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斯根本没打算喝酒。
她嗤笑一声,手腕一转。
贺芸暗道不好,却来不及阻止。
白酒泼到了余荣脸上。酒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半件衣服都湿了。
现场这一桌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贺芸和坐着的几个练习生下巴都吓掉了。
“你个臭婊/子。”余荣气急败坏,手伸向苏慕斯。
眼前的一只肥猪手渐近,是要打她,还是抓她?
苏慕斯一惊,想后退,身后又站着贺芸,退无可退。
时间仿佛被拉长。
理智回笼,她忽然后怕起来。对方是几个大男人,她和贺芸在他们手下讨不到便宜。
四周充斥着舞台乐队的音乐声,跳舞的、打牌的、拼酒的,各有各的娱乐,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或者注意到了也只当是一伙人之间的小打小闹。
怎么办?
思索间,余荣的手掌已经近到苏慕斯能看到掌纹的距离。但也仅到这个距离,他无法再靠近一点。
因为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这只手的大小、外形都十分熟悉。
苏慕斯一愣,下意识转头,顺着这只手看上去,随即印证了她的猜测——曲朝越。
他怎么在这?
所有人的反应和苏慕斯一模一样,但回神比她快,纷纷站起来:“曲总。”
贺芸看见自己本命男神,眼前一亮。
曲朝越捏着余荣的手,像捏着蚂蚁一样,甩开的动作很有嫌弃的意思。
他被甩出去的力道带得踉跄,抚着发红发疼的手却不敢有怨言,陪笑道:“曲总,真是巧了。”
“你刚才想做什么?”曲朝越冷冷说道。
苏慕斯侧着头看他,他的侧脸线条坚毅,嘴唇紧抿着。虽然像他这种表情很少的人脸上很难判断出情绪,但这次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她就是感觉到了他的怒意。
而其他人并没有苏慕斯这般敏锐的感知力。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余荣的辩解:“今晚约了几个朋友谈项目,他们手上有资源,这不,我就带公司这几个上进的孩子过来,给她们牵个线。”
曲朝越目光落到余荣湿漉漉的身上:“怎么回事?”
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余荣脸色还淌着水。有人递给余荣一条毛巾,他擦了擦,样子有些狼狈,边回答道:“现在的小年轻,太沉不住气。这不,没坐一会就闹着要走。让她给人敬杯酒,好像要她命似的。”
余荣将职场的甩锅之道用得淋漓尽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苏慕斯冷哼一声,嘴上不肯吃亏:“要我敬酒,你也配?”
刚才的恐惧不知不觉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敢和余荣呛声的底气。她知道这个底气是身侧站着的人给的。
余荣指着苏慕斯,劈头盖脸一顿批:“苏慕斯,你是有点才华,但整个辰娱,比你优秀的艺人多得是,现在就想恃才傲物自持身价,你还早得很!”
余荣带来的人和他沆瀣一气,附和道:“这圈里谈项目,哪个不是在饭桌酒局上谈的。结果她倒好,一言不合酒就往人脸上泼。”
“小姑娘年纪轻轻,脾气不小。你们余总也是为你们好,资源都给你们捧到面前了。你这行径着实过分,跟白眼狼实在没什么区别。”说着那人又倒了一杯白酒,“这杯酒,就当是你给余总赔礼道歉了,就算是灌,你也得给我灌下去。”
高脚杯被放在桌上,敲出清脆的碰撞声。
曲朝越眼风扫向说话之人,那人后背一凉,忽然噤声。
余荣一直在察言观色,立刻发现曲朝越不悦的情绪。呵,没有哪个领导能容忍自己的下属这样恃才傲物,
曲朝越看向苏慕斯,缓缓说道:“确实过分了。这么过分,一杯酒怎么够?”
苏慕斯抬头望他,心里咯噔一下。她心里笃定曲朝越不会对她做什么,但这人从来将心思藏得极深,她实在看不懂他想做什么。
只见曲朝越招了招手,侍者闻声而来,听了曲朝越耳语几句又离开,很快端着一盘白酒过来,苏慕斯粗略一算,大概有快十杯。
这就是海量,喝完也得进医院……
曲朝越伸手端起一杯,递给苏慕斯。
苏慕斯还没有接,余荣已经好似胜券在握般笑出声:“还是曲总公道,哈哈哈。”
在他看来,苏慕斯已经骑虎难下。怎么,难道她敢如法炮制,像泼他一样泼曲朝越一杯酒?
就算她敢,那她也就真的完了,彻底完了。
曲朝越仍然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苏慕斯,她不接,他就抬起她的手,帮她握住高脚杯杯座。
曲朝越有洁癖,忌讳和别人肌肤相触。这是贺芸作为他的死忠粉熟记在心的其中一条细则。但他居然主动碰了苏慕斯的手。
贺芸在苏慕斯身后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讶异得瞳孔睁大。
“拿着。”曲朝越说。
苏慕斯被动握紧了高脚杯,随即赶到一股力道带着自己的手往外倾,她下意识往回拉,但她的力道比起曲朝越简直不值一提。
白酒在空中划出弯曲的弧线,再一次泼向了余荣。
可能是被泼出经验了,余荣这次身子敏捷了许多,居然往后闪了一下。虽然躲过了大部分液体,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泼到一些。
刚擦干的衬衫又湿漉漉地贴着他身上的膘。
“你,你……”余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慕斯,又转向曲朝越,“曲总,你怎么会?”
这一刻,余荣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自欺欺人地觉得曲朝越也许是手滑了。
直到他看见曲朝越把空了的高脚杯放回托盘,双指夹起另一杯放到苏慕斯手里:“继续,还有八杯。”
苏慕斯握着盛满酒的高脚杯,看了一眼余荣,又环顾四周,不出意外地接收到周围人窥探的目光。
这一桌太高调了,旁边几桌的人看着窃窃私语,苏慕斯隐隐听见有人提到了曲朝越的名字。
苏慕斯不想给他惹麻烦,右手拉了拉他的衣服边缘,低声:“算了。”
曲朝越侧头看她,周围的人那么多,他却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
“就这么算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苏慕斯偷偷瞄了瞄周围几桌的人群,接触到别人好奇的目光,又连忙垂下头,小声道:“大家看着呢。”
她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羞怯。听得曲朝越心头一软,趁机牵住她的小手:“行。听你的。”
贺芸瞪大了眼睛,这亲昵的语气怎么回事?这若有似无的狗粮味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等等,她的好姐妹不会真的勾搭上了自家老板吧?
余荣视线在他们俩身上逡巡了几圈,联想起一开始曲朝越的所作所为,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这是惹到了最不该惹的人,这下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了!思及此,余荣双腿颤抖,差点站不住。所幸他的朋友扶了一把。
曲朝越轻飘飘瞥了余荣一眼,拉着苏慕斯走开。苏慕斯并不屑于再分一点眼神给他,走之前不忘拉上贺芸。
他们走远了,余荣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力气。
对上朋友和一众练习生奇怪的目光,心里又气又急,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急于挽回面子,索性把气撒在侍应生身上:“怎么回事?你们尚宾的服务就是这样?不知道拿条干毛巾来?”
他气急败坏,抬手打翻了侍应生手里的托盘,酒杯哐当摔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侍应生不慌不忙地吩咐人来收拾,不卑不亢道:“尚宾不欢迎闹事之人,请你们立刻离开。”
现在连一个侍应生都能甩他脸了?余荣气得大喘气:“谁敢让我离开?我认识你们经理,叫你们经理出来。”
“我们老板说了,曲先生的吩咐等于他的命令。曲先生说这里不欢迎你们。如不配合,就由他们请你们出去。”说着,侍应生指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众统一服装的保镖。
看着保镖身上贲张的肌肉,余荣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与此同时,曲朝越带着苏慕斯走到僻静一隅。贺芸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目光在这两人脸上转来转去,满腹疑问。
站定后,苏慕斯担忧地问:“这样好吗,余荣好歹是辰娱的副总。”
曲朝越那些举动一点面子都不给余荣留。虽然余荣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毕竟以后还一起共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保不准他在背后使什么绊子。
思及此,苏慕斯觉得曲朝越太冲动了:“以你的本事,刚才的场面你肯定有更完美的办法处理吧。泼酒这种粗暴行径应该是暴躁老哥才会做的事,你怎么回事,你最擅长的冷静自持呢?”
面对那种情况,他怎么能够冷静?曲朝越自认自己做不到。
眼见苏慕斯一副忧心的样子,他宽慰道:“余荣在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受贿,这些证据杨特助已经提交给董事会。很快他就不是辰娱的副总了,你不用担心。”
苏慕斯一愣,原来他早有准备。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在接手辰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辰娱的高层了。一开始没有人事变动,原来只是表面的按兵不动,让人放松戒心而已。
苏慕斯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曲朝越的手腕。也是,没有深谋远虑,怎么掌控贸易链横跨全球的曲氏集团呢?
她发愣之际,曲朝越望向那边歌舞升平的大厅,尽管这家会所设置了准入门槛,但有酒有赌的地方,就免不了有人纵情声色。这种地方,终究混乱了些。
无意在这里久待,曲朝越对苏慕斯:“没什么事的话,我送你回去?”
苏慕斯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对了,你不是去国外处理公务了吗,怎么会在这?”
“今天刚回来,被几个朋友拉过来凑局。”曲朝越这时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一群朋友,“走之前和他们道个别吧,在二楼,你一起来?”
“算了吧,我又不认识他们,贸贸然上去不太合适。”苏慕斯推拒道。
曲朝越目光落到苏慕斯身上,认真道:“带自己夫人见朋友,有什么不合适的?”
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夫人”两个字了,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脸颊微红,舌尖泛着甜。
这两个字好像比慕斯蛋糕还甜一些。
苏慕斯垂眸,情不自禁溢出笑。
直到眼角余光瞥到身后的人影,苏慕斯笑容一僵: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啊啊啊啊,她当时只想着把贺芸拉出那个是非之地,结果曲朝越一直牵着她的手走了一路,她注意力不知不觉被他牵走。一说起话更加没有多想,都忘了贺芸一直跟着她们了。
苏慕斯深吸一口气,慷慨赴死般转头,果不其然对上贺芸的目光,那是吃瓜噎着了的眼神。
苏慕斯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像卡带一样,半天说不出口。偏偏曲朝越还唯恐天下不乱般加了把火,他凑近苏慕斯,脸对脸,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曲太太,你朋友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苏慕斯倒吸一口凉气,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坍塌的声音……
贺芸:没错,我家房子塌了!!
***
曲朝越回到尚宾二楼包厢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盛情欢迎,众人八卦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英雄救美,曲朝越你可以啊!没想到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一天!”陆暨取笑道。
顾衍洛倚着下巴,饶有兴趣:“朝越,你是看上人家了?看上就追。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时哥,让他帮你支招,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有的是经验。”
被点到名的唐时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放荡不羁:“好汉不提当年勇,没看哥微博个签吗?从良了,不近女色。”
陆暨笑出声,对曲朝越说:“他追在纪初身后那么多年都没追到,别指望他,学他你就要出家当和尚了。”
不知道哪个字戳到了唐时痛点,他闷不做声,默默喝酒。
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曲朝越置若罔闻,径自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站在落地玻璃前的冯千柔静静地看着他,在他即将经过时叫住他:“不多玩一会吗?难得大家聚一次。”
曲朝越:“不了。”
“这就要走了?”陆暨坐着喊他。
曲朝越晃了晃车钥匙:“我送人回去,先走了。”说罢走出去。
见状,顾衍洛坐直身子戴口罩,起身。
陆暨:“你也要走?”
顾衍洛:“到点了,回家睡觉。”
陆暨看了看时间:“这才十点,你没搞错?”
“回去哄孩子睡觉。”
“小孩有夏兮哄不就行了,你凑什么热闹。”
“兮兮哄小孩睡,我哄兮兮睡。”顾衍洛微笑,随即又对他们补了一刀,“算了,我和你这种孤家寡人的讲什么,你又不懂。再会。”
他走后,包厢里就剩陆暨、冯千柔和一瓶接一瓶灌酒的唐时。
冯千柔还站在单向玻璃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下。
陆暨走近,看了看她的侧脸,又看向楼下。大厅歌舞升平,人们嬉笑打闹,音乐室太响了,将一些人心碎的声音掩盖。
但有心之人还是听得见。比如陆暨,他看着冯千柔平静的侧脸,听到了她心里的哭声。
陆暨:“你都看见了吧。”
冯千柔:“当然看见了,这里是视野最好的地方。”
无论是从来淡漠疏离的曲朝越为她出头的冲动举动,还是紧紧牵着她的手,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曲朝越跑出去时紧皱的眉头,紧促急切的步伐。
冯千柔目光落到沙发上,那是曲朝越落下的钱包。他当时太急了,匆忙起身时连钱包掉在沙发上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可太肥了,有顾衍洛,还有下一篇的唐时客串,可谓豪华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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