“我这就换衣服。”
原本照着正常昏礼流程,应当是新人敬茶给父母,可因着这回是长公主亲至主婚,这敬茶之人自然成了她。
虽则观礼的人并没多少,可到底是天子皇姐,她落坐于行礼之处时,跟前是六尚局的人特意布置好的香云纱屏风,将她整个人同外间观礼的人隔开。
这是穆染第一次亲眼见着昏礼究竟是怎样的。
隔着朦胧的香云纱,她看着那薛缙步步走向花钗翟衣的小翁主,口中一句句念着却扇诗,每念一句,小翁主手中遮着面容的缂丝扇便一点点下移。
却扇一事素来是看新妇自己的想法,若是想着早早见自己夫君,便会早些挪开扇子,若是要显得矜持些,便会等对方多念几句却扇诗。
大魏的女子素来矜持,因而娶亲时至少都是念了三首却扇诗才能得见新妇颜容。
但显然,百纳的小翁主丝毫不在意什么是矜持,她实在急着见自己夫君,故而那薛缙一首七律将将念完,正打算再念一首五言时,便见跟前的人一下将手中团扇挪开。
霎时间,对方娇俏清丽的面容印入眼帘,引得薛缙一怔。
他完全未料到对方竟这样心急,原本他早早便作了许多首却扇诗,眼下看来竟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旁的观礼的人显然也没想到,短暂地呆愣后,都起哄起来。
皆言这百纳的小翁主天资绝色,薛缙实在有福。
又说薛缙年少有为,不到而立便晋了光禄寺少卿,同翁主实在佳偶天成。
其中对小翁主的夸张句句好听,听得那坐在一旁专程从百纳赶来的使臣心中十分受用。
这一小段的笑闹之后,便到了两人向上首长公主敬茶的时候。
尚仪局的典赞领着两个掌赞手捧着松木托盘缓步上前。
“请新婿新妇敬茶。”
典赞在一旁说着,那两个掌赞便各自站在薛缙同小翁主身边,将手中托盘举起。
小翁主微微低头,看着托盘中的影青牡丹盖碗,照着先前尚仪局的人教导的规矩将茶接过,口中说着吉词,接着便有旁的女史将那盖碗拿起径直绕过跟前的屏风,行至后方,将茶奉上呈给长公主。
接着便应是薛缙了。
可他却不似小翁主那样,在典赞提醒他敬茶时,他仿佛未听见一般,整个人看着跟前的屏风。
香云纱的屏风隐隐绰绰,其实瞧得并不真切,可却也隐约能印出对方略有些朦胧的面容,薛缙温润的双目盯着那屏风后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失神。
“——请新婿敬茶!”
一旁典赞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重复了方才的话,却还是没能将薛缙的思绪拉回来,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小翁主见状悄悄伸手拉了他的袖口两下。
薛缙这才猛地回神,然后想起自己此时该做什么。
他抿唇,看着跟前的盖碗,好半晌方伸手,将盖碗端起,口中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殿下请用茶。”
这话简单至极,同先前小翁主说的那些吉词简直天差地别。
小翁主听后整个人一滞,面色霎时有些不好看。
一旁的人也悄悄议论起来。
仿佛都瞧出了他眼下的心不在焉。
穆染透过眼前的屏风,看着外面的一对新人,待另一个女史将薛缙方才奉上的那盏茶端了来后,她才缓声开口:“翁主同薛大人实乃佳偶,站在本宫跟前,本宫一瞧倒是羡慕不已。翁主如此仙姿,想来是薛大人一时看呆了,眼下都还未回过神来。”
她这一句,倒一下解了在场众人的疑虑,只当这薛缙是真个倾倒于翁主的容貌才这样神不守舍的。
就连那小翁主听后都是面色一红,羞怯地低下了头。
唯有薛缙,听得上首的人清冷的声音,微微垂下眼帘,隐在袖中的手一点点攥起。
敬茶结束后,便是合卺同牢,待一切都好了后,小翁主便先行被送回了房中,余下薛缙在外陪着诸位前来观礼的人。
穆染这边早早便离了席,在一处清净的院落中休息。
小翁主眼下正在婚房中更衣,她不便入内,又嫌跟着的人多太烦,便将人全都遣离,独自休息着。
正坐着,便听得身后有温和的声音响起。
“殿下。”
穆染闻言回身一瞧。
“薛大人?”
来人正是此时应当在前院待客的薛缙。
对方身着爵弁服,长发尽皆束入黑色冠带中,青领革带,白纱中单,眉眼清朗温润。
薛缙站在离穆染两步远的位置,漆黑的双目印着对方清冷莹白的面容,和对方浅淡的神情。
“长公主亲至主婚,臣不胜荣幸。”薛缙看着对方半晌,最终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穆染:“陛下看重薛大人同翁主,原想着自己来的,只是政务缠身不得空,便叫本宫代而行之。况,本宫同翁主有些情谊,便是陛下不说,本宫也会前来观礼。”
她话说得在情在理,滴水不漏,可听在薛缙耳中却叫他莫名地刺心。
“臣原以为,殿下是为着臣而来的。”
穆染闻言一怔,正要开口时,却见对方忽地上前,两人之间霎时只隔了一掌的距离。
“殿下……”
“大人自重!”穆染厉声打断对方的话,接着往后退了退。
方才对方靠近她才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酒气味,且借着烛光看清了对方眼底的神情。
那是不甘和失落夹杂而成的遗憾。
两人在这边说着,谁也没发现,这处清冷的院落外有一道良久伫立的身影步子沉沉地离去。
从小道中离开那热闹的宅邸后,祯明帝一路行至停在隐秘角落的车舆。
“陛下。”候在一旁的陆斌见他回来,忙上前躬身迎立,正待开口问对方是否回宫时,却猛地瞥见对方面上森然的神情,霎时收了声。
祯明帝在车舆边上站了半刻,接着转过头去看向那宅邸,眼中隐约有血色弥漫开来。
“回宫。”他举步,踩在车舆旁放着的椅踏上,待上了车舆后,方又唤了陆斌一句。
原本都打算叫驾士启程的陆斌忙应了声。
“臣在。”
车舆内却忽地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陛下沉冷森森的声音由车帘内传来:
“你不必同朕一道回。待朕走了后,你便入内,告诉长公主,朕在明安殿等着她,叫她回宫。”
那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下,接着又说了几个字。
“记得提醒长公主,是即、刻、回、宫!”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听得陆斌心中猛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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