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宿舍?我有话跟你说。”
“不在”
林夭睨着楼下,神色淡淡。
江嘉屹久久沉默,忽而在晚风中抬头,三楼阳台一道影子一晃而过,从栏杆前消失。
空荡荡的,毫无痕迹。
“……”
他眯起眼。
“你在哪?”他问。
林夭静悄悄关上阳台的推门,瞥一眼外面浓郁的夜色,确定他那个角度看不见宿舍里面。
“在外面拍照。”
“我听见空调的声音。”
他们宿舍设备老旧,空调不仅滴水还总是嗡嗡响。
林夭食指竖在唇上,示意陈圆不要说话,“对,在酒店给一个女生拍私房。”
惹得陈圆古怪看她一眼。
“什么时候有空?”他声音很淡,一再妥协。
“最近都没什么空,要毕业了,挺忙的,你高考怎样?”
话题轻而易举错开。
半响他回答:“还行。”
“那就好,我还有事,挺忙的,先挂了。”
客套而疏离。
江嘉屹放下手,凝视被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好一阵子后嘴角一扯,冷笑出声。
夜晚的风茫茫吹来,携卷来阵阵闷热。
他默默站了一会,觉得这个晚上越往下越燥热,让人生烦,最后转身离开。
江意禾疲惫地整个人躺在沙发里,一只脚垂在沙发边沿,高跟鞋还没蹬下来,吊儿郎当挂在脚尖。
她刚刚从公司回来,累得不想呼吸,但还是抽空给林夭打了个电话。
疯狂吐槽江夏知母女在公司里跟她作对的事情。
聊了十来分钟,忽然想起什么,话题一转:“你去海市的机票订了吗?几号去?到时候我和江嘉屹去给你送机。”
“订了……”
林夭一句话还没说完,江意禾耳边的手机刹那间被人抽走,剩下的半句话在空中荡了一下,最终落在了别人耳里。
江意禾惊得撑起身,才看见江嘉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立在她面前,微微挡了光线,眼底一片冰凉。
他及时把她的手机放在耳边,听完下半句话——
“这个月二十号的机票,早上八点飞,太早了,不用送。”
“你去海市?”
不轻不重四个字,终结了原本缓和轻松的气氛,陡然降到冰点。
字句中的冷意让江意禾侧目,吊儿郎当勾在脚尖的高跟鞋啪嗒掉在地上。
对面不知道是没说话,还是挂了电话。
江嘉屹冷沉瞥一眼手机屏幕,原本还在通话中,可紧接着一声细微的动静,提醒他,电话被挂断了。
“……”
江嘉屹直接气笑了。
他忍了忍,问:“她是不是在宿舍?”
江意禾默默收回手,“你别生林夭的气,她去外面工作也正常,海市也不远……”
她还没见过江嘉屹这样讲话,以前他偶尔会顶嘴,但口吻也没有今晚这样冷冽。
像一座亘古以来的死火山突然爆发。
“她是不是在宿舍。”他一个字一个字重复。
“好像是。”江意禾答。
他脸色更难看了,抬手给林夭回拨,结果显示已关机。
“她刚刚好像说手机快没电了。”江意禾替林夭解释。
江嘉屹压着嘴角睨她,半响把手机丢回她怀里,心灰意冷:“随便吧。”
“她爱去哪去哪。”
说完,他转身回二楼。
江意禾奇怪地抿抿嘴角。
林夭是真的手机关机了,她那个“是”字没脱出口,就已经黑屏了,她看了看插着的充电线,顺着线看向插头,才发觉插头没插到插座上,一直没充。
把插头重新插上,手机显示百分之一的电量,一时半会没办法重新开机。
她屈脚坐在床上,指尖插在发间,凝视手机屏幕,回想起刚刚江嘉屹的话,意识散了散。
早晚都要告诉他的。
林夭仰头靠在床边的墙上,想。
手机能重新开机后,林夭支棱着一条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指尖捻起手机,晃荡了几下。
冷气吹在脸上,她像感觉不到温度。
直到陈圆把空调的风向升起来,皱眉道:“这样吹,你想感冒吗?”
林夭回神对她笑笑,平静地把戒烟棒从嘴角摘下来,给江嘉屹编辑了一条微信,讲了她要去海市的事情。
很久。
江嘉屹没有回复。
快早上的时候,江意禾在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半睡半醒间感觉有道身影逆光站在床头,面容模糊在黑暗里。
她撑开眼,看见江嘉屹拿着她的手机,指尖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敲。
一下接一下。
键盘音效哒哒哒响。
“你在干什么?”江意禾眯起眼睛问。
江嘉屹抽空瞥她,寡淡而沉默,没吭声,视线又挪回去继续敲打键盘。
江意禾迷迷糊糊坐起身,打开床头灯的时候,他正好打完了,顺手把手机还给她,然后十分干脆地离开她卧室。
她皱眉扒拉过手机,低眼一看,他用她的微信给林夭发了条消息。
“今晚八点过来吃顿饭,当作给你饯别,不准早退。”
江意禾盯着这句话愣了愣神。
他刚刚不是爱咋咋地吗?一大清早又奇奇怪怪地给林夭发微信。
青春期的小孩子就是变化多端。
想不通,她又一倒脑袋扎回枕头上,睡死过去。
林夭晚上八点前到的江家别墅,在门口站了一会,吹了吹风才按了门铃。
餐桌已经准备好了,都坐着等她。
死寂和凝滞在餐桌上蔓延。
不像饯别宴,像鸿门宴。
林夭站在一边望了一阵子,才坐在江意禾旁边,对面是江嘉屹。
半耷拉眼皮,漠然的、寡淡的。
一如既往的沉默,又比沉默多了那么点儿东西。
他面前摆了红酒杯,杯中的暗红微晃,他拿起来默不作声地抿了一口。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喝酒。
林夭打量片刻,缓缓交叠了脚,没再看他。
张离也在场,就坐在江嘉屹旁边,看见林夭有些惊讶,像是没料到他们等的人是她。
他本来只来看看江嘉屹精神状态的,结果走的时候被江意禾特意留下来吃饭。
江意禾说他留下来暖暖气氛。
原本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懂了,只是气氛快死了,救不回来。
手机嗡嗡响,在女佣上菜的时候震了一遍又一遍,算是打破了僵局。
林夭淡淡扫一眼,是江嘉屹的手机,他无动于衷,像没听见,她便用眼神询问江意禾。
江意禾冷笑道:“是江夏知的电话吧,她总是找江嘉屹,大概是觉得抢了我的家、我的父亲还不够,还想抢我的工作、我的弟弟。”
偏偏还不能拉黑她,一拉黑,她就跟他们父亲打小报告,着实恶心人。
一只手拿起震动的手机,两秒后彻底清净下来,江嘉屹直接关机了。
“填志愿了吗?去什么学校?”
张离在江意禾的眼色下开始活跃气氛。
“没填,成绩没出。”
“那你想去哪?”
“海市美院。”
林夭目光跳了跳。
“海市?你之前不是说想在西州美院吗?”江意禾惊讶地放下筷子。
江嘉屹偏着头,漠不关心地垂眼”嗯“了一声,“之前是。”
现在不是了。
林夭抵着下巴倦淡地笑:“他成绩这么好,又少年成名,去哪个学校都是随便挑,也就走个过场,去海市不如留在西州,毕竟家在这。”
“那你去海市?”
他也缓缓放下筷子,冷锐的目光直勾勾凝在她脸上。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剑拔弩张。
“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两个人你来我往,夹枪带棒,一字一句僵持不下。
张离被江嘉屹溢满冷气的话吓到,没敢吭声。
江意禾恨铁不成钢地在桌子底下踹了张离一脚。
张离下意识看向林夭,原本想从她身上下手,说点让她别拦着,江嘉屹想去就让他去之类的话,谁知道触到林夭眉眼,雾蒙蒙的寂静,挺冷漠的,不是性子软的人。
于是话生生卡在嗓子里,没说出去。
又转过头想劝江嘉屹,结果江嘉屹闷了一大口红酒,从酒杯中斜出来一眼,冷刀子似的。
张离还是一样说不出话来。
可似乎也不需要张离调停,江嘉屹沉默了一会后,慢慢回归冷静。
他忽然妥协:“我不去海市,我挑另外一个学校。”
餐桌上三个人一起看向他。
林夭低头夹了一筷子饭,缓慢送进嘴里。
“姐。”他异常平静,平静得多少有些不对劲。
林夭配合地抬抬眼皮,总觉得从他眼底深沉一片,看不透,她低哼了声:“嗯?”
“我房间有各大学的宣传手册,重新挑一下学校。”
说完,他仰头把一整杯红酒灌完,不像在品尝,孤注一掷似的。
直觉让林夭眉头跳了跳。
跟他对视片刻,到底还是妥协地起身:“我去拿。”
张离满面茫然,姐?不是家教吗?
林夭走到二楼,一边想着事一边推开江嘉屹房间的门,也没听见什么声音,手腕猛然被人一拽,直接被拽进了房间里。
那个人力气很大。
她直接跌了进去。
咔的一声,房门被粗重摔上,在逐渐挡住的光线中,林夭混乱地瞥见江嘉屹的眉眼。
猩红的、隐秘的。
更暗藏汹涌。
房灯没有被打开,林夭被一只手推在墙角处,一阵冰凉拂在她脖子处,酥酥麻麻的感觉窜到大脑。
江嘉屹把她堵在角落里,呼吸起伏,微微有些喘,能感觉到他的克制。
林夭想走,刚往前一步就被江嘉屹重新按了回去,一声闷响,她脊背抵在冰凉的墙上,闷闷地撞了一下。
冷意彻骨。
呼吸紊乱。
窗户打开了,吹进一室燥热,冷白的月光缓缓洒进,静悄悄沾染在他的眼角眉梢。
林夭借着月光半明半暗地看清楚了。
他比她高,半垂眼睨她,压抑而罪恶。
低着头,几厘米的距离。
隐隐约约的酒气拂过,让人意识不清不楚下沉。
这个距离很危险。
林夭心里警铃大作,又尝试了一下离开,这次干脆动不了,他把她完完全全堵死了。
不知道堵了多久,只觉得呼吸渐渐急了,他闷闷地低喘了气。
他说:“我已经成年了。”
林夭警惕地撇开脸,结果这么一动,他轻轻放在她肩膀脖子之间的手触感更明显。
酥麻的、让人发软的冰凉。
林夭忽而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睛,像悬崖上走钢丝的行者,没什么要不要命的。
他不再耐烦于惊心的试探,干脆露骨而直接——
“跟我在一起不犯法,也不叫搞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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