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衣妹妹……

    这称呼未免太过亲切。

    南宝衣看他一眼,声音极低地说了几句话。

    南胭率先点头:“可以。”

    尉迟北辰惊喜地盯着南宝衣。

    不愧是他未过门的娇妾,真是美貌与智慧兼具。

    他跟着点头:“我这边也没问题。”

    三人一致望向南广。

    南广呆愣愣的:“你们说的啥,我没怎么听懂。”

    “爹爹,你听没听懂并不重要。”南宝衣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只要假装生病就成。”

    南广犹豫片刻,道:“那,那我试试?”

    几人商量着,终于有监工进来,吩咐可以放他们出去了。

    走到外面,南广突然扶着额头,满脸痛苦:“哎哟,不成了不成了!我肚子疼,肚子疼!”

    南宝衣恨不能给他一锤子!

    她低声:“爹,你肚子疼,你捂着头干什么?!”

    南广回过神,又急忙抱住肚子:“哎哟,我怕是活不成了,我的肚子抽筋哟!”

    他是个戏精,竟然不管形象地满地打起滚来。

    南胭一甩小手帕,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爹爹,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和妹妹怎么办?!”

    尉迟北辰看呆了。

    南家的姐妹,眼泪说来就来,可真厉害呀!

    他又望向南宝衣。

    南宝衣揉了揉湿润泛红的丹凤眼,可怜兮兮地走到刘头目跟前:“刘阿叔,我爹爹肚子疼得厉害,可否请大夫给看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什么看?!”

    刘头目不耐烦。

    “可是爹爹好可怜……刘头目,我能不能去矿场边摘些药草,为爹爹熬药?”

    小姑娘梨花带雨,美貌过人。

    美人相求,刘头目心都要化了,笑嘻嘻地摆手:“罢了,阿叔心善,给你一刻钟时间,快去快回!”

    说完,又派了个五大三粗的监工盯着她。

    南宝衣款款走向矿场边缘。

    她从前,大约跟医者学习过。

    虽然水平不够给人治病,但见到寻常花草,倒也能勉强记起它们的用途。

    她挽着小篮子,摘了一大篓子番泻叶。

    番泻叶是草本状小灌木,叶端急尖,味甘苦,煮成水后饮用,是非常容易导致拉肚子的猛药。

    她举起小篓子,天真地问那名监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监工摇摇头,一双眼自始至终都盯着她的胸脯。

    南宝衣厌恶得紧,双眼却亮晶晶的:“这是专门治疗肠胃的药草。阿叔今后若是肠胃不舒服,可以直接嚼食这种药草,保管你活蹦乱跳,比年轻郎君还要精神百倍。”

    呵,能从茅坑里爬起来,那才叫有鬼。

    监工点点头,称赞道:“小娘子懂得真多。”

    南宝衣挽着小竹篓回到厨房,南胭和南广已经等着了。

    南胭接过竹篓,动作熟稔地烧水煎药。

    南宝衣在旁边打下手,姐妹俩配合得十分默契。

    南广坐在小凳子上看。

    看了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

    南宝衣正往灶洞里添柴,好奇道:“爹爹笑什么?”

    “你们两姐妹,从前经常打架,爹是万万没想到,你俩竟然也能好好地待在一块儿。”南广感慨,“诶,若是景儿也在这里就好了。也不知景儿现在过得怎么样,听说他娶了南越的长公主,为父真担心长公主欺负他……为父不在身边,他也没个依靠。”

    南宝衣歪了歪头。

    脑海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些画面。

    山洞爆炸坍塌。

    那个她从未喊过“哥哥”的青年,紧紧抱着她和姐姐,用血肉之躯保护了她们……

    她的鼻尖,忽然有些酸涩。

    南胭独自站在灶台前,背对着南广,把番泻叶放进沸水之中。

    她垂着头,指尖有些发抖,纤弱的肩膀更是颤抖得厉害,渐渐的,泪珠子一颗一颗砸落,逐渐和沸水融为一体。

    她抬袖,擦了擦满脸的泪。

    她声音沙哑:“哥哥不在了。”

    南广愣住:“什么?”

    “哥哥不在了……”南胭深深低下头,双手攥紧成拳,泪水涌出,哽咽不得语,“那场爆炸,哥哥拿性命,保护了我和妹妹……我昏迷之前,听见他唤,爹爹……”

    小厨房安安静静。

    柴火哔啵燃烧,沸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南广愣了很久,才笑道:“胭儿,你怎么又开始撒谎了?景儿才多大,他才二十二岁,他怎么可能不在了?”

    他笑得十分温和。

    眼圈,却快速泛红。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颤抖得厉害,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直掐得血肉模糊,也仿佛没有察觉到。

    他笑着,渐渐的,泪珠涌了出来。

    他抬手擦泪,却越擦越多,嘲讽道:“真是的,胭儿惯会欺骗爹爹……”

    他记得景儿七岁时,他给他买了一套小孩子用的文房四宝。

    他帮着景儿,把文房四宝装进小兜兜里,又牵着景儿稚嫩的小手,带他去南家族学读书启蒙。

    可是族学的夫子,嫌弃他是外室子,不肯收他。

    他好声好气地求,泪水都流下来了,可老夫子就是不肯让步。

    景儿年纪小小的,却可有骨气了。

    他用小小的手儿,给他擦眼泪。

    他糯声糯气地安慰他:“爹爹别哭,这个书院不要我,我去别的书院就是。等我将来长大,我要考状元当大官,给爹爹养老,叫他们都亲眼看看,我给爹爹挣来的面子!”

    他的景儿多么懂事呀!

    怎么会……死呢?

    南广喘息着,渐渐大哭出声。

    那份撕心裂肺的悲恸,是南宝衣从未见过的。

    她忽然想起市井间的一句话:

    ——失去夫君的女人,叫做寡妇。失去妻子的男人,叫做鳏夫。失去爹娘的孩子,叫做孤儿。但是,却没有任何词语来称呼失去孩子的人。因为世上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那种绝望和悲痛。

    ,

    啊啊啊,最后一段话是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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