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纵然知道她看不见,秦默还是忍着疼痛,努力挤出一丝笑,可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他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满嘴的血腥,怕吓到她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忍着恶心一入腹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疼痛。
其实这会儿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状态很不好,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自己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浑身都散了架,好似浑身的骨头都断裂了一般剧烈的疼痛着,五脏六肺都好像被震碎了一般,每呼吸一下都疼痛不已。
房屋塌陷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将她护在身下,漫天的石灰和房梁便齐齐压了下来,若不是他常年习武,内力强大,及时护住了心脉,莫说是护住她了,便是他的性命都难保,饶是这样他也差点晕死过去,迷迷蒙蒙中听到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呼唤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仅存的一丝意志力告诉他,那是清扬,是他的公主在唤他——
他不能晕过去,更不能有事,他还有公主要守着,他若是不行了,谁来保护公主……她一个人在这幽暗的地方,她怕黑,怕疼,更怕孤单,连着七日都未曾好好陪她,他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又岂能再让她为他难过担心……
就这样,他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醒了过来,他目能在黑暗中视物,醒来就清楚的看见身下的人满脸惊慌,眼睛都哭肿了,他还从未见她如此慌张过,当下心疼不已,可此时,他有些无能为力。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昭华公主咬着牙,眼泪又流了下来,“秦默你不必这样强撑着,你放松下,躺我身上,我能承受的……不要紧的,皇兄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他一定会的……”
“别……怕,会有人救……我们出去……”声音像是从嗓子口挤出来的,秦默微微动了动,浑身的力气像是一点点的被抽干,他头越来越晕,眼前越来越沉重,“清扬……我有些累……”话落,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往她身上压来,他便是如此,两只手臂也是牢牢地撑在她身侧,为她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
浓郁的血腥味自她身上传来,昭华公主微微动手抚摸上他,触手是一片粘湿,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他的血,是他身上流下来的血,昭华公主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轻轻的呼唤着他,“秦默……”
过了好久,他才低低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昭华公主听出了他的虚弱和无力,知道此刻他在最危险的生死边缘,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止住哭泣,生怕自己再哭出来惹他分心,他若是听到了她的哭声,又要来劝慰她,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想着她……
狭小的空间被血腥味占据,昭华公主濒临崩溃的神经紧紧地绷着,秦默头靠在她的脖颈边,呼吸虚弱,整个人没了动静。
若不是感觉到他微热的呼吸和心跳,昭华公主怕是要被他逼疯了,她已经快要疯了,她想到前世也是这样,在最后关头,他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滚热的鲜血喷洒出来,他就这样抱着她,一动都不动,看着她的眸光带着无限的眷恋和不舍,他的血是滚热的,身子逐渐的冰冷了下来,一直到彻底没了呼吸,死在她怀里……
难道今生也会这样?若是这样,那她只想与他一同死了……
知道他已经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昭华公主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时不时的唤他一声,哪怕他很久才轻微一动,回应一下,至少……知道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便有一丝丝的希望,她倒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他,贴着他的身子,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人到了濒临绝境的时候思维格外的奇怪,以往很多不能理解的,突然间她就全然明白了,明白了他的躲闪,明白了他的隐忍,也明白了他的躲而不见……
“秦默……”昭华公主哽咽道,“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千万不能有事……我答应你以后不吃药了,再也不吃了……”
她缓缓的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感觉到他身子逐渐的冰冷了下来,不由得惊慌失措,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可这次,他迟迟不曾有回音,仅存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昭华公主心慌意乱,又不敢乱动,只一声一声地呼唤着,将他快些回来,将他千万不能睡过去,听说人到了生死关头生命全凭着一口气吊着,魂儿会被黑白无常勾走,去阴曹地府走上一遭,除非心中有记挂着的人,对人世间有无限的眷恋,才会强撑着一口气跑回来,否则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真的魂归西天,无法挽回了。
“秦默……你醒过来好不好?”昭华公主声音沙哑,眼睛红肿,哭到已经全然没了知觉,“你醒来了,我便依着你,我什么都依着你……我再也不跟你闹脾气了……我之前想着,我也没做错什么你就不理我,一个人走开,将我一个人丢下,既然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好了,总归最后先妥协的会是你……”
“我是不是很自私,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对不对,我这么不好,我做错很多,伤害了很多人……罪孽如此重,唯有你陪着我,我都不知道你究竟看上我哪一点,秦默,你既然看上了,与我在一起了,你就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秦默,你不要睡过去,你回来好不好……你答应过我要与我在一起的,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做,我一直想着,等解决了所有的事就与你浪迹天涯,我们去江南,去我们最先在一起的地方……在那里建一个小院子,前面有河流,后面靠着山,就在山上,建一个温泉池,种竹栽兰,蒸茶煮酒,再养一些小动物,种一大片的竹林和桃树……”
“……嗯……”她正哭得不能自已,上方传来了闷哼声。
昭华公主立马止住了抽泣,睁着红肿的眼睛看过去,“秦默你醒了吗?”
“……嗯,隐约听见你在唤我……”良久,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秦默微微动了动身子,伤势太重,他到底没支撑得住,晕厥了过去,虽是晕厥,迷糊之中还是有一些感觉的,在她唤他的时候能够凭着本能应上两声,秦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般,满身都是血液和虚汗,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膛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他,原来他还活着。
他也必须活着,公主还在这里,他们还不曾出去,他若是死了,公主该怎么办?
“你别睡了好不好……我好怕……”想紧紧地抱着他,又怕伤到他,昭华公主手虚空着抚上他的衣裳,抽泣道:“秦默你再坚持一会儿,再一会儿……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同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可以,你不要不理我,也不要睡过去……”
她真的快要吓疯了,她都不敢相信,若是秦默真的就这样走了,她该怎么办?
就这短短的时间内她脑子里想过很多很多,他走了,她就算是等来了救兵又如何?秦默回不来了,她还真宁愿和他一起,两个人就这样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了,可是这里太脏太乱,她总要将秦默的尸体清理干净,她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走,她总要为他为他擦干净脸,为他换上新衣裳……她还没有嫁给他,还没有为他披上嫁衣,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没有做,他们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说话啊……”秦默手肘动了下,趴在她身上重重地喘着气,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若是早知道他的尽头来得这么快,他应该多陪陪公主,而不是一味的闪躲,好似在生死面前,很多东西都变得不重要了,“……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清扬……若我死了,我若是死了,你可会难过……”
秦默声音沙哑,每说一句话都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话音刚落,昭华公主哭得越发凶狠了,心中无数的痛楚上涌,每一次的呼吸都觉困难无比,“秦默,你如若是死了,我便随你一同去了……”
察觉到身上的人身子狠狠一怔,知道这话起了效果,昭华公主咬着牙,苦涩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下,她已经分不清面上的湿润是鲜血还是泪水,“我是认真的……秦默你给我听好,你若是死了,我一定会过的很惨很惨,我会不乖乖吃饭,不好好睡觉,我会使劲地折腾自己,把自己折腾的很惨很惨,我会跟着你一起去了……你若敢丢下我,我便死给你看……”
秦默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含义,更听出了她浓浓的恐惧和不安,他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心中反倒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觉得一直以来彷徨不安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一直以为他不在乎这些,不在乎公主心中住着谁,不在乎公主日后会与谁在一起,他也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只需要对公主好就行,至于其他的,并不是他该去想的。
可他还是免不了贪心了,越得到就越想要,越想要便越放不开……
好似一瞬间大彻大悟,他曾纠结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好……便是死了,我们一起死,黄泉路上,我们依旧在一起……咳咳,清扬,我一面愿你将我忘了,就如同七年前一样忘得彻底,这样,或许你能好过些,日后,也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疼你的人……你们好好的在一起,他会待你好的,会很懂你,你们会琴瑟和谐,幸福到老……”秦默说着心里一痛,重重地咳嗽了几下,将口中的血腥都咽了回去,艰难道:“可另一面,我又不愿你忘了我……”
怕口中的血腥味吓到她,秦默将头埋在她肩膀,在她耳边轻语道:“我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番话来,可是……清扬,你不要忘记我,我不想你忘记我忘记我们的一切,我爱你……”
真的很爱,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她就狠狠地住进他心里去了,叫他难以忘怀,那时候的她很是淘气,时常捉弄旁人,安静的时候如同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乖巧听话,可捣乱的时候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小恶魔,偶尔,又一个人沉默地待着,看上去很是孤独可怜,偶尔,又嘻嘻哈哈的笑着,看上去没心没肺,他这么也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这样稀奇的女子,她的脑子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她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性格如此多变古怪。
而不管她对旁人如何,她对他都是极好的,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她都是真心待他的。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开口说出这三个字,昭华公主的泪水又一次滚落了下来,这个傻瓜。
“……你是我的,清扬,你是我的,我想与你在一起,我们……我们死都不要分开。”秦默说着,口中的鲜血再也止不住了,他头一瞥,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洒了出来,
“秦默……”感受到滚热的鲜血溅在耳畔,昭华公主哭泣出声,“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忘记你,你死了,我便陪你去了……秦默……”她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脸,却只摸到了满手的鲜血,“秦默你醒醒……秦默……”
任她如何喊,身上的人都没有了动静,昭华公主心神剧烈,痛哭出声,声音沙哑撕裂,带着无尽的痛苦。
“公主,你在哪里——”
“秦统领,你们在哪里——”
“阿姐,你听得到吗——”
迷迷糊糊中,昭华公主隐约听到了外头的叫唤声,是来人了吗?有人来救他们了?
她连忙屏住了呼吸,侧耳听了过去,这一回,声音又大了几分:“公主,秦统领——”
“阿姐,你在哪里,听得到我吗——”
真的是救兵来了。
昭华公主泪水还挂在脸上,心中大喜,连忙扯着嗓子叫了几声,却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根本发不出多大的声音来,她腾出手,使劲地拍打着周边的石头,努力喊着,叫着,企图让他们发现他们的所在处。
消息传到宫中时,皇上正与大臣们商讨国事,闻言恨不得亲自出马,被燕王劝了下来,燕王亲自带着人赶了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是收到消息的安宁郡主,张澄泓以及苏暮雪,此处地势偏远,等他们拿着火把赶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轰塌的房屋,尘土飞扬,入眼是一片狼藉,哪里看得到昭华公主的影子。
安宁郡主当下就哭了出来,一遍一遍的扯着嗓子呼唤着阿姐,心中不断自责,她若是跟着阿姐,或许就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苏暮雪也是一脸的着急,燕王直接命令人动手搬砖,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
最先发现他们的还是燕王,他隐约听到了女子哭喊的动静,连忙一挥手,命令众人安静下来,侧耳倾听了下,确定了声音的来源,亲自撸起袖管上前搬房梁和石头。
待将压在他们上面的碎石都搬开来的时候,火光之中,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一片尘埃之中,一黑衣青年地搂着怀中的女子,身子一动不动,虽是生死不明,臂膀却保持着撑起的动作,为身下的人撑起一片空间,不至于压到她,他的后背早已经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看上去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在他身下,昭华公主满脸红肿,一块青一块紫,早已瞧不出原来的模样,此刻歇斯力竭的哭喊着。
眼前,一簇簇火把不住的跳跃闪动,将这一方天地照亮。昭华公主泪眼朦胧,根本瞧不见任何人,也没有心思去顾及到底是何人来救得她,只一遍一遍地用沙哑无助的声音哭喊道:“快救救他……快救救他,他快要死了,你们快救救他……”
看见她这惊慌失措,全然乱了方寸的模样,安宁郡主止不住的心酸,她眼中的阿姐或威风凛凛或谈笑风生或恬静如风,认识了她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番模样,就好似秦默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她的天就会轰然倒塌,再也没有了支撑。
燕王厉眸紧缩,眼中酝酿着狂风暴雨。
众人连忙上前将秦默移了开来,安宁郡主连忙上前搀扶起昭华公主,“阿姐你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公主被扶着起来之后,眸光落在闭着眼,气息微弱的黑衣青年身上,捂着嘴痛哭一声,伸出微颤的手想要去触碰他,手伸到了半空之中又止住了,她终究是没勇气却确认,一扭头,见燕王眸光阴沉的看着她,昭华公主哽咽一声,扑倒在他怀中,“哥哥,你快救救他,你快救救他……”她若是不求三哥,没有人会将秦默的生死看在眼中,他们很可能瞧见他不行了,就不会管他。
看到公主悲痛欲绝的模样,燕王眯着眼,秦默气息微弱,时有时无,这样子怕是离死也不远了,若要救回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送去宫中,请宫中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物医治,他虽是统领,可若要动用御医连夜为他医治,却是不够资格的,自古以来,也没有外臣在宫中养伤的先例。
“我救不了他。”燕王冷冷道,“太医院院长吕老或许有这个能耐。”更重要的是,若是动用了御医,太后必定会得到消息,她当真要在这个时候公开?太后会如何做,谁也不知道。
他们刚刚查到了严家谋逆的一点罪证,还未曾周密的部署好,这个时候就跟太后对上,显然是不明智之举。
“那就喊他来治……”拽着他的衣襟,昭华公主哭得没了人样,苦苦哀求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我知道你和皇兄……哥哥我求求你了,这是我第一次求你,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话语坚决。
燕王身子狠狠一震,毫不怀疑她说话的真伪,秦默若是死了,他怕是真的要失去这个妹妹了,他眉头一蹙,当机立断,“将秦统领抬入宫中,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喊过来,若是医治不好秦统领,本王要了他们的脑袋!”
心腹走了上前,有些犹豫,“王爷,若是太后……”
“一切后果,由本王承担!”郑重的落下一句,燕王脱下外衣将昭华公主裹住,眯眼看她,“这下,可满意?”
看着燕王带来的侍卫背着秦默上了马车,昭华公主惨淡一笑,留下一句“是司马蓁蓁下的毒手”,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缓缓倒了下去,她其实……早就支撑不住了。
在她倒下去之时,燕王大手一捞,将她搂入怀中,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话语狠戾,“将右相府围住,不准放出任何一人,谁若敢硬闯,格杀勿论!”话落,瞥了满脸泪水的苏暮雪一眼,就抱着昭华公主上了马,向着皇宫飞驰而去。
御书房内。
自燕王走后,凤铭暄便坐立不安,一直到传来消息,连忙追问道:“公主呢,如何了?”
“启禀皇上,公主身子无恙,只是惊吓过度,晕厥了过去,燕王已派人将她送至长信宫,倒是秦统领,他情况不大好,恐有生命危险。”
“你说什么?”凤铭暄面色骤然一变,“秦统领此刻人在何处?”
“已送到太医院,燕王的人连夜将院长请了过来……”
他还说了什么,凤铭暄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他衣袍一掀,脚步匆匆,向长信宫走去。
长信宫。
昭华公主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脆弱的好似一个陶瓷娃娃。
陈太医为她把脉之后,起身回道:“启禀皇上,公主并无大碍,只需服用药水调养几日便好。”
凤铭暄松了一口气,命令人将此事隐瞒下来,有小太监偷偷的跑到坤宁宫想要禀告太后,被皇上的人拦截了下来。
素衣拿着药上前,要为公主敷药,被凤铭暄拿了过来,“下去吧,这里有朕在。”
他小心翼翼在昭华面上涂上金创药,坐到床边,看着紧蹙着眉头,便是连昏迷也不安稳的公主,伸手抚摸上她红肿的脸颊,叹息一声,向来温润的眼眸中起了滔天的怒火。
是他太过心软了,一直放任着那些人不管,以至于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骑在头上,原本打算布下天罗地网,慢慢的收拾他们,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他也不想再放任那些人。
借由昭华这一事,他要狠狠地将朝野整治一顿,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昭华的人,任何一个!
凤铭暄从长信宫出来的时候,抬起眸看向天边的圆月,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抬步向太医院走去,在看到秦默身上的伤时,饶是他也惊到了。
那哪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裸露着后背趴在床上,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满是伤痕,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整个后背红肿不堪,血肉上掺杂着不少沙石污泥,看上去很是瘆人。
想象着若是秦默没能及时赶去,被炸成这样的便是昭华公主,凤铭暄胸中的愤怒便难以抑制,他深呼吸了几口气,通红着双眸,声音有些哽咽,“他的情况如何?”
三四个太医围着,替秦默处理伤口,闻言,吕老放下手中的银针,道:“启禀皇上,秦统领伤势颇重,命在旦夕,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今晚了。”
“不惜一切代价救他,朕要他活着!”
“臣等自当竭尽全力!”
这一夜,京城像是翻了天。
先是燕王的护卫出动将右相府围得水泄不通,燕王亲自带人入了右相府,在右相的怒骂声中,面不改色的派人将吓到手足无措的司马蓁蓁抓走了,就连严府也用一句跟“谋杀公主的嫌疑犯有关”的罪名层层封住,不放任何一个人逃离。
再然后,京城中所有的火炮房,上至掌柜,下至小厮以及所有的买卖账单皆被搜刮了起来,刑部尚书,吏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更是被羽林军从被窝中抓了起来,连夜审理此案,就连倒塌现场死了的两个人也被带去了刑部严加看管。
一时之间,风雨欲来山满楼。
京城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太后是次日醒来才得知了昭华公主遇难受伤回到宫中的消息,在听闻她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无大碍之后松了一口气,“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话落眉目一厉,“是谁如此大胆,敢伤了公主?”
“听闻昨夜燕王派人将右相府围得水泄不通。”容嬷嬷上前,恭敬道。
“右相府?他们有那么大的胆子?”太后眼中狠辣一闪而过,“此事定要严查,绝对不能姑息。”
容嬷嬷抬眸,看了看太后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回道:“听闻公主之所以得救,全是秦统领的功劳,他身受重伤,此刻正在太医院养伤,数位太医连夜为他医治,才保全了性命。”
“秦统领?”太后拧着眉头,“那位勾引公主,举止轻浮的侍卫?”
“……”容嬷嬷头垂得更低了,太后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的紧,“正是他。”
“倒是有几分忠心。”太后眯了眯眼睛,眸中的意义不明,在得知昭华与一个侍卫好上时,她气得好几夜都未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总是这样无法无天,她这是在恣意跟她作对吗?
自她醒来之后,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又成了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
跟一个侍卫厮混在一起?
她可知自己在做些什么?身为公主却一点仪态都没有,尚未成婚就私养面首,传出去还不得让天下人笑话?
不行,这件事情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她可以不懂事,她却不能坐视不理。
那个侍卫,一定要赶走。
“公主现下如何了?”太后眯着眼睛。
“早上醒过来一回,喝了药,现在又躺下了。”容嬷嬷低垂着眼皮子,眼观鼻,鼻观心,“太医说公主受惊过度,身子虚弱,需静养。”
这倒是个好机会。
她倒要去看看,胆敢魅惑公主,以色侍人的侍卫究竟何等模样,看在他救了公主的份上,他若是知趣点,她自会给他一大笔银子,将他送走,走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回到京城;他若是不知趣,非要跟在公主身边,玷污公主的名声,就别怪她无情。
长信宫中。
昭华公主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闹着要去太医院,又一次被人拦截了下来。
“公主,皇上下了令,要你好生在殿中修养,秦统领那里自有人看护,等他痊愈了,自会回到公主身边。”素衣端着药碗上前,“公主还是照顾好自己先,等身子好了,再去看他也不迟。”
昭华公主紧抿着唇,不开心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太过迷糊,那时候便是去了,只怕也是抱着他痛哭流涕,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他的医治,得不偿失,这才乖乖的喝了药又重新躺下了,如今她精神甚好,自然不愿意再待在这里,不去看看秦默,她心里终究不放心。
“让开!”昭华公主接过药碗,拧着眉头喝了下去,丢到一边,冷冷开口。
“公主便是要去,也要先穿好衣裳再去,总不能身着中衣。”素衣叹息一声,上前为她穿好宫装,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鬓,这才退让了开来,她是公主的心腹,自然以她的命令为先。
她这边让开了,院外,跪了整整两排宫女太监,皆是跪地恳请公主回房养伤。
昭华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知晓皇兄这是为她好,担心她去了太医院,瞧见秦默的伤势,再一次昏厥过去,可她心中很是忐忑,若是不去看他,她坐立不安,他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最需要她,她怎能不去?
见她们死死地拦在院门口不肯退让,昭华公主咬着牙,命令天冬和冰梓直接动手撵人,他们又岂是天冬的对手,当下一个个被天冬跟拎小鸡一样一手一个拎着就往花丛中扔去,有她们护着,素衣则陪着公主脚步匆匆地向着太医院走去。
有太监连忙向着乾清宫赶去,跟皇上汇报此事。
太医院门口,太后满脸铁青,“好好好,这就是哀家的好皇儿做的好事!连哀家都敢拦着!”
对面,皇上的贴身带刀侍卫玄北连忙打发身边侍卫去通风报信,自己则硬着头皮上前,“太后息怒。”皇上下了令,若是太后前来,一定要拦着,绝对不能让她踏进来,更不能让太后的人碰秦统领一根寒毛。
秦统领若是出了事情,他们的项上人头也就不保了。
可如今看来,只怕太后会先一步要了他们的命。
“玄北你好大的胆子,莫要以为你是皇上的人,哀家就不敢动你!”太后眸光一凛,看着他的眸光闪过一道杀意,她不过是想来看看那位侍卫是何许人也,他们竟然连人都不让她见到?
他们就这般防着她,他们哪有将她看在眼中?
这就是她养的好儿子好女儿,他们一个个的胳膊都向外拐,这让她如何不气?
“下官不敢。”玄北态度十二分的恭敬,可是身子却不能挪动半分,意思很明确,今日他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反了反了!”太后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来人,将他拿下,哀家今日倒要看看,有谁敢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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