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VS,也就是通俗意义中的‘植物人’。病人从高速行驶中的火车上跌下,造成急性损伤。目前处于持续、深度的病理性意识障碍中。随意运动和……”
医生的长篇大论,邢朗没有耐心听下去,抬起手打断他,看着病床上伤痕累累的廖文杰问:“他醒不来了?”
“目前没有苏醒的迹象。”
邢朗掀开廖文杰的眼皮,看到他僵硬的眼珠略有闪动,似乎在看着他。
“他能听到我说话吗?”
医生打开手电筒来回照了照廖文杰的眼睛:“他的智能、思想、情感、和其他具有目的性的活动已经丧失。或许他能看到你,但是他已经认不出你是谁。”
“……如果他能够说话或者有苏醒的迹象,麻烦你及时联系我们。”
病房外,沈青岚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翻看着廖文杰的验伤报告。
邢朗走出病房,坐在她身边,从她手中把验伤报告拿走放到一边:“回去休息吧,我让小汪过来替你。”
沈青岚摇摇头,蹙着双眉面有疑惑道:“我一直想不通,廖文杰为什么从火车上跳下去?”
“……你确定当时没有第二个人在场吗?”
沈青岚专注的回忆,在火车上发生的一幕幕依次在她脑中闪过:“当时车厢里很乱,廖文杰按照绑匪的指示进入卫生间,从卫生间窗户把装钱的袋子扔下去,然后魏老师说接钱的人不是绑匪,要我们立刻控制十一号车厢的所有人。那个时候都乱作一团了,我立即进入车厢清点人数,对廖文杰疏于保护。我清点完人数后才发现廖文杰不在我的监视中,所以我连忙回到卫生间,然后就看到两个车厢之间的车门是开着的,廖文杰已经跳下去了。”
说完,沈青岚凝神沉思片刻,回答邢朗的问题:“我可以确定,现场没有你说的第二个人。”随后问道:“你怀疑廖文杰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吗?”
邢朗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负责锁车门的乘务员怎说?”
“我核实过她的身份,她只是一名工龄五年的普通乘务员。据她说,十一号车厢的车门在发车时她就按照规定上锁了,但是那道车门是塞拉式的,曾经出现过火车在行驶过程中车锁跳开的事件。如果有人从内部用力拉拽,也会毁坏车锁。”
邢朗沉吟片刻:“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廖文杰的确有可能破坏车锁从火车上跳下去,不过刚才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廖文杰跳车的原因是什么?”
沈青岚迟疑道:“会不会是……他太看重那笔钱,把钱扔下去后立刻就后悔了,一时太过激动,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邢朗回忆廖文杰的种种,点头道:“他的确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的确,人在情绪极度激动的时候,行为举止都无法以正常人的逻辑思维做考量。
沈青岚似笑非笑道:“他的命真大,从时速那么高的火车上跳下来竟然没摔死。”
廖文杰这次的确走运,铁轨两旁是积雪深厚的雪地,并且积雪遮盖了地面的乱石,并且松软的雪层造成一定的缓冲力,所以廖文杰才会大难不死,变成了一个PVS患者。
沈青岚就是这样一个面冷口冷心暖意暖的人,廖文杰几次三番在警方的行动过程中擅自行动,这次更是从火车上跳下去,九死一生,如今躺在病床上还不知以后有没有苏醒的一天。虽说是沈青岚看管不严才让间接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沈青岚需要为廖文杰的意外负责,但是沈青岚此时绝不是在咒骂廖文杰,而是为他感到懊恼和悔恨。
沈青岚前一秒钟骂完廖文杰,后一秒就隐隐的红了眼眶。
邢朗掠她一眼,抬手搭在她左肩,什么都没说,掏出手机拨通了魏恒的电话。
魏恒很快接通电话:“嗯?”
邢朗有意的压低了声音:“胶卷洗出来了?”
魏恒还没说话先叹气:“还在市局,小徐在等着。我不好催,待会儿你打个电话催一催。”
邢朗也发愁:“这本来就是慢工,而且市局里这方面专业的也不多,不好催。”他顿了顿,道:“剧组里没查到东西?”
魏恒不常抽烟,只有极度烦躁和疲倦的时候才会抽,此时邢朗听到电话那边掀开打火机盖子的声音。
迟了片刻,魏恒道:“我挨个联系了剧组里的其他人,一半以上的工作人员都不在影视圈里混了,还有些人根本联系不到。”
“联系到的呢?”
“什么都不知道,江凯华和蒋钊早就和他们断了联系。”
他说完,又问邢郎:“江凯华没说什么?”
邢朗看了看沈青岚:“我还在医院,待会儿就去渠阳分局。”
“嗯,随时保持联系。”
说完,魏恒挂了电话,一手夹着烟,一手翻了一页资料。
江凯华和蒋钊以及孟妍结识的剧组在当年只算个草台班子,没有出名的导演编剧和演员,能从网上查到的工作人员资料只有短短几页。
上到导演,下到场务,只要能查到姓名和联系方式的人,魏恒挨个联系,和邢朗结束通话,又拿起座机话筒播出一个名叫‘薛峪村’的摄影师的手机号。
魏恒捏着香烟静静等待电话接通,本来不对这名排到最末尾的摄影师抱有希望,不料摄影师听说‘蒋钊’时无反应,听到‘江凯华’时却表示印象深刻。
“我记得他。”
薛峪村说:“这个人只在剧组待了一个多月就被撵走了。”
魏恒忙问:“为什么?”
“太自以为是,他只是一个场记,却一直干涉摄影总监的工作,连导演都想指导。有一次他擅动一台摄像机的机位,导演知道以后就把他撵走了。”
魏恒垂眸想了想:“他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吗?”
薛峪村犹豫道:“好像……不是一个人走的吧?哎,过去这么久,我都记不清楚了,我给你个号码,你联系副导演吧。”
不出三四分钟,魏恒得到了资料上没有的选角导演的联系方式。
当年的副导演现在转行做餐饮,接到警方电话的时候正在菜市场进货,所以很不耐烦,听到魏恒着重强调‘杀人案’时才慎重起来。
“江凯华……哦,就是那个学了几天摄影就像当导演那小子?”
魏恒边在系统里调取这位副导演的资料,边说:“是,您还记得当年剧组里还有一位叫做‘蒋钊’的编剧吗”
那边停了一会儿:“没印象。”
魏恒快速的阅览着副导演的资料,忽然在他的妻子一栏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忙问:“您的妻子是这部剧的编剧,刘玲女士吗?”
副导演很爽快的把妻子的联系方式给了魏恒,魏恒几经辗转才得以联系到可能和蒋钊存在关联的一名工作人员。
这次没有扑空,刘玲还记得蒋钊,乃至记得江凯华被导演撵走以后,蒋钊也辞工跟他走了。
“孟妍呢?”
刘玲道:“她都签合同了,演完那部戏才走。”
魏恒又问:“这三个人的关系怎么样?”
“别人我不知道,小蒋和江凯华走的挺近我倒是知道,小蒋还和我聊过,他一直在写一个自己的剧本。”
忽然间,魏恒觉得他抓住了千丝万缕中的一根导火索:“什么剧本?”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蒋也只是跟我聊过一次而已,我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魏恒听得出来她有些犹豫,口吻欲言又止,便道:“如果您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警方。”
刘玲这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我听说一个新导演好像买了小蒋的剧本,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对外宣布,所以我也不敢肯定。”
从蒋钊手中买断剧本?魏恒立刻想到蒋钊那来历不明的一百五十万。
霎时,魏恒觉得心跳快了一些,掌心涌出一层热度,即谨慎又慎重的问:“剧本的名字,叫‘初雪的仙境’吗?”
刘玲道:“警察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了,你直接和那个导演联系吧。”
魏恒只能从她口中得到这位导演的姓名,然后挂断了电话。
据刘玲所说,这是一位拍文艺片的新锐导演,电影作品在国内某知名颁奖礼上拿过奖,但看过他作品的人却很少。
魏恒在网页上输入这位导演的名字,搜索到的新闻也仅限于不久前其获奖的片子,更无其他咨询。
魏恒点击搜索框,按下删除键,删去导演的名字,思索了片刻,输入‘初雪的仙境’五字。
当他按下回车后,网页上出现的只是一张张雪后美景,无半点和剧本有关的内容。
魏恒只得把新锐导演挂在微博中的邮箱联系方式转达小赵,要她尽快找出直接联系到导演的途径。
小赵很快把电话播回:“魏老师,我找到这个导演的助理的电话,现在发给你。”
话音未落,魏恒的手机就响了,小赵又说:“我刚才顺便查了查他们工作室的账户,发现他们工作室在十一月三号有一笔支出,没有标明用款明细,但正好是一百五十万。收款方就是这个导演的助理。”
警方至今无法追踪蒋钊卡中钱款的来源是因为卡中的一百五十万是由无卡存款的方式存入蒋钊的卡中。现在找到疑似买断蒋钊剧本的工作室,并且工作室支出一百五十万的日期和蒋钊卡中获得一百五十万的日期是同一天,由此基本可以断定蒋钊卡中的一百五十万就是工作室支出的一百五十万。
魏恒迅速在脑海中捋顺这条线:“我知道了。”
小赵听出他想要挂电话,忙道:“等一等。”
“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让我查蒋紫阳的那辆车吗?刚才查到点线索。蒋紫阳的红色奥拓在郊区月牙山一带的187省道监控中出现,之前没发现是因为蒋紫阳的奥拓和一辆货车并行,货车挡住了奥拓,我们追查货车离开省道的录像时才发现蒋紫阳的奥拓。”
魏恒立即道:“先把详细的位置发到我的手机上。”
“是。”
结束和小赵的通话,魏恒紧接着又播出导演助理的电话。
导演助理是一个没有多少工作经验的年轻人,听说电话那头的人是警察,便连忙按照警察的指示把手机转交给导演。
在求证对方的身份后,魏恒单刀直入道:“警方需要你提供蒋钊卖给你们的剧本。”
导演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不可能,你懂什么叫版权吗?现在这个剧本是我们的,还没面世,不可能让你们提前披露剧本内容。”
魏恒只好暂时和他周旋:“那麻烦你告诉我,蒋钊卖给你的剧本名叫什么?”
导演犹疑不决,魏恒笑道:“只透露名字,应该不涉及披露剧内容吧。”
导演才道:“叫做‘初雪的仙境’。”
听到这个名字,魏恒心中大为振奋,用力捏了捏浸出汗水的潮湿的指尖,面上依旧风平浪静:“我们还需要了解到这个剧本大概走向。”
导演有些气愤:“这不可能,我们花钱买断这个剧本,它就是我们的所有物。我们有权利保护剧本不提前曝光。”
辗转多日,好不容易才窥得真相的冰山一角,魏恒此时也不免也有些急躁:“如果您现在拒绝警方,警方还有其他的方式和您取得接触。”
导演沉默了大半晌,咬着牙骂了一句:“强盗!”
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魏恒看着嘟嘟直响的话机沉思了片刻,没有回拨,而是拨给了徐天良。
徐天良咋咋呼呼道:“师父,你拿回来的这个胶卷已经被人为的损坏了!”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胶片被人为损坏,这个人只能是江凯华。同理,胶片里藏着的真相也就随之被消亡。
魏恒脑仁一痛,撑着额角叹了口气:“能冲洗出来多少?”
“王哥正在洗,目前只复原几个零星的片段,根本看不出来拍的是什么。不过,师父……”
徐天良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江凯华拍的是她的妻子,孟妍呀。”
魏恒懒懒的掀开眼皮,双眉却拧在一起,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听到徐天良如此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沉。
江凯华在秘密拍摄一部叫做‘初雪的仙境’这部电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他启用的主角,就是他的妻子孟妍,这是魏恒料到又没有料到的事。
徐天良又说:“孟妍年轻的时候实在和江雪儿太像了,我给你发照片。”
魏恒制止他:“我要照片干什么?把复原的所有内容发给我。”
不一会儿,邮箱里接收到三封邮件。
魏恒依次点开,第一段视频颗粒感厚重,并且色彩怪异,可见胶片的确已经被严重的人为损坏。
视频只有一分零三秒,大部分还是空镜,孟妍作为女主角只出境十几秒钟。
虽然影片的色彩乱七八糟,但是江凯华镜头下的孟妍依旧素丽又娇艳。她穿着一袭长裙在落日的窗前伏桌憨眠,傍晚的风吹开窗子,窗外的桃花树洒下花瓣,随风落在她的额头和脸颊。
时隔多年,被定格在泛黄的胶卷上的一幕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徐天良说的没错,孟妍确实像极了江雪儿,尤其是镜头下的孟妍,简直和江雪儿一模一样。
这部叫做‘初雪的仙境’的影片似乎只有孟妍一个演员,徐天良发来两段视频,一组照片,照片和视频中只出现了孟妍,难寻第二个人的踪迹。并且,拍摄手法虽然优美,但却过于写实。
如果不是某些镜头架构的太过美丽,魏恒甚至怀疑孟妍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江凯华潜入她的私生活,被他偷拍。而在视频即将结束的时候,魏恒终于得知了孟妍扮演的角色叫什么名字,当孟妍走进一家商店购买生活用品的时候,商店的老人叫她‘初雪’。
可见‘初雪的仙境’中的主人公名叫‘初雪’。
除此之外,魏恒还从被割断的视频碎片中捕捉到了一点异样,那就是孟妍所扮演的初雪的前后状态有所不同。
徐天良最后发来的视频只有十几秒,这段视频拍摄在冬天,初雪在室内依旧穿着只属于夏天的裙子。她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飘雪的数九寒冬,抱着膝盖,黑色的长发铺满她的肩背。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一捧清光温柔的笼罩在她身上。
魏恒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经久不散的哀伤和化解不开的忧郁。
影片中一定发生了某些事,才会导致‘初雪’的变化。或许发生的这些事,就是江凯华想销毁的真相。
徐天良觉得他差不多看完了视频和照片,才把电话打回来,说:“师父,王哥检查过了,目前能修复的片段只剩结尾处的一段视频。”
至此,魏恒有一种直觉;残缺的影像,和被导演买下版权的‘初雪的仙境’剧本,无论哪一个率先袒露真面目,都能解开发生在蒋紫阳和江雪儿身上的重重谜团。
“你马上回来,跟我出去一趟。”
说完,魏恒迅速的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穿好大衣戴好围巾,拿起邢朗的车钥匙快步下楼。
在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他拐到法医室,推开门站在门口问:“秦主任,那个婴儿的死因和死亡时间查出来了吗?”
秦放的桌上放了一盏酒精灯,酒精灯上悬着一只量杯。秦放正在搅拌量杯里加热中的咖啡,闻言看了看手表:“两个小时后结果就出来了。”
“结果出来立刻告诉我。”
秦放忙叫住他:“魏老师。”
魏恒握着门把手,回头:“嗯?”
秦放用镊子夹起量杯,把里面的咖啡均匀的倒入两只教小的刻度杯里,冲他笑道:“过来喝一杯。”
魏恒想说‘不用了’,但是秦放已经热情的冲他举起杯子,只好折回去接住那杯咖啡,道:“谢谢。”
虽然咖啡挺香的,但是不远处解刨台上还用白布蒙着一滩碎尸烂肉,法医室里的气味本就很复杂,添了一层咖啡的香气,更是复杂。
咖啡太烫了,魏恒吹了好几下,才抿了一口,一边喝咖啡,一边频频看手表。
秦放看不出他赶时间似的,还和他闲聊:“你脖子里这条围巾好看,很适合你。”
“是吗,这是邢队长借我的。”
魏恒随口应付道。
秦放听了,把刻度杯放下,倾身靠近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可以帮你。”
魏恒眨了眨眼,不解:“帮我?帮我什么?”
秦放朝楼上使了个眼色,自以为心照不宣道:“如果你想换一个工作环境,我能帮你调到其他警局,嗯……渠阳分局就挺好,渠阳分局的局长比咱们这儿的老刘更受重用。你的能力这么强,在哪儿混不下去?我听说前两天公安厅的‘犯罪行为调查科’的科长还向老刘要你呢。”
说完,秦放挤了挤眼睛,煽动之意很明显。
魏恒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纳闷道:“可是我在这里待的挺好,暂时还不想去别的地方。”
秦放的眼神很一言难尽,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就没感觉……有压力?”
他自以为已经暗示自己知情暗示的很明显了,只差没直说‘我知道我们家的混蛋表哥贪图美色潜了你,你赶紧逃吧,明明一身好本领,在哪里混不下去,偏偏留在这里受压迫’。
或许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或许是替做了孽的大表哥积攒功德,秦放非常真诚的想要搭救他出水深火热。
魏恒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没明白,不紧不慢的喝光了咖啡,然后把杯子搁在桌子上,抽了一张至纸巾擦拭着手指,淡淡的问:“是不是邢朗和你说什么了?”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看出来秦放那一脸‘好好的一朵大牡丹花就特么被牛嚼了’的痛惜的表情。
被蒙在牛皮鼓里的秦放还在信誓旦旦自以为是的向他保证:“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
魏恒点点头,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双手揣在大衣口袋,抬眸向他微微一笑:“那你可能搞错了,我和邢朗之间,不是他强迫我,而是我强迫他。”
说完,他呼通一声摔上门走了。
秦放杵在桌子后面石化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哆哆嗦嗦的给邢朗发了一条短信——表哥,你是不是已经被迫**了?
邢朗很快给他回复——我倒是想。
秦放:……
尼玛好乱,不管了!
魏恒刚把吉普车开出警局,徐天良就搭着出租赶回来了。
“我开吧师父。”
徐天良拉开驾驶座车门,照例履行着二十四孝好徒弟的行为准则。
魏恒什么都没说,坐在副驾驶,打开导航输入小赵发送给他的详细地址,末了敲了敲车载显示屏,指了指前方。
徐天良从他一系列的肢体语言中读出他让自己朝目标地出发,同时也看出师父他老人家把脸拉的老常,很明显又不高兴了。
徐天良在他的脸色中求生存,魏恒心情不好,他自然也不敢说话,把嘴牢牢闭死只顾开车。
在吉普车出了城开在郊区月牙山方向开去时,撑着额头闭眼养神中的魏恒忽然说:“给邢队长打电话。”
徐天良伸手就要拿他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
魏恒瞪他:“用你的手机。”
徐天良‘哦’了一声,勤勤恳恳的用自己的手机拨出邢朗的电话:“邢队,我师父要……嗷。”
话没说完,徐天良挨了魏恒一脑瓜崩儿,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看了看魏恒。
魏恒冷着脸道:“告诉他,江凯华杀蒋钊的动机是因为蒋钊把他和江凯华合作过拍摄的一部电影的剧本卖给了别人,就是我们在江凯华家里找到的至今没有成功面世的电影胶片。”
徐天良打开免提,放下手机,边开车边说:“邢队,江凯华杀蒋钊的动机是……”
话没说完又被邢朗打断:“初雪的仙境?”
徐天良又向魏恒转达:“师父,邢队问……”
魏恒:“就是那部电影,胶片被人为损坏了,只能复原几个片段,看不出电影内容。”
徐天良:“邢队,就是那部电影,胶片被人为……”
邢朗:“刚才小赵告诉我,你找到了从蒋钊手中买断剧本的导演?”
徐天良:“师父,邢队问你是不是找到买断剧本的……”
魏恒:“找到了,但是对方不配合,不肯透露剧本内容。联系方式找小赵要,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江凯华说什么了吗?”
徐天良:“邢队,我师父找到了,但是对方不配合,不肯……”
邢朗:“没有,我和老韩熬了他一天,这孙子说了不到十句话。”
徐天良:“师父,邢队长和韩队长审了江凯华一天,但是江凯华……”
魏恒:“就算他不承认,在他家车库里找到蒋钊的尸体,再加上现在找到的作案动机,蒋钊的案子基本已经透明化了,他撑着也没用。倒是蒋紫阳,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是他绑架的蒋紫阳,而且,江雪儿也没有消息。”
徐天良:“邢队,我师父说就算江凯华不承认……”
邢朗:“很奇怪,在我们找到电影胶卷之前,江凯华还口口声声说真正的绑匪利用她的女儿的安危威胁他上火车。但是我们找到胶片以后,江凯华就对江雪儿闭口不谈。”
徐天良:“师父,邢队说……”
魏恒:“我怀疑电影胶片就是被江凯华损坏的,如果我的推测准确,电影胶片一定和江雪儿存在关联。”
徐天良:“邢队,我师父怀疑……”
邢朗:“那我现在就去找这个导演,拿到完整的剧本。”
徐天良:“师父,邢队现在就去找……”
邢郎:“啧,你小子在中间起什么哄!”
徐天良:……
我也不想啊!
魏恒拿起徐天良的手机,关闭免提,放在耳边,道:“我现在有一种感觉。”
“你说。”
魏恒看着道路旁寂静无人,一望无垠的雪地,看到风卷起雪地的雪沫,旋转飞舞,依稀是一个少女的模样。
“从江雪儿失踪,到蒋紫阳被绑,再到江凯华被捕,从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出戏,这出戏里有导演、编剧、剧本和演员。剧本至关重要,只要我们找到剧本,就能捋顺前因后果,或许还可以找到蒋紫阳和江雪儿。”
没错,发生的种种,一切的离经荒诞,都像极了被一只藏于幕后的手推动。
邢朗迟疑道:“你认为江雪儿还活着?”
魏恒极轻的叹了口气:“人死了,总要见尸。”
“我知道了,有消息会通知你。”
挂了电话不久,徐天良把车停在了省道路边,跳下车揣着手往四周白茫茫的旷野看了一圈,问魏恒:“师父,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找蒋紫阳的车。”
郊外风大,寒风夹着碎雪在空气中穿梭低吟,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
徐天良几乎把整张脸都缩进羽绒服里,只露了一双眼睛和浓黑的发顶,像只畏寒的小松鼠般袖着手亦步亦趋的跟在魏恒身边。
这条公路傍山而建,中心是低矮却绵延数百米的小山坡,两周修建公路,公路外接壤着一望无际的旷野。
魏恒沿着前后无人的路边向前走了百米有余,在靠着山体的地方找到了拍摄到红色奥拓最后踪迹的摄像头,摄像头几乎被厚雪覆盖,就连镜片都沾了一层厚重的冰晶。
“师父,这条路只有两个摄像头,还有一个在前面出省道的路口。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徐天良给他出主意。
魏恒却继续往前走:“不用,就在附近看看。”
徐天良不知道能在附近看出什么,但是不敢加以微词,只老老实实地跟着他。
前方出现‘急转弯’的警示牌,公路随之向南扭转将近五十多度。
拐了一道急弯,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大约十分钟后,徐天良忽然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路边:“师父,那儿怎么有烟?是不是着火了?”
魏恒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虽然风卷着雪沫造成视线模糊,但是一股青烟还是透过朦胧的屏障显现在他们眼前。
荒郊野外,冰天雪地,怎么会走火?
“过去看看。”
逐渐逼近烟雾的源头,魏恒才发现的确是着火了,火的源头是厚厚一摊正在燃烧的黄纸,而那黄纸前侧卧了一个女人。
“是个人!”
徐天良尖叫着跑过去。
那女人背对着他们侧卧在雪地上,纵使穿着厚重的冬衣,也遮盖不住她枯瘦的身体线条。
她似乎已经躺在雪地上沉睡了多时,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沫。
徐天良忙蹲下去把她搀扶到怀里,手掌贴了贴她的颈部动脉:“师父,她还活着。”说着去扒这女人的眼皮:“大姐,醒一醒!”
魏恒忽然抓住他的手,紧皱双眉却目露明光的看着他怀里的女人,不敢置信道:“她是……蒋紫阳?”
徐天良愣了愣,忙低头端详她的脸庞。
这个女人瘦的几乎只剩了一把骨头,脸上没有一丝肉,此时面色青白毫无生气,像是从棺材里拉出来的一具死尸。
虽然她的面貌和照片上秀丽的蒋紫阳大相径庭,但是她的骨相和她眉眼之间残存的一丝神韵让魏恒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蒋紫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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