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一看,急忙招来一个小厮,吩咐他赶紧去报告里正和坊正,让他们赶紧带人来调解,若是伤了人命,店铺被砸了事小,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他这酒肆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还真不知道。
苏扬退到一旁,他没有打算插手这事,说到底他和骆宾王和卢照邻也才认识一会儿,还没有到两肋插刀的份上,他也是纳闷了,这武三思好歹是正五品上的右卫郎将,而那个邹凤炽也是堂堂长安第一首富,家里的钱财多得用不完,结交的达官贵人更是无数,就算是长安县令在此人面前也不够看的,他们喝花酒应该去长安青楼名媛聚集之地的平康坊啊,怎么在这兴化坊喝上了?
众所周知,虽说平康坊并不是唯一一个拥有青楼、名媛和好酒的坊,但全长安城最大、最豪华、拥有最多、最漂亮、才艺最好的青楼和名媛几乎都集中在平康坊。
谁都知道,达官贵人绝大部分都居住在万年县,因此万年县被称为贵人居住区,而长安县是商贸平民居住区,所以长安城的格局是东贵西富,像苏家这种居住在朱雀大街以西的官宦之家是比较少见的。
奴仆们扭打在一起,有人惨叫,有人嘶吼,武三思和邹凤炽在一旁挥舞双臂跳脚呐喊助威,骆宾王和卢照邻虽然是文人,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也知道不能善了,既然开打了,那就先打了再说,两人掀翻长几躲了起来,任由奴仆们自由发挥。
不多时,坊正带着几个里正急匆匆赶了过来,只见这坊正四十余岁,中等身材,留着山羊胡子,他跨进酒肆大门大叫一声:“都给我住手!”
扭打在一起的双方奴仆都停了下来,正闹腾得起劲的武三思顿时不高兴了,扭头看向坊正喝问:“你是何人?”
“我乃此坊坊正江正朔,尔等公然聚众斗殴、扰乱坊间秩序,都随我去坊公廨走一趟!来人,带他们走!”江正朔说完对随性的各里正摆了摆手。
几个里正正要上前去带人,武三思把腰间佩刀一抽,赤红着双眼叫道:“吾乃右卫郎将武三思,当今皇后乃吾姑母,看尔等谁敢动我!来,来啊,砍死了也白死!”
所有人一听,当今皇后武氏可不就姓武么,这武三思也姓武,这厮只怕说的是真的!
苏扬在门外听见武三思的话,顿时想起来了,难怪感觉武三思这个名字挺熟悉的,敢情他是武媚娘的侄儿,好像武媚娘还有一个侄儿叫武承嗣,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在哪儿。
那几个里正一听武三思是武后的侄儿,都不敢动手了,坊正江正朔这下有些骑虎难下,只因对方来头太大了,但他不管又不行了,现在若是走了,以后他还怎么做这个坊正。
江正朔咬了咬牙,他拉过一个里正吩咐其速去叫武侯铺的金吾卫甲士。
他本不想惊动右金吾卫的人,坊内毕竟是他的地盘,若是把金吾卫叫来处理此事,以后右金吾卫还不把手伸进坊内来?可他现在也没办法,斗殴的双方都不是普通人,骆宾王这个长安主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至于另一方来头太吓人,一个是长安首富,一个是皇亲国戚,双方都不是他能碰得了的,还不如把这个烫手的山药丢给右金吾卫。
“给我继续打!”武三思见江正朔不敢动他,胆子更大了,立即叫奴仆们继续打,骆宾王和卢照邻的奴仆们也不甘示弱,酒肆内再次热闹起来,外面的看客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甚至还拿来了小板凳坐下嚼着炒黄豆。
附近武侯铺的右金吾卫一队甲士很快赶了过来,这兴化坊住着不少富商,附近的坊角有一座大武侯铺,平常驻扎着三十人,一个伙的骑兵,两个伙的步兵甲士。
甲士们跑动的脚步声、甲胄兵器摩擦声让厮打的双方奴仆们停了下来。
“坊正,坊正呢?”右金吾卫的带队队副先是指挥甲士们把双方都分开并控制起来,然后高声喝问,厮打的奴仆们看见明晃晃的道歉和甲士们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脸都不敢乱动。
“在这儿呢!”江正朔立即走出来,他当即把情况说了一遍。
带队的右金吾卫队副一听武三思是皇后侄儿心下顿时有些打鼓,他犹豫了一下,下令手下把骆宾王、卢照邻及一干奴仆都带走。
这时苏扬出声道:“这位军爷,一个巴掌拍不响,斗殴的又不只有他们,你只下令把他们带走,那么这些人呢?你是畏惧他们的权势还是有心偏袒啊?”
看热闹的一众人当即叫道:“就是,就是,要抓就一起抓,否则如何服众?”
右金吾卫队副一看群情激愤,心下一横,当即就对手下挥手:“来人,全部带走!若是敢反抗,给我打!”
武三思虽然喝多了,却还没有喝傻,知道这个时候跟这帮当兵的说不清,等到了右金吾卫衙门,当值的官员一旦知道他的身份还敢留他过夜?当即也不闹了,连同首富邹凤炽一同被带走。
苏扬看着甲士们把武三思、骆宾王这些带走后,摇了摇头,心想这卢照邻也是点子背,只不过途经长安被骆宾王留下来喝了一顿花酒就被武三思这个皇亲国戚给撞上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苏扬问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三十余岁的居民:“这位兄台,坊间像这种斗殴的情形多么?”
这男子扭头看了看苏扬,“怎么不多?特别是那些富家勋贵子弟,私斗、打砸、闹事,为争女人而大打出手不知凡几,又有横行霸道、在市井之间横冲直撞、强抢民女、强买强卖之事这近十年多了起来!”
苏扬听完后沉默了,王朝承平日久,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太宗皇帝在位的贞观年间,治安状况最好的一年全国各地的死刑犯加起来仅二十九人。
太平的日子过久了,官员们也不知不觉在处理公务中懈怠,勋贵、富家豪门也多了起来,年轻一辈含着金钥匙长大,一个个养成了纨绔,商人们想要发财,于是想方设法勾结官员侵占田产、房屋;又由于战争频繁,官僚体系也越来越庞大,各种苛捐杂税也越来越多,百姓们的负担逐渐增大,天灾人祸接憧而来,于是不法之事增多,治安状况也越来越查。
从目前的情况来,苏扬认为还不是很严重,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不足以把大唐的根基腐蚀。
苏扬在兴化坊内转了整整一圈,发现了许多问题,坊内曲巷两侧的居民摆摊极不规范,博戏盛行,其场所内乌烟瘴气,卫生环境很差,易发火灾,又有好些个富商修建房屋时侵占街道空间,坊内还无兵丁巡逻。
苏扬走到一间豪宅的院墙外停下来,他在院墙外走了一圈,却发现这豪宅竟然只有侧门和后门,没有大门。
这真是奇怪了,有哪家豪宅不建大门的?他扭头看了看,对迎面走来的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抱拳询问:“这位老丈,小子有礼了!”
老人穿着粗布衣裳,衣裳浆洗得发白,他闻声抬头一看,用浑浊的眼睛观察了一下苏扬,“不知小郎君有何事叫某?”
苏扬指着豪宅院墙询问:“敢问老丈,这是哪家的宅子?为何不见府邸大门呢?”
“你问这家啊?这是邹家的宅院,至于不见大门,那是因为邹家为了让宅子显得气派一些就把原来的大门拆了,从坊墙上开了一个大口子,大门就直接建在坊墙上了,他们还把靠坊墙内侧的曲巷堵住了,修筑了院墙,一条通道从宅子里直接通到坊墙上的大门处,这让其他邻居和街坊都只能绕路走!”
苏扬听得一愣,心中直说这邹家好大的胆子,竟然直接在坊墙上开口修建大门,唐朝初期的坊市制度可不是摆设。
他连忙问:“是哪个邹家?”
“就是那个大商人邹凤炽的邹家啊!”
“多谢老丈!”
苏扬感觉到了这其中的问题应该不小,邹凤炽一个商人也敢拆了坊墙修建大门,那么其他的富商和官员呢?这兴化坊居住的富商可不止邹凤炽一家,他刚才走了一圈就发现了好几个富户宅子没有大门,那肯定也是把大门开在了坊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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