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永和宫大殿,便看到一片凌乱的景象,一屋子奴才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嘴里叫着,“惠妃娘娘息怒,惠妃娘娘息怒……”身子不停地颤抖,吓得全身直冒冷汗。
德妃趴在地上,脸上有几个鲜红的手掌印,旗头被惠妃撕碎掉在地上,一头长发凌乱地散落下来,眉头微蹙,试着站起来,可脚下的花盆底鞋向左边一拐,又重重地跌在地上。心里一横,眼睛里的阴狠一闪而逝,停止了挣扎,把花盆底鞋扔在一边,赤着脚站起来,直视惠妃,“惠妃娘娘请自重,我好歹也是四妃之一,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四妃之一?哼,一个奴才秧子,想要攀龙附凤,也得经过主子同意不是。”惠妃轻视了德妃一眼,想到自己的儿子就这样被废了,心里不甘心,又揪着德妃的头发,狠狠道,“你这个贱人,尽出些馊主意,诚心害死我们母子是不是?”
“既然知道本宫出的馊主意,那惠妃娘娘何必听本宫的话!”德妃只觉受尽耻辱,正了脸色,不甘示弱地说道。
瑾h站在门口,冷声喝道,“住手!”说完沉着一张脸走到大殿主位,冷冷地看着下面两个近似于疯狂的女人。
“若是想演戏,漱芳斋的宅子还空着呢,两个妃子在奴才面前打打闹闹成何体统!”瑾h一个凛冽的眼神甩过去,让惠妃德妃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惠妃低着头不敢看瑾h,儿子被废,她这个做额娘的心里难过,此次行事未免冲动了些,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把德妃那个贱人给做了,冷静下来后,想着心里闪过一丝懊恼,这事怕是传开了。
德妃却是心如死灰,事情败露,横竖都是一个死字,若不是绿萍背叛她,康熙发现了她的动机,用不着这么拼死一搏,不过拉上一个惠妃,也算是值了,接着想到在内务府当差的春荷,心里嗤笑,和她一样,一群天真的奴才们!
“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明白,不好好待在宫里忏悔,还惹得沸沸扬扬,再这样闹下去,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瑾h冷笑道,敢伤了她的胤g,就要承受应得的惩罚,“万岁爷说了,这事由他亲自做主,本宫插不了手,各自回去好好待着,等候万岁爷的发落。”
“皇贵妃娘娘!”惠妃大惊,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拉住瑾h的裙摆,哀求道,“娘娘恕罪,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心存不善,娘娘恕罪啊……”
瑾h面无表情地看了惠妃一眼,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饶恕?她祈瑾h可不是什么善类。接着沉声说道,“来人,送惠妃娘娘回宫。”又不留痕迹地看了德妃一眼,眼底深处划过一丝狠戾。
乾清宫。
批完今天最后一道奏折,康熙扔下手中的朱笔,站起身来,叫人伺候洗手,然后随意问道,“永和宫那边怎么样了?”说着接过李德全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双手。
“回万岁爷的话,皇贵妃娘娘下令让惠妃娘娘和德妃娘娘禁足了,说是等候万岁爷的旨意。”梁九功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两只交错的手轻轻一顿,康熙失笑,“她这是要朕为她讨公道呢。”接着把毛巾扔到李德全手中,沉默了片刻,手握成拳,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眨眼间便看见一个黑衣人跪在康熙身前。
“查出来没?乌雅氏一族……”端坐在御案前,康熙阴沉着脸,眼睛里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黑衣人听后,从怀里掏出一本红色的折子,交给梁九功,然后呈给康熙,接着又低下头。
乌雅氏,原本正黄旗,祖上随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为大清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满八旗的显赫勋贵。自顺治十四年,顺治第四子夭折,欲封其为和硕荣亲王,乌雅族长第一个反对此事,随即引来其他满族勋贵的唱和。顺治帝痛失爱子,爱妃董鄂氏又卧病在床,想给心爱的儿子一个封号,也遭到群臣的反对,大怒之下,革掉乌雅族长的官职,乌雅一族入正黄旗包衣籍,成为满八旗的奴才。
想要培养一个皇妃,解救乌雅家族?康熙放下折子冷笑,皇妃哪有这么大的权力,无非就是想有一个能继承大统的皇子!所以陷害惠妃和胤|,谋害阿松和胤g,连带着想暗杀了胤i。
康熙微微点头,黑衣人便瞬间消失。拿起折子放在蜡烛上,化成灰烬,康熙深邃的黑眸闪了闪,乌雅氏,你的心未免太大了!
他本是痛恨阿玛宠爱那个有夫之妇,何况一个刚生下的婴儿,想要封为亲王,他们几个兄弟心中更是不平,“朕之第一子”这句话,便硬生生地拉远了顺治和其他几个儿子的距离。康熙冷笑,第一子?他和福全算什么?乌雅族长勉强合他心意,若不是这么贪心,他亦可许德妃一生安康,乌雅家族一世荣华。不过,有些人就是这么不知好歹!
天气有些阴沉,乌云密布整个天空,黑压压地一片,让人感到压抑,承乾宫内。
瑾h一手握着帕子,轻轻地擦拭另一只手中长长的指甲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唇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要变天了!
依旧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眼睛盯着前方,视线有些散乱,红唇轻启,唤道,“雅琴……”随着说话声,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
雅琴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朝着瑾h盈盈一拜,然后轻声走出了承乾宫大殿。
至内务府通往永和宫的一条小道,树林茂密,路上的杂草丛生,枯黄的叶子飘落一地,三五个小太监在一旁懒散地情理着,可无论怎么打扫,这里的杂物却一天比一天增多。
小道在丛林中蔓延,至一座萧瑟的楼阁旁转弯,一个身着宫女装的素颜女子加快脚步,手心里冒汗,神情有些急切,踏上小道,方向指向永和宫。
“春荷姑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素雅女子一跳。
春荷暗自稳定心神,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张清秀的脸庞,轻笑道,“雅琴姑姑,不知找奴婢有什么吩咐?”
“只是偶然看见春荷姑姑在这个破旧地方,很好奇,便上前打声招呼。”雅琴抿嘴一笑,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春荷姑姑从这里经过?是要去往何处啊?”
“奴婢……”春荷突然一阵心慌,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雅琴安抚地拍了拍春荷的肩膀,轻松地笑道,“无事,皇贵妃娘娘让我来找春荷姑姑,说是有事情吩咐,不过我去内务府的时候没见到你,就出来随意乱逛一阵,不过真是好巧。”
春荷猛地变了脸色,呆愣了片刻,便知道这次行动又失败了,心里恨得牙痒痒,真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德妃身上。
“春荷姑姑还是跟随雅琴走一趟吧。”雅琴一脸无害地望着春荷,欣赏着她的变脸,似乎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两人行至承乾宫大殿,见瑾h正坐在主位上悠闲地品茶,雅琴行了礼走上前去,轻声唤道,“娘娘,春荷姑姑带到。”
春荷跪在地上,低着头,心里不停地打鼓,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瑾h放下茶杯,斜睨了春荷一眼,“抬起头来。”然后站起身,绕着春荷走了一圈,笑道,“还是个美人坯子,若是上了妆,定比德妃还要美上几分。”
“奴婢不敢当。”春荷看了一眼瑾h,又快速地低下头,皇贵妃娘娘,是个狠角儿。
“你是乌雅族长的女儿?”瑾h唇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真不该把青春浪费在皇宫之中。”
春荷直直地跪着,藏在衣袖中的双手交叠在一起,身子有些颤抖,只觉今天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背脊上有细细地汗珠冒出来,打湿了里衣。
大殿内有些沉寂,连呼吸声也能微微听见,瑾h偶尔发出一声感慨,接着又沉默,像是在说给春荷听,又像是喃喃自语,眼神有些迷离,可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清明,夹杂着一丝狠历。
“雅琴,你来说说,奴才谋害皇嗣应该判什么罪行?”突然间,瑾h提高了音调,又转身在主位上坐下,脸上的笑容让人感到寒冷。
“回娘娘的话,轻者凌迟处死,重者株连九族。”雅琴的声音很是清脆。
“好,就这么办。”瑾h看到春荷的身子猛地一抖,失声笑道,“来人,把带乌雅?春荷下去,依照规定行刑。”
“娘娘?”春荷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美丽温和的女子,却是没想到,能一边笑,一边杀死人的,不仅是绿萍,眼前这个女人更甚。
三天后,康熙命太子奶公为内务府总管,撤德妃祖父额参御膳房总管一职,护军参领乌雅?威武被革职,整个乌雅氏一族被归入贱籍,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翻身。
次日,晋纳喇贵人为通嫔,入主永和宫,皇九女交由纳喇氏抚养,德妃乌雅氏打入辛者库,内务府广储司掌事乌雅?春荷被凌迟处死。
圣旨一出,朝廷内外,皇宫上下,都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一夜间,宠妃沦为辛者库贱婢,一眨眼,威武将军沦为阶下囚,一瞬间,刚要复起的乌雅家族沦为贱籍,就是连包衣也比不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辛者库,紫禁城中最为卑贱的地方,进了这里,就不要想着有翻身的一天,除了,觉禅氏那样倾国倾城而又有心机的女人,这里的宫女,只有老死宫中。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梳着小把子头,蹲在一个大盆面前,盆中盛满了各种脏衣服,女人吃力地拿起一件天蓝色锦织的旗袍,放入水中,轻轻地搓洗。
伸出头,清澈的水中倒影出一张美丽的面孔,只是神色憔悴,眉宇间尽显疲惫之色,抬起手抚摸着有些松弛的肌肤,眼眶中流出一滴晶莹,佟佳氏,你真狠!
“你若是死了,朕可不敢保证皇九女会活多久。”康熙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只觉寒冷刺骨,他的心,终究是向着佟佳氏的。
承乾宫,瑾h皱着眉头为胤g整理生活用品,原因无他,康熙下旨,过年后,就让胤g搬去阿哥所。
“娘娘,您……”雅琴欲言又止,无奈地看了瑾h一眼,在皇贵妃面前,你就是得罪万岁爷都没关系,就是说不得四阿哥,谁说她跟谁急,连万岁爷的面子也不给。
瑾h瘪瘪嘴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准备着,连着胤g小时候用得小玩具也一并装在包袱中,生怕落下一丁点儿。
一番忙碌后,瑾h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神经稍微缓和一下,轻声道,“辛者库那边怎么样了?”说着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温水。
雅琴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娘娘,那东西真真是个宝贝,现在乌雅氏站在咱们面前,肯定认不出来了,就跟宫里那四五十岁的老嬷嬷一般。”
“别太心急了,慢慢来,这时间还长着呢。”瑾h嘴角带笑,好看的凤眼轻轻眯着,缓缓地说道。
绿萍那丫头收集的东西还真不少,夕颜,这个名字很美呢,对于女人,却是致命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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