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送她去医院!”
“那你呢师父?”
魏恒回头看向已被风雪扑灭,正在随风远去的烟雾和纸屑,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闪烁:“不用管我,待会儿我自己回去。”
片刻后,徐天良开车载着蒋紫阳返回城中。
魏恒站在路边,看着黄色纸屑和烟雾逐渐散去的地方,似乎想通了什么东西,却又好像疑惑更深。
黄纸是祭奠亡魂的祭品,蒋紫阳在这里烧黄纸,是在祭奠谁?
她又是如何从江凯华手中逃出?既然已经恢复自由,她为什么不寻求警察的帮助?再者,她又为什么只身跑到这个荒郊野外冰天雪地的地方烧黄纸祭奠亡魂?
难道她已经得知了蒋钊死亡的消息,此行是为了祭奠蒋钊?
蒋紫阳焚烧的黄纸很快被风吹散,在雪地中留下一片火灼的痕迹。魏恒站在蒋紫阳倒下的地方,向前远眺。
这个地方是一个缓坡,缓坡下是一处废旧的采石场,采石场已荒废,形成一片规模甚大的死水湖。死水不比活水,今年冬天的雪猛烈而充足,下了几场雪之后,湖面就结了冰,站在缓坡半腰向湖面望去,好似一面银镜。
蒋紫阳祭奠的方向,就是这片死水湖。
来不及多做猜想,魏恒立刻拿出手机联系陆明宇,让他想办法弄一辆吊车过来。
足有两个钟头,两辆警车和一辆吊车才就位。
魏恒站在路边等了多时,被冻的手脚冰凉,膝盖以下没有大衣遮挡的地方几乎已经没有了知觉,等警车到了就在大衣外加了一件多功能警服。
陆明宇跳下警车,在吊车发动机的嗡鸣声中拔高了声音问魏恒:“魏老师,接下来怎么做?”
魏恒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不阻碍吊车同通行的地方,指着地势较低处被动结的湖面:“派人去检查那片湖,湖底一定有东西。”
吊车缓缓开至湖边,警察们在湖面上凿出两个冰窟窿,陆明宇和另一名警察换上潜水服和戴上氧气罩从冰窟窿潜入湖水中,如两尾鱼似的身影迅速在湖面下消隐。
魏恒和其他几名手拿毛毯随时准备接应的警察站在湖边,提心吊胆的试图在冰面上捕捉到深入湖底的两个身影。
此时天色已经将晚,太阳迅速被天边的风雪完全遮盖,阳光消失,天地更添了一层冷酷的寒意。水下探查作业已经进行了将近半个小时,警车和吊车的车头灯光全部打开,大簇大簇的白色织光射在湖面上,为水下的两人提供光源。
湖面下有一道光逐渐逼近岸边,魏恒忙叫人过来准备接应。随后,陆明宇从凿破的冰面下露出头部,身子依旧泡在水里,他揭掉面罩递给同事,喊道:“绳子!”
一名警察立即把拴在在吊车一端的两条钢丝绳交给他,陆明宇屏气再次潜入湖底。
几分钟后,他和另一名警察一前一后游上岸,一出水就被披上毛毯,搀进车里。
两辆警车离开缓坡开到岸边,仅剩吊车站在岸边拖拽深藏在湖底的重物,几名警察负责指挥现场。
魏恒站在地势较高的路边,看着夜幕下正在进行的捕捞作业。
陆明宇很快换好衣服,因为头发全湿了所以向同行的女警借了一顶帽子,帽子是女式的,头顶缝着一颗毛球,两边各坠着一颗毛球,颜色呈橘黄。
“魏老师,你怎么知道湖底一定有东西?”
陆明宇走过去,问他。
魏恒见他如此打扮,不禁多看了几眼,然后道:“我也是猜的,水里有什么?”
“一辆车。”
“车?”
陆明宇点点头,神色很复杂:“我刚才看过车牌,是蒋紫阳被绑架那天开的红色奥拓。”
魏恒愣了一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一直在找的红色奥拓竟然在采石场湖底。
郊外的风顿时大作,风力加急,卷起一道雪沫扑在他们身上,魏恒挡着眼睛被逼退了两步。
等他视野恢复清明时,见吊车已经将奥拓的车屁股拉至岸上,两边的警车在冲司机打手势,不停的喊:“往后!”
十分钟后,红色奥拓被全部拖出水面,停在岸边,车身淌着淋漓的冷水。
“魏老师,拖回队里采证吧。”
一名警察喊道。
魏恒已经戴上了白手套,置若罔闻的绕着车身走了一圈,发现这辆车除了副驾驶玻璃碎裂,其他地方均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到挤压碰撞的痕迹。
只有一个疑点,副驾驶车窗全碎了。
魏恒扶着副驾驶窗框往里看,车后座除了一件女式羽绒服在没有其他物品,而且他注意到,车钥匙不在车里。
他退后一步,尝试打开车门,发现从外面打不开,而绕过车窗搬动车内的锁止开关,车门可以从里面打开,说明这辆车从外部被上锁,也就是开车的人下车后用车钥匙上锁。
开车的人是蒋紫阳,此时车却在被湖底找到。
难道说是蒋紫阳在下车后将车上锁,然后把车推入湖底?
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魏恒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因为摆在他面前的另一个疑点告诉她,车里或许还有一个人。
副驾驶的车窗破碎,而其它三扇窗的窗户完好,是否意味着除了驾驶座开车人的之外,副驾驶还坐着一个人?
陆明宇也发现了这辆车的蹊跷,看了看冰冻之下的湖面,对魏恒说:“车辆落水后,车外的水压远超车内,所以从里面是打不开车门的,如果车里的人想要自救,只能打破车窗。”
说完,陆明宇拍了拍车窗破碎的副驾驶车门。
他只说对了一半,车辆落水后的确无法打开车门,但是当时身处这辆车里的人不是自救,而是被救。
魏恒打开副驾驶车门,弯腰摸了摸**的座椅,在座椅上发现许多玻璃碎屑,而且没有在车里看到任何可以破窗的利器或重物。
魏恒拍掉沾在指尖的玻璃渣,道:“如果这辆车落水的时候车里真的有人,他没有自救,而是被救。”
“被救?当时还有第二个人吗?”
魏恒不答,只在心中思索,不是第二个人,而是第三个人。
待在冰天动地的荒郊野外,除了思考,其他的侦查手段无一用的上,于是魏恒道:“收队吧,回去再说。”
一辆警车拖着红色奥拓,一辆警车在前开道,夜晚路滑,车后还有拖车,所以回城的车速被控制的很慢。
陆明宇转动方向盘谨慎小心的转过一道险弯,若有所思道:“魏老师,我有一个猜测。”
魏恒坐在副驾驶,低着头垂着眸子按手机,轻声道:“说说。”
陆明宇道:“一周前廖文杰报案的时候,说和蒋紫阳在医院分手,蒋紫阳开车出城散心,他回到公司上班。当时他提供的证明是他在对公司对面餐厅吃午饭开的小票,并没有直接的人证能证明他的确回到了公司。”
说着,陆明宇忙补充道:“我只是瞎猜,廖文杰经常在办公室一待就是一整天,早晚只有上班和下班才会露面,这一点我们向他公司的员工求证过。”
魏恒闻言,不为所动,淡淡的帮他下结论:“你怀疑廖文杰根本没有回公司?”
“我本来不怀疑他,但是刚才你说落水现场或许还有第二个人,我首先想到的可疑人物就是他。”
他的猜想虽然没有证据,却很合乎逻辑,但是依旧无法说明廖文杰为何同蒋紫阳出游却撒谎,无法说明车辆落水后试图逃生的人是谁,更无法说明破窗搭救被困车内的人是谁。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身份,各有各的动机,就算廖文杰是第二个人,那第三个人又是谁?
魏恒本来正在和远在城市另一边的邢朗交换信息,一条微信打了一半就打不下去了,思维被种种难题困住手脚,一时混乱的不可开交,于是退出和邢朗的聊天框,抵着额角专心思考起来。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是秦放。
秦放的口吻难得一见的严肃:“我就简单说了,孩子在生出来之前就死了。”
魏恒并不意外,他已经猜到蒋紫阳的身体无法支撑焦虑和恐慌,被绑架途中大动胎气,早产两个月,导致生下死婴。
真正令他惊讶的是秦放的后半句话,秦放说:“蒋紫阳为什么吃催产药?”
魏恒猛地掀开眼皮,眸子里冷光四溅:“催产药?”
“给牲口吃的催产药!从蒋紫阳流的那几升血里检测到了这种药!身体那么弱,还吃催产药,她是不想要命还是不想要孩子!”
秦放说的对,按照蒋紫阳的身体状况,孩子足月生下来尚有危险,如果她吃催产药,分娩时一尸两命的概率极大!
魏恒的掌心霎时涌出一层冷汗,后面秦放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就算不想要孩子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简直就是在自杀云云,他没有听下去,挂断了电话又拨给小赵。
小赵先他一步开口:“魏老师,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刚才我找到那辆和红色奥拓并行的货车,拿到了货车的行车记录仪录下的视频。”说着叹了一声:“哎呀,廖文杰在撒谎啊,他当时就在车上,开车的人就是他!”
魏恒有些无力的垂下手臂,繁杂的信息在他脑子里跑马灯似的穿行,导致他一时有些茫然,根本听不到小赵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
片刻后,他涣散的目光迅速回拢,接收的信息像一只只飘落四面八方的风筝似的逐个被拽回,整齐的排列在他眼前,连成一道通往真相的阶梯。
直到现在,魏恒才发觉他错的有多离谱,也终于明白了廖文杰在报警之初为何犹豫徘徊。
廖文杰报警时的犹豫……
廖文杰提供的不充分证明……
廖文杰明明和妻子同游却撒谎只身返回公司……
蒋紫阳的血液里检查出致命的催产药……
落水的红色奥拓……
四面打不开的车门和车内消失的车钥匙……
副驾驶被打碎的车窗玻璃……
蒋紫阳迎风冒雪返回车辆落水的地点祭奠亡魂……
种种的疑点,只有一个解释;原来廖文杰的计划是在十二月二十三号将妻子蒋紫阳带到野外,将其连人带车推入水中,杀死自己的妻儿!
原来蒋紫阳祭奠的对象不是别人,更不是已经死去的蒋钊,而是她胎死腹中的孩子,今天就是距离落水当天的第七天,是那孩子的头七!
忽然间,魏恒好像能听到蒋紫阳在水中拼命扑打车窗声嘶力竭的呼救、生下死婴后绝望的哀嚎、以及在漫漫黑夜中一双深凹的双眼因对丈夫的怨毒和痛恨所迸射出的彻骨寒光。
魏恒拿起手机,手指无比僵硬的找出徐天良的号码,拨出去。
“看住蒋紫阳,她想杀死廖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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